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佛斯走了，沒有留下來吃午飯，小伯爵也到花園摘草莓去了，此時黃瓜藤邊的桌子旁就丹妮與侏儒倆。
提利昂叫道：“丹妮”
“嗯？”丹妮拉高音調，斜眼看他。
——“丹妮”是你能叫的嗎？
侏儒明白了，摸摸鼻子，訕笑道：“女王陛下！”
丹妮臉色好看了些。
“你打算放棄君臨信徒？如果史坦尼斯入駐君臨，對七神教會必然是一次重大打擊。”提利昂正色道。
“君臨現在有多少人？”丹妮問。
“也許有八十萬？也許更多，河間、王領乃至風暴地百姓都在向君臨轉移，四王之戰到現在，三個公國大部分區域都被打殘。
特別是三河流域到王領那一片，曾經的膏腴之地當真千里無人煙。以至于谷地大軍南下君臨時，必須我和伊耿騎龍送軍糧過去。”侏儒皺眉思索道。
就連同時代政府效率最高古代天朝，也會有老百姓熬不過冬天，跑到附近城市乞活的習慣。
冰與火之歌的世界，更是把入城避冬這一傳統發揚到極致。
普通農戶單憑自己，沒能力、也沒那個意識去為持續數年的冬季儲糧。即便是貴族，也只在冬天來臨前，接到學城“季節預報”，然后用剩下的一兩年時間儲糧。
假若沒有學城學士通過觀察星象提前察覺季節變化，七國人甚至不曉得冬天何時來臨，等他們憑感覺發現溫度降低時，已經來不及儲糧了。
每到冬天，不僅北境百姓往貴族的城堡聚集，河間、王領、風暴地的老百姓也有這習慣。
夏天時，加上流動人口，君臨有50萬人，到了冬天，會在50萬到一百萬之間波動。
現在已經不是冬天，而是長夜；也不止王領百姓涌來，好幾個王國的人都活不下去了。
“你見過沙丁魚桶嗎？現在的君臨就像裝滿人的木桶，炸藥桶，誰也救不了他們。就算是我，也養不活那么多人。
而且君臨一定守不住，等異鬼大軍南下，必然淪陷。”丹妮無奈道。
“為什么？君臨就在龍石島邊上啊，可以隨時支援。”提利昂驚道。
“君臨城墻多高？”丹妮問。
提利昂想了想，道：“靠黑水河那一邊的矮一些，標準高度為八米，北面卻有十二米以上，最高有十五米。”
“你去過臨冬城，可知道臨冬城城墻多高？為什么要修那么高？”丹妮提醒道。
提利昂一驚，心里已經明白過來。
君臨才是正常的古代城市，城墻高度與古天朝差不多。
這是因為君臨位于海灣，比較靠近南方，冬天里氣溫遠比北境要高，沒太厚的積雪。
而北境的一個普通冬天，即便在平原上，也有12米厚的積雪。
因為雪太厚，守夜人干脆住在地底下，通過蟲道穿行于各個建筑。
“可以用龍炎焚燒積雪。”提利昂道。
“也許史坦尼斯就是這么想的，但君臨城太大了。”丹妮嘆道。
整個君臨城囊括三座大丘陵，總面積超過50平方公里，即便考慮到伊耿高丘面臨海灣，也有近40公里長的城墻需要防守！
“臨冬城只1.5公里的城墻，使用了五千以上的守軍輪流防御，另有八千以上的軍隊作為預備隊。
即便君臨人口多，在緊急關頭全民皆兵，但君臨無險可依，防守成本會非常高，堅持不了多久。”
提利昂皺眉道：“既然如此，你可有什么安排，總不能放棄不管吧？城里有幾十萬人呢。”
“關于君臨的問題，其實早在抗鬼統一戰線委員會會議中討論過幾次。
我的建議是立即疏散百姓，潮頭島可以吃下20萬老弱病幼，年輕力壯的南下風息堡。
風息堡再留下五萬人，剩下的一分為二，一部分去布蕾妮家的塔斯島，一部分順著骨路去多恩。”
“珊莎運氣真好。”說到這兒，丹妮也不得不感慨，“之前還不覺得，現在才發現塔斯島是狹海上最大的島嶼——200公里長，100公里寬——距離風息堡、龍石島、君臨都很近，堪稱長夜中的‘諾亞方舟’。”
“我之所以索要拜拉席恩的風息堡為抵押，也是因為塔斯島的地理優勢。塔斯島為大后方，風息堡為抵抗異鬼大軍的前線，熬到最后的很可能是我們。”提利昂笑著道出自己的計劃。
“你們？”丹妮斜了他一眼，“珊莎似乎拒絕你的求婚，而你正在與多恩公主處對象，聽說快訂婚了。”
“珊莎她”提利昂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復雜，“與當初嫁我時相比，她現在完全成了另一個人。
