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臣,拜見王上!”
秦王端坐于案幾之后,身子繃得直直的,一雙細長而有神的眼眸,打量著正在行禮的人們。
嬴傒站在最前邊,身后的公子們分站兩列,呂不韋跟在最后,與這些個公子們一同施禮。
看到這一幕,秦王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秦王即位之后,呂不韋因從龍之功,被封為文信侯。
要論地位,侯爵可比這些個封君公子們尊貴多了。
這樣一位侯爵,在覲見行禮時,竟然被排擠到了最后,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不必多禮,諸位入座!”
“喏!”
聽到秦王的話,嬴傒直起身子,環視一眼,當仁不讓的向著左上首走去。
來到案幾處坐了下去,動作沒有絲毫猶豫。
不僅僅是嬴傒,其他公子們動作也不慢,一個個按照地位尊卑分別落了座,只剩下最下首的位置,孤零零的擺放在門邊。
呂不韋瞥了那座位一眼,面色不改,上前兩步躬身一揖,揚聲說道:
“大王,諸事已畢,臣下就先行告退了!”
秦王看了一眼安然自若的嬴傒,回頭看向呂不韋,淡淡的說道:
“相邦辛苦,下去準備吧,不要出差錯!”
呂不韋聞言躬身一禮,扭過頭,雷厲風行的出了大殿。
楚陽宮中再次陷入了寂靜之中。
秦王看著這些封君公子們,心里再無猶豫。
原本他心里還有一絲愧疚,但是看到今天這一幕,他心里的愧疚完全被怒火掩蓋。
秦王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寡人位卑德寡,承先王之恩澤,有幸登臨王位,既成尊王,當為大秦計,諸位皆是我國貴胄,不知何以教寡人?”
嬴傒等人聽著秦王的言語,端坐在座位上,沒有說話的意思。
秦王環視一眼,眼睛再次瞇了起來,說話的聲音也高亢了不少。
“諸位公子若是對寡人有異議,大可直言,不必忌諱,寡人絕不以言獲罪!”
秦王話音剛落,嬴傒等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臣等,絕無異議!”
秦王聞言攥起拳頭,低下頭,淡淡的說道:
“既如此,開宴吧!”
說著,舉起酒杯,一口飲盡。
他心里的怒火已經壓抑不住了。
殺人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殺一群會劍術的人。
君子,是儒家的典范。
何為君子?
君就是封君,就是士大夫!
君子,就是士大夫之子!
士大夫之子,意味著能接受系統的教育。
有了更系統的教育,君子才能夠擁有更高的道德修養。
這就是君子!
君子有六藝,絕不僅僅是習文,武藝也是君子們所必須的。
而且這些君子們學的可不是花架子,各個拎出來都能夠去戰場上走一遭。
君子尚且如此,公子更甚!
秦國以軍功封爵,公子們也已軍功為榮耀。
大殿中這些坐著的公子們,看上去人畜無害。
但這些人絕大多數上過戰場,有著不俗的武藝。
要想殺掉這些人,必須是訓練有素的武士,以多敵寡才行。
在沒有奇幻力量的世界,冷兵器作戰從來都是嚴肅的。
一把片刀,可以讓一個沒有武藝的普通人以一敵五不落下風。
二十個訓練有素的劍士,手持寶劍,在求生欲的驅使之下,所造成的殺傷力是難以想象的。
呂不韋備下的三百劍士要做出犧牲三分之一的準備。
在沒有找到虎符之前,這三百人是秦王唯一能完全控制的武裝勢力,他不想讓這些人損傷太多。
所以他們才設宴款待這些公子,想讓這些人酒足飯飽,醉醺醺的迎接死亡。
可惜,天不遂人愿,秦王想法是好的,但是他沒辦法打消這些公子們的戒心。
德不配位從來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爾等無進言之意,寡人也不多置喙,此宴過后,諸位自行退去吧,寡人國事繁忙,少陪了!”
說完,秦王站起身,揮了揮手,招過歌姬,奏樂起舞,自己轉身走出了楚陽宮。
算計不成,那就強殺吧!
北陵宮中,呂不韋與三百劍士藏身其中,等待著秦王的命令。
呂不韋與秦王定了三個計劃,最理想的情況是諸位公子都能喝的伶仃大醉,他們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取了公子們的姓名。
要是此計不成,那就率武士入楚陽宮圍殺,此舉雖然損失不小,但終究能達到目的。
若是此計也失敗,那就只能強殺了。
強殺是不得已的選擇。
到了這一步,就意味著他們二人要拼命了!
“相邦,準備圍殺吧!”
秦王獨自來到北陵宮,沒有內侍跟隨,事情重大,內侍他信不過。
呂不韋正坐在座位上閉目凝神。
原本宴飲是由他主持的,有他斡旋,必然能使那些公子們醉倒在殿中。
但是那些公子根本看不起他,在這些公子眼里,堂堂秦國相邦,一國徹侯,與那魏國龍陽沒什么兩樣,都是幸臣。
這種感覺讓呂不韋十分的厭惡。
他歷盡千辛萬苦扶持子楚即位,可不是來當笑話的。
聽見秦王的話,呂不韋站起身來,看向三百劍士,拱手一禮,沉聲說道:
“諸位,拜托了!”
三百位身穿灰黑色武士服的劍手紛紛起身,看向呂不韋,抱拳一禮。
“侯爺安心等待,區區二十人,我等手到擒來!”
呂不韋聞言沒再說什么,要說的都說了,剩下的就要交給天命了。
三百人緊了緊手中的利劍,邁向了黑暗之中。
秦王目送劍手們離去,眼神中凝著化不開的寒意。
見劍手們都離去了,走到臺階處,就地一坐,看著站在身邊的呂不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
“相邦,今日之事,可有把握!”
呂不韋聞言眉頭微微一皺,隨即松開,淡定的回道:
“大王放心,三百劍手均是善戰之輩,諸位公子雖然武藝不俗,但我等以眾擊寡,攻其不備,必然不會失手!”
秦王聞言再次做了一個深呼吸,沉重的說道:
“希望如此吧!”
說著,又是一嘆。
“今日事畢,來日那妙瀾君如何處置?不知相邦可有考慮?”
呂不韋聞言眉頭一皺,在大殿之中緩緩踱步。
“那妙瀾君么...只能智取,不可力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