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鬼只要被日輪刀砍斷脖子,就不可能再恢復過來,這是鬼殺隊長久以來賴以擊殺惡鬼的最有效和常用的辦法,也是所有鬼殺隊劍士心中的常識。
連柱級劍士也一直遵循著這個觀點而殺鬼。
更不要說,炭治郎所使用的刀還是赫刀,有著一定時間內封印鬼的再生能力的效果。
但現在,被炭治郎用赫刀砍斷了脖子之后,上弦之三猗窩座赫然并沒有死,不,應該說,他已經死了一半,但他的意志卻死死的抓住了自己剩下一半的生命,試圖重新復活過來。
“這個鬼……突破了極限……?”
炭治郎心中充滿了震撼,迄今為止從沒有一個鬼能做到這個地步。
“碰!”
猗窩座的腦袋并沒有迅速再生出來,一方面是因為赫刀,另一方面或許是因為他本人的意志還在生與死之間徘徊,正在突破限界的路上。
但他依舊本能的一拳轟出,將炭治郎整個轟飛出去,同樣嵌進了木墻之中。
“不妙!”
杏壽郎暗道不妙。
炭治郎本來就是在體力耗盡的情況下覺醒的通透世界,再中猗窩座一拳,基本上短時間內恐怕是站不起來了。
“我必須要擔當起柱的責任,保護后輩才行——”
煉獄杏壽郎掙扎著想從木墻上掙脫出來,和炭治郎比起來,他還有些許體力剩下,而且,柱就是不管什么時候,都要身先士卒的劍士。
“轟隆!”
不過沒等杏壽郎從墻壁中走出來,一道金色的雷霆就驟然從天而降,落在了失去頭顱的猗窩座的肉身之上。
猶如天雷降世一般,粗壯的金色雷霆蘊含著超乎想像的強大電壓,短短數秒之間就將猗窩座那上弦級別的堅硬肉身烤得焦黑一片。
與此同時,這股仿佛附帶神威般的雷霆,也令猗窩座體內本就還在徘徊的意志產生了劇烈的震蕩,讓他的靈魂變得空蕩蕩起來,再也不剩下一絲執念。
如果沒有人打擾的話,在一分鐘之后,猗窩座或許就能真正打破限界,再度生長出頭顱來,然后將炭治郎和杏壽郎一同殺死。
但在這股雷霆從天而降,將他的意志震散的剎那,他就已經失去了突破限界的可能性。
執念消失。
肉體也在逐漸消弭。
別說只是彌留之際,哪怕是猗窩座全盛時期,面對布德的帝具也絕沒有取勝的希望。
恍惚之間。
他反而從不清不楚的迷糊狀態中恢復了過來,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無比的漫長,周身的一切都在雷霆之下湮滅,不過他此刻卻反而察覺不到任何的痛覺了,整個人都仿佛置身于海洋之中一般,浮沉不定。
眼前甚至浮現出以往兩百年時光的經歷。
“走馬燈嗎?”
彌留之際,猗窩座的思考反而清晰了起來。
甚至于,他腦海中關于人類時期的記憶也逐漸變得鮮明了起來,那是他在變成鬼之后就已經消失的記憶,他也沒有想過要去追尋,但此刻卻無緣無故的涌上心頭。
作為人類的他的一生,是個完完全全的悲劇。
僅僅十歲出頭,他的親人就相繼過世,只剩下重病纏身的父親與他相依為命。
為了給父親買藥,他不惜鋌而走險,通過偷竊換取錢財來為父親續命,拜此所賜,他也曾經多次被抓入過官府中,身上被紋上了代表罪人身份的深藍色刺青。
但最終,他的父親察覺到他的行為,為了不拖累他,也為了讓他重新做人,選擇上吊自盡。
從此以后,他就失去了活著的意義,變成了孤身一人,在各個州府之間來回游蕩。
在那個時候,他所遇到的就是那對父女——
“狛治哥!狛治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近死亡,猗窩座感覺自己的面前仿佛出現了幻覺,如雪般的少女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并且帶著哭腔,呼喚著他的名字。
狛治,這是他在人類時期的名字,因為他一出生就長著尖牙,被人認為是鬼之子,所以取了這個名字。
“戀雪?”
猗窩座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他認識她,這是他過去的未婚妻。
那對父女溫柔的接納了他,給他帶來了如同家一般的溫暖,不僅沒有排斥他,甚至愿意信任身上紋著罪人刺青的他,當時的戀雪一直臥病在床,為了不讓戀雪重蹈他父親的覆轍,當年的狛治一心一意的照顧著戀雪,得到了她的傾心。
終于,在他十八歲那年,她的父親打算將自己的家產——一家教人武藝的道場交給他,并且打算讓他和戀雪完婚。
但好景終究不長,又或者說,這世道本身就惡劣得很,在他結婚前夕回家掃墓,打算將喜訊告知九泉之下的父親時,災厄降臨到了這一家。
與他們家道場相敵對,覬覦道場土地的仇人,在井水中投了毒,導致父女齊齊慘死。
歸來之后的狛治無比悲痛的同時,也感到怒不可遏,赤手空拳將67名敵視道場的仇人全部打死,之后便一直渾渾噩噩的活在世上。
再然后,他就遭遇了鬼舞辻無慘。
現在回想起來,他之所以有著強烈的變強的執念,是因為他當年曾經對戀雪發下了‘我一定會變得比任何人都強,保護你一生一世’的誓言。
之所以厭惡弱者,是因為厭惡當年什么都沒做到,終究沒能完成誓言的自己。
他的發色之所以變為了粉色,是因為戀雪當年最喜歡粉色的和服。
他使用血鬼術時所產生的陣型之所以是雪花陣,是因為戀雪的發飾就是雪花模樣。
他的破壞殺術式之所以每一式都從煙花名稱中取,是因為他曾經約定過要帶她去看她最喜歡看的煙花。
“老爸、師傅、戀雪……”
恍惚之間,猗窩座仿佛看到了當年坐在病榻上朝他微笑的父親,大笑著表示不在意他罪人身份的戀雪父親,和對她溫婉的笑著的少女戀雪。
“我回來了。”
雷霆結束之后,猗窩座的身體已經化作碎裂的灰屑,消散在了半空中。
炭治郎在杏壽郎的幫助下,從木墻中走出來,他那敏銳的鼻子再次嗅到了悲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