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溫暖而和煦,灑在臉上很舒服。
王學斌張開雙眼,看著一片潔白的病房,他躺在床上,他最后的印象停留在自己和伍六一被擔架抬上了救護車。
這時,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高城。
“呦?醒啦?”
高城滿臉掩不住的笑意,看著王學斌問到。
王學斌點點頭,撐著自己坐了起來,看了看屋里,只有他一個人。
“伍六一呢?”
高城做到凳子上,翹個二郎腿晃晃悠悠的。
“在隔壁屋,都沒啥大事,就是累的,再加上有點脫水,伍六一有點輕微的肌肉拉傷,不礙事。”
王學斌聽完,懸著的心才放下來,沒受傷就好,忽然又想起什么,扭頭問道:
“連長,演習結束了么?!”
“結束了,四個名額,有三個都是老七連的,這回咱們露大臉了!”
高城的語氣掩飾不住的得意,腿一晃一晃的,抖得更厲害了。
“還有誰通過了?”
“許三多還有三連的那個成才!”
王學斌很明智的沒有糾正高城的話,順著他的話問道:
“他們怎么通過的,我和伍六一跟他們走散了,后來也沒顧得上他們,甘小寧和馬小帥呢?”
高城咧著嘴說道:
“他們抄了你一個便宜,你們在指揮部開槍的時候被他們聽見了,順著槍聲摸過來,一看全是死人,他們就直接進去畫了地形圖。
臨走的時候正好碰見支援的部隊,逃跑的時候馬小帥的腳扭了,自己退出了,甘小寧是一開始掩護的時候被俘虜的。”
王學斌一聽驚得坐了起來,連忙問道:
“馬小帥腳扭了?怎么樣嚴不嚴重?”
高城看他這幅樣子有些奇怪,回答道:
“沒什么事,就是有點錯位,修養一下就好了,不用你操心,我已經把他調到師偵營了,等他好了直接去報道!”
“那就好,對了,馬小帥是在哪退出的?”
王學斌好似不經意間隨口問到。
高城沒有聽出言外之意,隨口回答:
“好像是快到終點了吧,我聽在那守著的戰士提起的。”
王學斌沉默了,沒在問什么。
......
團長辦公室,王學斌出院以后洗漱一番就來到了這里,團長已經等候多時了。
“王學斌,了不起,二十四小時完成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連任務過程都是保密的,我這是虧大了!”
說著團長站起身來,從身后取出一面紅旗,上面寫著“軍事過硬鋼七連”小心的放在桌子上。
“這是屬于你的,這次演習四個人全是從你們鋼七連走出來的兵,這個稱號實至名歸!”
團長抬起頭問道:
“你們什么時候走,還趕不趕得上表彰大會?”
王學斌答道:
“報告,團長,明天一早,老A派車來接我們!”
“這么急么?”
團長的臉又臭了。
“他們是催命鬼么,趕著投胎?”
王學斌知道團長氣不順,沒有插話。
“算了,你也回去休整一下,表彰大會你是來不及參加了,今天你先把這面紅旗拿回去,你們鋼七連明天早上有新兵下連,到時候就由他們來代替你參加吧,一群死老A!”
說完雙手拿起紅旗給了王學斌。
“是!”
王學斌敬了一禮,雙手接過團長送過來的紅旗,捧著它,轉身離去了。
一路上,王學斌捧著紅旗,昂首挺胸,步伐標準,但是旁人還是能看出他那掩飾不住的嘚瑟,就差踢著正步走了。
回到鋼七連,這里現在已經再次被桌椅床鋪放滿了,雖然還是沒人,但是已經顯露出一絲崢嶸,七連,很快就會再次站起來。
王學斌來到榮譽室,將手中的紅旗放在桌子上,然后打開了曾經收起來的榮譽,將他們一樣一樣的擺回原處。
然后將自己爭來的這面紅旗也一并掛上,退后了兩步,看了看,笑了,笑的很燦爛。
他漫步在這榮譽室里,觸摸著一枚枚獎章,回憶著它的故事,這里的每一個故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這里的一切融入了他的骨髓里,成為了它的一部分。
要走了,七連的宿舍,這個屋里最后的鋪蓋也收了起來,宿舍里的高低床終于都只剩下光板了。
他拿起了清潔工具,做起了大掃除,這是他這半年最常干的事,做起來相當駕輕就熟,這是他在七連最后一次掃除了,他干的格外的用心。
因為對他來說,連一個桌角、一塊獎牌的背面、一塊床板下的縫隙都是鋼七連的一部分。
又一屆新兵連訓練完畢,新兵馬上就要搬進來。
背包早打好了,就放在光光的床板上,今晚王學斌不打算把它打開,他今晚沒有睡覺的想法。
他現在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曾經他自認為對情緒很敏感,但是來到這個世界以后他才發現,原來人的情緒可以這樣復雜,留戀、不舍、輕松、愧疚......
