鉛灰色的大海，籠罩一層厚如棉被的冰霧。
“轟隆隆——”北風狂涌，海面如地獄死神抖動的冰冷床單，灰暗的沒有一絲活力的巨浪，濺起幾十米高的水花。
視野中，水天一色的灰蒙，巨龍好似射入風暴中的利箭，孤寂地穿行在海面之上。
“咔嚓，轟——”頭頂煤黑色的烏云，突然亮起慘白如死人枯指的閃電，炸雷在耳邊響起，幾乎讓人頭皮上的毛發根根到豎。
“噼里啪啦！”拳頭大的冰雹，好似天空上的神靈掀翻圍棋盤，在大黑的肉翼上砸出“啵啵”的鼓皮聲，在丹妮與四名騎士鎧甲上砸出叮叮當當的鍛鐵聲。
天也低了，海也高了。
明明翱翔在海天之間，眼前的空間卻顯得逼仄幽閉，就好似竄進烘箱中的大貓，憋悶，壓抑。
這里便是四大海洋之一的顫抖海。
東方的玉海總算還有邊際，南方的夏日之海，西方的落日之海，北方的顫抖海，皆無邊無垠，至少從來沒人走到海洋的盡頭。
厄索斯大陸最北方的城市大概是布拉佛斯，而從布拉佛斯往北飛兩千公里才到長城，從長城再往北飛兩千公里才靠近綠先知之墳。
那一日，結束與魁晰的通訊，伊蒙為瓊恩的慘死抹淚，丹妮卻找到塔姆，問了她一個問題：你愿為魔力的進步付出多大代價？
塔姆反問道：“我的那本筆記，你都沒看嗎？”
想到那本比鬼故事還可怕十倍的《塔姆筆記》，丹妮默然。
然后她立即決定拼一把。
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與羊蛋的紅龍一樣，以靈魂形態寄存在大黑與小白體內，永生永世保持在龍靈狀態。
不過她也不覺得那是個多么美好的結局，按照魁晰的建議：求神問卜，還不如加強自身防范。
丹妮開始盤算自己的家底，5000瓦鋼猛男是沒戲了，但只在阿斯塔波，她就有大熊、胖太監、加爾斯三個白騎士，拉卡洛一個血盟衛。
然后，她叫上他們四人，再加上一個巨龍守衛魁洛——他習慣維斯特洛騎士裝扮，有一套瓦鋼鎧甲。
五名最忠誠的侍衛，每人一柄瓦鋼劍，拉卡洛身掛龍骨弓，甚至還配備二十根瓦鋼箭頭的“破魔矢”。
大熊、加爾斯也有瓦鋼鎧，只胖太監與拉卡洛嫌鎧甲太笨重，只一套特細鋼絲拉制的瓦鋼鎖子馬甲（才十來斤）。
連小弟也有瓦鋼鎧了，龍女王的“騎士王套裝”當然也早就鍛造成功。
丹妮得承認，藍saber的形象堪稱一代經典。剛開始，她也有cosplay呆毛王的想法。
但理智回歸之后，她以一位沙場“老將”的經驗仔細繪制出saber的造型圖，卻發現那玩意兒除了好看，簡直一無是處。
saber的套裝：內里一套滾金邊的華麗藍色禮服，外面套上及肘鐵手套，無袖板甲，兩片裙甲，鐵靴。
沒了。
若誰敢穿這樣的鎧甲上戰場與她對戰，她發誓，不到三個回合，就能削斷對方的雙臂。
而且，長及腳裸的裙子太影響行動，說不得在死尸枕藉的戰場把自己絆倒。
就在丹妮準備徹底放棄成為騎士王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干嘛弄一套騎士王的藍白鎧甲穿？
漂亮，夠裝逼。
丹妮恍然大悟：自己弄這套鎧甲完全不是為上戰場準備。
這說明saber的騎士鎧完全符合她的要求嘛！
至于上戰場，或者遇到戰斗怎么辦？
很簡單，脫掉裙子就行了。
藍saber的鎧甲，其上半身其實沒多大破綻，只需在戴上肩甲與臂甲即可。
為了不影響美觀，可以在肩甲與臂甲外縫上一層與禮服同款的綢布。
繁復華麗的裙甲由一體式，改成分離組裝式。
平日里衣袂飄飄，戰斗時一按鈕扣，裙子脫離，立即變身颯爽英姿的鐵甲女騎士。
不過丹妮也并非完全模仿saber，兩人的情況有所不同。
首先，丹妮的新鍛造的“王者之劍”背在身后，而非杵在手里。
其次，在細節上，saber的鎧甲偏哥特風，丹妮的細節更注重戰場實用。
不同部位鎧甲的連接處沒有任何修飾用的花紋、金屬與絲網鑲邊，全是表面平滑、不容易讓劍刃卡入縫隙的鋼板。
即便如此，她這身鎧甲也比之前的男士板甲精致華麗太多。
也不完全是saber鎧甲樣式好看的緣故，只要能把女性柔美的身段展露出來，什么樣的款式并不重要。
就像前世二次元動漫中，那么多女騎士，也并非只saber一個好看。
可以說，動漫中的女騎士就沒丑的。
原因也很簡單，鎧甲進行了男女之分，把身材展現出來。
若讓嫦娥穿綠色軍大衣，從背影看去，任何沒透視眼的人都不會覺得她吸引人。
之前丹妮的灰色板甲不分男女，甚至，就是為男人準備的。
至于說，換了一身鎧甲，上戰場后會不會更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這個嘛......