君臨時被人掌控生存與自由的經歷，讓她明白權力可貴。哪怕她并沒品嘗到那滋味，但她見過其他人如何借權力玩弄他人、包括她自己的命運。
在谷地，在小指頭身邊，她開始學會如何攫取、使用權力，現在她已經成為合格的權游玩家。
她不會嫁給我，因為當她丈夫的我，會是鐵王座有力競爭者，可作為她的國王之手，我便再也越不過去她啦！
很有可能，攸倫與我老姐的故事也會讓她警惕。
這一點要比瑟曦強，她擅于學習。瑟曦被王夫篡位的教訓，她一定牢記心中，并引以為戒。”
“你倒是夠了解她。”丹妮驚奇道。
“我幾乎見證她從單純的北境傻姑娘，一步步脫變如今的珊莎夫人，甚至親自參與了某些過程，能不了解嗎？”
苦笑著搖搖頭，提利昂又好奇道：“轉移君臨人口的計劃不錯，為何到現在還沒實施呢？”
“我只是抗鬼委員長之一。”丹妮道。
“誰不同意？”
“不同意的人太多了。其他人就算了，我可以一言而決，讓委員會滾蛋。但君臨人自己都不愿意，我又能如何？”丹妮淡淡道。
鐵王座與貝勒大圣堂都接到過龍女王的“遷移計劃”，攸倫與一眾議政大臣立即回絕，這在預料之內，離開君臨的鐵王座，就和離開洛陽的漢天子一樣。
但君臨百姓的拒絕，倒真讓丹妮感到意外。
現在沒獲得“圣母之印”，不能使用圣療術，自己都沒那個臉面去當大主教，故而每一位大主教都是七神虔誠的信徒。也即是說，現在君臨教會的高層人物全部都是真正的信徒。
面對教皇的圣諭，貝勒大圣堂的修士、主教都沒多猶豫，即便心里有其它想法，也愿意聽從“圣丹妮”的安排。
畢竟，天下總共就兩位七神圣子，大麻雀已掛，只剩圣丹妮代表圣母。不聽圣母的，難道要叛教？
這段時間，貝勒大圣堂一直在修建防御工事——把大門小門封死，把低樓層的馬賽克玻璃窗砸了，砌上厚厚的磚石，總之，要讓貝勒大圣堂成為只有單向通道的戰爭堡壘。
教會有牧師與戰士之子，他們當然不會離開君臨。
在丹妮的計劃中，君臨可以淪陷，但紅堡與貝勒大圣堂一定要守住。最好如同釘子一樣，將大批尸鬼牽制在君臨，以減輕其它地區的防御壓力。
所以，丹妮教皇的圣諭中，大量主教與教會武裝都留了下來，反而是那些小修士、年老體衰的窮人集會，負責帶領老百姓離開。
在丹妮看來，她主動犧牲教會的精銳力量抵抗異鬼，真可謂無私到極點。
可老百姓們不這么認為，他們覺得教會高層太“維斯特洛貴族”了，自己躲在君臨享清福，讓他們這些沒身份的信徒徒徙千里、客死他鄉。
丹妮覺得匪夷所思，但這其實是人之常情。
在七國人民心中，君臨乃王國首都，七國首善之地。龍女王“最正常”的做法，就是帶領五條巨龍與全部救濟糧，把“老巢”搬遷到君臨，坐上鐵王座的同時，也保衛他們這幾十萬首都老百姓。
沒見長夜都來了，紅神國王還眼巴巴站在君臨城門外流口水嗎？
嗯，在二鹿圍城期間，很多主教與信仰七神的貴族都寫信給龍石島，請求龍女王移駕君臨，趕走城里的攸倫與城外的異教徒國王，自己來做七國之王。
“史坦尼斯這次攻打君臨，只怕會死不少人。”提利昂臉上難掩憂色。
丹妮盯著他道：“我以為你從來不關心老百姓死活。在奴隸灣時，你可是冷漠得很，從來沒關心過有多少奴隸死于戰亂。”
提利昂愣了愣，坦然笑道：“我是維斯特洛人，這不是很正常嗎？就像狹海對岸的自由城邦，明知長夜降臨，他們不僅不幫忙，反而來維斯特洛人投機倒把，大發國難財。”
說到這兒，他想起小姨子特蕾莎提到的一件事，便說道：“贖罪卷正在外流，你知道嗎？狹海對岸的商人用糧食、美酒低價抄底平民手中的贖罪卷，然后拿到自由貿易城邦高價販賣。”
“我知道。”丹妮嘴角勾起一絲古怪的笑意。
“為什么不阻攔？這是對七神的褻瀆，也在破壞你‘打異鬼、上天堂’的大計。”提利昂疑惑道。
“你有沒有發現，最近風好大，也一直是北風。”丹妮沒頭沒腦地問。
“長夜了，當然是北風，北風把塞外的寒氣帶入長城以南，這還是你對我說的。”
“那你有沒有見到海龍塔上方巨大的風車葉子？”丹妮笑道。
侏儒茫然好一會兒，忽然想起最近每晚都要翻看的“物理書”。
“你用風車帶動印刷機，日以繼夜地印刷贖罪卷？”提利昂先是恍然，接著又滿臉震撼，“你腦子怎么長的，身處長夜，也能從不利中找到可利用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