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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曹八斗

  晃晃悠悠,馬車在官道上疾馳。

  馬蹄聲此起彼伏,脖子上的馬鈴鐺叮鈴作響,路上的商隊行人都提前避讓,偶有攔路巡查的差役也是連忙移開拒馬,一路上倒是暢通無阻。

  趙天洛上了馬車后,到是沒有再氣勢洶洶的罵人,主要是怕惹惱了曹大都督,簾子一拉就來個霸王硬上弓啥的。

  荒郊野外的叫天天不應,真遇上了身為公主又能如何。

  趙天洛只是靠在馬車側目的窗口旁邊,儀態端莊眺望景色,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

  逐漸遠離京都,曹華此次出差是為了搜集有用的信息,確山縣那邊肯定依舊收到了消息,就這么光明正大的過去估計啥都看不到。為了掩人耳目,一行人喬裝打扮了一番。

  十余人的隊伍不大,但馬匹不比汽車,跑上些路程便要停下來休息,待到遇見驛館后天色漸黑,車上還有位公主,總不能和公主一起擠在馬車上睡覺,便停下來休息一晚,天亮再出發。

  趙天洛極為謹慎,獨自要了個房間,還把劍放在枕頭旁邊,大有敢闖進來就同歸于盡的架勢。

  只可惜干巴巴等了一晚上,那個奸賊也沒有跑過來作惡,反而讓她覺得被忽視冷落了,心中怨氣更深。

  曹華在驛館中住下,讓寒兒去找了些家仆衣衫給隨行的黑羽衛換上,李百仁則穿了身員外袍子,裝作外出的商隊。

  他則穿上隨身攜帶的書生袍,裝作帶著丫鬟負笈游學的讀書人,跟著商隊走南闖北。

  寒兒倒是很認真的執行,還特地梳了個雙角丫鬟髻,穿著碎花裙子比玉堂還像丫鬟,老老實實的睡在他屋里的小榻上裝作通房丫頭,專業的不要不要的。

  夜深人靜。

  曹華獨自靠在枕頭上,看著黑洞洞的帳子頂端,夜色寂靜,可以清楚聽到不遠處寒兒的呼吸和驛館后方的些許說笑。

  和女孩睡在一個屋里,他倒是沒啥感覺,主要是半年來兩個小丫鬟輪流在隔壁守夜,聽不到呼吸聲他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畢竟是公子,他還得擺出穩重冷漠的做派,規規矩矩躺在床上,一副‘吾好夢中殺人’的模樣。

  ‘踏..踏..’

  極為細小的動靜,在役館房頂的瓦片上響起。

  聲音很小,夾在在諸多細微聲響之中,寒兒呼吸平穩,并沒有察覺到異樣。他卻是本能的從諸多聲音中分辨出了這一點不尋常,思緒眨眼回神。

  離得很遠,大概隔了好幾棟房子,在馬棚那邊。

  他皺了皺眉,仔細聽又沒了動靜,只有兩聲貓叫。

  可能是野貓吧...

  如此想著,倒也沒有在意。

  ------

  而在驛館的后方,馬棚了十幾匹馬正埋頭吃著草料,馬車停在院子中央。

  黑羽衛和四個王府護衛圍坐在一堆篝火旁邊,嘰里呱啦說著些葷段子。

  至于為主子守夜?

  開玩笑,京都太歲睡在屋子里還需要人守著?驛館有只貓跑進來估計都能聽出公母,他們站在外面除了打擾清修沒有半點作用,還不如在后院看著馬匹。

  公主的貼身護衛身份頗高,其實也不是庸手,尋常人三五個肯定進不了身,但遇上黑羽衛這幫子大殺星,還是只能自稱小弟。

  雖然被揍過一頓,但都在官家任職做事,也沒有啥化解不開的恩怨,兩句葷段子基本上就成了親兄弟。

  此時十幾個漢子圍在篝火旁,王府的四個護衛掏出了一囊好酒,本來想傳著來一口。可黑羽衛紀法嚴苛,在場最次都是百夫長,自然不敢在跟著都督辦事的時候喝酒,只能咽著口水婉拒。

  王府護衛也不好獨自享受,便順勢講起了江南那邊的‘風雅趣事’,真槍實彈貼身廝殺,說的是惟妙惟肖。

  猥瑣笑聲不斷,李百仁出身江湖草莽,身為老大得裝模作樣保持沉穩,那雙亮晶晶的虎眼卻騙不了人,時不時回頭敲想都督的住處,生怕被都督聽見。

  而在眾人中,漢子荊鋒沉默無言,老老實實坐在一幫黑羽衛中間,既不好插話也不能跟著笑,臉色略顯沉悶,倒像是被一群悍匪綁來的市井良民。

  王府護衛說到精彩處,正用手比劃圓又大的形狀,兩聲輕響忽然從屋頂上傳來。

  夜色漆黑,聲音很小。

  李百仁耳根微動,抬手制止了眾人的歡笑,轉眼看向聲音來源之處,其他人則略顯茫然。

  “過去看看!”