之所以會成為靶子，其實與鎧甲顏色沒關系，主要在于“萬綠從中一點紅”。
白馬妨主，非白馬之罪，只因為它的主人沒能力為身邊騎士都配備同款白馬。
大家都騎白馬，你看它還妨不妨主。
那時，反而是騎普通黃驃馬的人更容易挨流矢。
龍女王決定了，既然她換上銀白鎧甲與藍色禮服，那她的小弟也立即跟著換裝，白鐵鎧，藍披風。
她是女王，她說了算。
丹妮沒去長城，而是在顫抖海上空一直往北飛，飛到與綠先知之墳同一緯度（如果這個世界真是星球的話），再沿著緯度線，往西進入塞外永冬之地的凍土。
顫抖海固然環境酷烈，下方濁浪滔天，天空冰雪不斷，但此時的塞外凍土之上，并不比海洋更安逸。
只會更寒冷，更危險。
起碼，顫抖海沒異鬼。
又往西飛行三個多小時，他們來到一座墳包似的山丘。
500多米高，方圓七八公里，以半山腰為分界線，下方是黑壓壓的松木、鐵樹、哨兵樹，上邊是白骨樹干鮮血樹葉的魚梁木。
除了魚梁木，所有樹木都被厚厚的積雪壓彎了腰，多數還完全看不出來是樹。
它們從樹根到樹冠都包裹在凍雪中，在山上雜亂生長，猶如一群在寒風中縮抱成團的巨人。
天空的太陽就像午夜掛著操場一角的一盞孤燈，一道黑影從燈芯飛出，越來越大，是一條黑龍。
狂風似鬼嘯，從被厚雪覆蓋的地面帶起細碎的粉末，像玻璃一樣在午后的'燈火'下閃閃發光。
“卡麗熙，那里有火光！”
巨龍在山頂上空300米處盤旋，拉卡洛突然指著半山腰一處巖壁叫了起來。
被他這么一提醒，龍靈狀態下的丹妮也借著大黑的眼睛看到舉著火把的人。
在半山腰的巖壁，一條山體罅隙隱藏在周圍魚梁木樹叢中。
一個身材高大，接近兩米的游騎兵，站在裂縫前，晃動一根燃燒橘黃火焰的松油火炬。
是的，那是一名游騎兵。
他戴著兜帽與圍脖，看不清面容，但黑色的羊毛衫，黑色的熟皮甲，黑色的環甲，標準的守夜人游騎兵裝束。
“呱呱呱”突然間，山巔那株枝葉繁茂如足球場頂棚的魚梁木中，飛出黑壓壓似烏云遮天的鴉群。
數千只。
黑色的羽毛，紅色的眼睛。
“來吧，來吧”它們也不畏懼龍威，圍著大黑叫喚。
“你這樣搞，我反而不敢下去了。”丹妮吐槽出聲。
她聲音不大，就連后面的血盟衛也沒聽清，可頃刻間，烏鴉都不叫了。
其中一只大烏鴉從爪子上扔下個文具盒大小的布包，等丹妮伸手接住，所有的烏鴉都遠遠飛落回魚梁木林，一齊眨巴著猩紅眼睛，盯著天空的巨龍。
布包里又一條烤的焦黃的溫熱面包，和一小袋粗鹽。
丹妮皺眉撕下一塊面包，粘鹽吃下，又將面包與鹽遞給身后的騎士。
等所有人都吃了一口咸面包，最后的貝沃斯還將余下的面包全部吞入肚皮，大黑才從撲扇翅膀，在巖壁裂縫下方的松林降落。
“轟——咔嚓——”
整個身子都陷入雪坑，壓折好幾株被冰雪凍結的樹干，才穩住身形。
“女王，貝沃斯先下去幫你探路。”
包裹一層厚厚皮裘的胖太監身子一歪，在雪地留下一個人形窟窿，便不見了蹤影。
雪太深，比他人還高。
“七層地獄啊，貝沃斯這輩子從沒見過這么深的雪，這么冷的天氣。”雪坑底部，太監嚎叫道。
“卡麗熙，這算不算長夜？天上幾乎看不到太陽，地面全是積雪。”魁洛打著哆嗦道。
丹妮看了天上一點孤黃光暈的太陽，不確定道：“連異鬼都沒出來，應該還差點。”
話音剛落，貝沃斯立即鬼嚎道：“嗷，不，有死人拉我的腳！”
“咔——咔——咔——”
就好似喪尸電影的拍攝現場，導演喊了一聲“action”，然后所有扮演喪尸的演員都沖入鏡頭。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完全數不過來，尸鬼就像沒有重量的蘿卜，一顆顆從雪地里蹦出來。
有穿黑袍的守夜人，也有動物皮毛的野人，還有衣不蔽體的殘尸，甚至有死亡很久、肌肉腐爛凍結的尸體——墳墓中的尸體。
它們全都皮膚蒼白，雙手漆黑，眼睛像淡藍的星辰一樣閃光。
尸鬼在雪上飄。
似乎牛頓掀開棺材板，自己也加入尸鬼群中，牛頓定律什么的也進行了尸鬼化。
尸鬼也許不如異鬼那樣踏雪無痕，但它們的的確確沒有因為自身重力，而陷入雪坑中。
冰雪環境對異鬼、尸鬼太有利了。
“鏘鏘鏘——”白騎士與血衛盟迅速離開龍背，在樹干與凸出巖石上尋到落腳點，然后拔出瓦鋼劍。
“嗡——”好似蟬翼快速扇動的聲響，龍女王后背猛地彈出兩片巨大的乳白色光翼，羽毛根根可見，紋理質感宛若真實，形狀就像放大百倍的白鴿翅膀。
唔，天使之翼。
展開羽翼的鐵甲女騎士，與異鬼一樣，也踏雪無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