種種情緒交織糾纏,那是蒼白的語言無法描述的復雜。
天一亮,他從宿舍沖上操場的跑道,依舊地跑起了步來。
即使在這個日子他也不想放松自己的訓練。
結束五千米之后,王學斌跑回連隊的方向。
七連的空地上早已停著兩輛車,一輛是越野車,前排坐著袁朗和成才,后排坐著伍六一和許三多,許三多還露著一排白牙朝他打招呼,那是來接他的;
一輛是卡車,是來接收營房的,有很多兵正在車下列隊。
王學斌沖著許三多他們點點頭,回到屋里拿著他的背包和連旗出來,舉著連旗站住了。
一名軍官在他身邊等待著,他的那一隊士兵,也站在空地里等待著。
王學斌緩慢而凝重地敬了個禮。
“王班長,給大家說點什么。”
王學斌的事跡他們都知道,他們都知道這個獨自守了半年連隊的軍人,在臨走的時候還為七連贏得了一份榮譽,沒有人不佩服他。
“說點什么......”
王學斌小聲的呢喃著,他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伍六一與許三多來到他的身邊接過他的行李,替他舉起了連旗。
王學斌站在連旗下呆呆的看著,回憶著,沉思著,呢喃著。
“我...叫王學斌,是鋼七連的第四千九百四十五個兵......”
“鋼七連有有五十七年的歷史,在五十七年的歷史中有五千人成為鋼七連的一員!”
漸漸地王學斌的聲音大了起來。
“我是鋼七連的第四千九百四十五名士兵,我為自己感到驕傲!
我為鋼七連自建連至今的五千人感到驕傲!”
一旁的伍六一與許三多也不自覺的開始一起喊。
“我還記得鋼七連為國捐軀的一千一百零四名前輩!”
“當戰斗到最后一人,我,鋼七連的第四千九百四十五名士兵,我有勇氣扛起這面連旗,我更有勇氣第一個戰死!”
聲音越來越大,三人都開始嘶吼,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
那群新兵在一旁呆呆的看著,心里卻止不住的熱血沸騰。
“我有勇氣為我的戰友而犧牲!
他們是我的兄弟!
我愿意為我的兄弟而死!
無論是誰,無論是將軍,列兵,只要曾是鋼七連的一員,我都有權利讓他記住鋼七連的前輩!
我會永遠記得我今天說的每一句話!”
汽車里,成才震撼的看著,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儀式,曾經他也是其中的一員,但是現在,他只敢在車上小聲的附和著,連下車的勇氣都沒有。
“現在跟我們一起背誦這首無曲的連歌,會唱這首歌曲的前輩都已經光榮的犧牲了。
現在只剩下鋼七連的士兵在背誦這首歌曲,我,會聽見五千個喉嚨里吼出的歌聲!”
三人的嗓子都有些嘶啞,但是誰都沒有在意,他們只是想把心里的熱血宣泄出來,告訴這些七連的種子,鋼七連的精神永不消亡!
“一聲霹靂一把劍,
一群猛虎鋼七連;
鋼鐵的意志鋼鐵漢,
鐵血衛國保家園。
殺聲嚇破敵人膽,
百戰百勝美名傳。
攻必克,守必堅,
踏敵尸骨唱凱旋。”
王學斌走了,走的時候連頭都不敢回,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這么矯情,跟一個連隊難舍難分。
他靠在車的后座上緊閉雙眼,其他人也沒有說話的興致,車上只能聽見許三多小聲啜泣的聲音。
顛簸的汽車快速的行駛著,載著四個心思各異的人奔向了那神秘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