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和林沖這突如其來的兩件事打亂了工作節奏,不過這兩件事一時半會查不清楚,過些天的太后壽辰是重中之重,也只能先把心思放在鋪子上,趁著受傷在府中修養的功夫,加緊準備獻給太后的壽禮。
奢侈品賺錢的地方在品牌溢價,而想要讓牌子值錢必然得有諾大的名聲,比如整個大宋珠寶行當的‘魁首’,而要評定這個魁首,自然是皇家用誰的首飾‘魁首’便是誰家的。要做到這一點并不容易,第一得比宮里御用巧匠手藝好,第二得把東西送進宮里。
縱觀整個汴京,能有這本事的無非王李兩家。
也偷偷派劉老四過去旁敲側擊打探過,看看他們太后壽宴拿什么東西出來。王李兩家自然也早就開始提防萬寶樓,經常有客人‘不小心’走到萬寶樓鋪子里屋四處打量,目的自不用說。
這些都是背地里進行的商業間諜行為,表面上楊樓街還是一如既往的風平浪靜。與往日不同的是,熱度正盛的萬寶樓跟前多了個小小的豆花攤子。
蘇香凝雖然受了少許驚嚇,但并沒有受到實際傷害,天蒙蒙亮便按時出攤。
豆花攤子上熱氣騰騰,一碗碗豆花溫在蒸籠里,散發著誘人香味。
丫鬟青果滿眼困意,打著哈欠道:“小姐...咱們休息一天吧,前些天你受了驚嚇,不能勞累。”
蘇香凝用手撐著下巴坐在小凳上,望著街上偶爾經過的販夫走卒愣愣出神,聽見青果的話,她回過神來。
“生意都是熬出來的,這才幾天。”
“小姐生來就是享福的命,干嘛非要自討苦吃,我見那林公子對你很好,要不..”
“林封陽心術不正,我和他沒關系。”
“哦。”青果耷拉這腦袋:“小姐,咱們不能太挑。”
都是從茗樓出來的風塵女子,能有個財大氣粗的男人依靠便知足了,那里能管得了對方是不是真心,可這些話終究不能說出口。青果也佩服小姐肯吃苦,可光吃苦不掙錢也不是辦法,這賣一個月豆花,還沒往日一個恩客的賞錢多,誰熬得住。
蘇香凝沒有接話,看著東方漸漸發白,倒是覺得挺安心。
嗯...至少這方寸之地,都是灑家的地盤...
不知為何想到這里,嫻靜女子抿嘴輕笑了一下。
“來碗豆花!”
稍許,萬寶樓的三個伙計過來,圍坐在小桌前說說鬧鬧。
天色漸亮,周圍幾家鋪子也陸續開了門,掌柜、伙計陸續過來,小攤子也忙碌起來。
蘇香凝笑意盈盈,忙前忙后的招呼著生客熟客,也學著和伙計聊些閑話家常,那家姑娘嫁人了,誰家媳婦又氣回了娘家云云。雞毛蒜皮的小事,卻又讓人津津樂道。
半個月下來,豆花攤子生意越來越好,蘇香凝還得了個‘豆花西施’的外號。偶爾也有曾經的姐妹跑過來捧場,有祝賀有調笑的,其中有多少真心難得琢磨,蘇香凝都是一笑置之。
唯一遺憾的就是蘇公子很久沒來了,金明池他好像受了傷,也不知道身體好了沒有...
-------
一晃半月,轉眼臨近五月底。
黑羽衛四處搜尋,可惜林沖依舊沒有消息,倒是發現了他的‘同伙’,也就是劫囚的人,是一個叫荊鋒的漢子,在追殺時被人認了出來。
黑羽衛調查了一圈,發現是個跑江湖的,有個叫荊娘子的妹妹,平時走南闖北經營雜耍班子行為規矩,不知為何就撞上了林沖還殺人潛逃,追殺了幾天后重傷落水失蹤,目前不知死活,雜耍班子也還沒查到下落,只能先放在一邊。
曹華休息十來天行走已經無礙,每天除了在房間里鼓搗首飾,剩下的時間都是躺在軟榻上給謝怡君和兩個小丫鬟講故事。
謝怡君身體已經恢復大半,疼痛肯定有,但這點小傷對她來說無關痛癢。每日天沒亮便起床開始練功,順便也和兩個伺候的小丫鬟講些江湖事。
劫富濟貧、殺貪官、除奸賊等等,聽的小玉堂是熱血沸騰,一門心思想和謝女俠義結金蘭,結果自然是被寒兒拾掇一頓。
除奸賊?你個小丫頭還想造公子的反不成?