  李百仁吩咐身旁的王大錘。

  王大錘察覺不對,提著銅錘謹慎的走向馬棚,只是剛走出幾步,‘喵~’的叫聲便傳了過來。

  王大錘頓時放松下來,偏頭道:“頭兒,一只野貓,估計也是被兄弟的葷話逗的發了春。”

  李百仁皺了皺眉,仔細聽了下,便也只能當做挺岔了。

  嗤笑聲再次響起,院子中恢復如初,王府護衛又開始講起了風雅趣事。

  而馬棚旁邊的房頂上,一個身材纖瘦的身影,死死貼在瓦片上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等了許久見沒有被發現,才稍微抬起眼簾,瞄了坐在人群中神色不安的荊鋒一眼。

  荊鋒明顯從貓叫聲中察覺到了什么,卻是不敢做出任何動作,眼中焦急難掩...

  -------

  翌日。

  天色未亮,已經喬裝成商隊的一行人再次出發,為了裝的像一些還特地在驛館征用了輛馬車,放滿了茅草用布遮蓋,裝作運送貨物。

  馬車上,曹華略顯無趣,手指輕敲小案,還得裝出一副冷酷模樣。

  趙天洛依舊坐在車窗旁賞景,不過臉上卻帶著幾分怒容。

  本來女扮男裝好好的,此時卻梳了個婦人髻穿著羅裙,裝作出游書生的夫人。

  堂堂康王長女金枝玉葉,被打扮成這樣能不氣嘛。

  只是不穿就得回去,拗不過他只能勉為其難的換上,此時還沒消氣。

  “公主,江南那邊好玩嘛?”

  趕路實在枯燥,曹華隨便找了個話頭想聊天。

  趙天洛也憋的難受,轉過頭來臉色微冷:

  “你不是去過嘛?”

  曹華曾經下江南緝拿百花劍,遭幾十號武林宗師埋伏殺出一條血路,確實去過江南。

  聽見公主詢問,曹華只是隨口解釋:“出門辦公事,沒時間欣賞江南景色。”

  理由還算充分,趙天洛打量他一眼,平淡道:“人杰地靈不輸京師半分,蘇軾這樣的大才子便出生杭州。”

  之所以提起蘇軾,是因為怕他心懷恨意秋后算賬,為此趙天洛還叮囑了一句:“他與我是同鄉,你要是敢對他動手腳,我肯定不會放過你。”

  干巴巴的威脅,沒半點營養價值。

  曹華靠在榻上,挑了挑眉毛:“一個小書生罷了,除了才高八斗、樂善好施、剛正不阿,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我豈會揪著不放。”

  “.....”

  趙天洛微微蹙眉,總覺得這話表面看不上,實際是在夸人。

  略微琢磨后:“你知道他的名氣就好,他可不是林封陽,這么大名聲若是被你殺了,圣上也不會饒了你。”

  曹華心中暗笑,表面依舊冷傲:“公主,你某非喜歡那個書生?”

  趙天洛臉色頓時變了,生起了幾分怒意。

  佩服蘇大才子是真,其實也有那么點向往,可與男女情愫往前扯不上關系。

  女子當從一而終,那怕她身在帝王之家也免不了接受這些教條。

  先不說與‘蘇軾’連面都沒見過,現在已經有了婚約,即便十分討厭委身與奸賊,她又豈會用這種敗壞自己名節的手段作賤自己。

  現在名義上的未婚夫起了‘嫉妒’之心,蘇大才子恐怕真的要大難臨頭。

  趙天洛心中氣憤難言:“你這小人,豈能血口噴人壞我名節,你若是敢因為猜忌遷怒蘇公子,我...”

  “得得!”

  曹華抬起手來,頗為無趣:“開個玩笑,有我這樣貌比潘安位高權重的駙馬爺,公主豈會看上一個小書生,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趙天洛哼了一聲:“螢火豈敢與皓月爭輝,蘇公子幾首詩詞必然名垂千古,你這等只會玩弄權術的人,也敢和蘇公子相提并論?”

  開始護短了。

  曹華輕輕搖頭:“公主對我抱有偏見,要說詩才,我曹八斗也有幾分。”

  趙天洛竟是給氣笑了,竟然敢和蘇軾比才氣,連周邦彥都自愧不如,一個奸賊也敢如此狂妄。

  “別以為買了首詩便能自稱才子,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也就尉遲虎這種傻子會把你當才子。既然才高八斗,那你現在做首詩詞給我聽聽?”

  這不撞槍口上了嘛!

  曹華抬了抬眉毛,拿出蘇太白的風范,手持雪白長劍,劍出三寸,輕彈劍刃: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

  天生帶著幾分傲氣和目中無人,這首大作背出來,還真有幾分老將三軍之前沙場點兵的味道。

  “....??”

  趙天洛頓時就懵了,眼睛睜的老大,半晌沒反應過來。

  長劍歸鞘,曹華偏頭看向懵圈的女子:“公主,區區拙作,您覺得如何?”

  “這首詞...”

  趙天洛滿眼不可思議。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

  大氣磅礴,志比天高!

  她望著遭萬人唾罵必然遺臭萬年的曹太歲,顫聲道:“這首詞...莫非是向蘇公子買的?”

  曹華眼神孤傲:“我曹八斗還用買詩詞?”

  不是買的,那...

  趙天洛頓時急了,怒火中燒道:“你竟然逼蘇公子做詞,還不給錢,你到底要不要臉?”

  “.....”

  曹華撇撇嘴,覺得頗為無趣,干脆不搭理這滿肚子偏見的小怨婦。

  見他啞口無言,趙天洛更是來氣,做直身子便要警告威脅一番。

  便在此時,馬車外忽然傳來一聲大喝: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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