養傷的這些天足不出戶,因為府中人少吃飯也都在一張桌子,看著兩個丫鬟不停討好謝怡君,其實感覺挺溫馨。
只是二人畢竟不屬與同一陣線,一個是官一個是賊,該走的總會走的。
五月二十的清晨,曹華正在屋里折騰即將完工的鳳冠,房門突然被敲響。
“曹華,在嗎?”
曹華抬起頭來略顯意外,謝怡君主動登門來找他還是第一回。
起身打開房門,卻見謝怡君穿著一身艷麗紅裙,偏頭平靜的望著他。
“怎么?想出去走走?”
這些天都沒出門,以為謝怡君悶的慌便開口問了一句。
謝怡君沉默了稍許,走進屋里坐下,沒有往日的冷顏相待,反而回到了石泉巷第一次見面時哪種的灑脫與陽光:“在京城呆了快四個月,一直沒有消息傳回去,怕家里人擔心。”
這算是辭別。
幾個月的接觸,她也看出曹華不是個惡人,殺是肯定下不去手,她還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汴京當個花瓶。
曹華想了想:“要不我讓人給你送封信回去?”
謝怡君眼神一兇。
京都太歲送封信給西蜀反賊,告訴西蜀謝怡君在他手上,是想干嘛?
“你受了傷留不住我,以前的事情我一筆勾銷,但讓我知道你又開始作惡的話,我還是會來殺你。”
“謝姑娘,我是黑羽衛都督,不可能做放虎歸山的事。你直接在汴京監視我不就成了,跑來跑去多麻煩。”
“我謝怡君從未錯殺一個好人,也未錯放一個惡人,你若怕我禍及百姓而攔我,我可以向你發誓,若為了大宋千秋萬代攔我,我懶得聽。”
執意要走。
曹華坐在桌前,手指輕敲桌案良久不語。
他那兒是為了百姓安危或者千秋萬代,他是誰都打不過,想找個厲害的大保鏢而已。
謝怡君見曹華眼神冷冽面沉如水,以為他再琢磨些歪主意,微微蹙眉:“不要耍花招,攢點交情不容易。”
她還真怕曹華惱羞成怒對她做些什么,畢竟曹華武藝高強,即便受了傷她也不一定打的過。
萬一曹華對她軟硬兼施,甚至做些個霸王硬上弓的事兒,她總不能像尋常女子一樣以死相逼。
說到底,還是把‘蘇軾’當朋友,不想彼此撕破臉皮。
曹華思索再三,確實有生米煮成熟飯的想法,但想法歸想法,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也是有底線的,他終究是個現代人,也珍惜每一個對眼的朋友。
既然留不住,曹華便也不強求,只是起身取了腰牌抵給謝怡君:“這是黑羽衛的腰牌,遇見官府的人亮出來,所有地方衙門都無權查問,可以讓你暢通無阻回西蜀。”
謝怡君愣了稍許,倒是有些意外:“你真讓我走?”
她都做好被綁起來關幾個月的準備,卻沒想到隨便一說就答應了。
曹華頗為無奈:“你想走我有什么辦法?不過你記住,我把你當朋友,過命的交情,做什么事之前要三思而后行。”
他不想放走謝怡君,還有一點便是反賊的身份,若謝怡君出去后又到處闖禍,他抓還是不抓?殺錯了人跨越他的底線,他救還是不救?
謝怡君接過木牌打量幾眼,目光認真:“好,我盡量不給你惹麻煩。”
“不是盡量,是一定。”
謝怡君點了點頭,又伸出手來,笑意盈盈艷若桃李。
曹華略顯茫然,反應過來后微微一笑,想要和謝怡君握個手道別。
謝怡君忙的把手縮回去,冷聲道:“把你的燒火棍給我一個。”
她見過火銃的威力,行走江湖用來保命再合適不過,她將曾經的仇一筆勾銷還舍身為曹華擋箭,走之前豈能不要點彩頭。
她是反賊,賊不走空嘛。
曹華略微思索,反正工匠正在批量研制,也不差一兩只,便從靴子里拔出了一只火麒麟:“別用來打我就成,配火藥的時候小心些,毀容了可別找我。”
火銃經過工匠幾個月的改良,加上了一個卡住擊錘的保險和瞄具,膛線這東西工藝太高短時間沒法完成,不過現在的火銃四十步射程還是沒問題的。
謝怡君接過火銃,小心翼翼插在了后腰,起身道:“欠你個人情,日后若有機會,我還你。”
“好,再住兩天,我教你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