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
游人相繼散去,三五成群的仕女文人上了馬車小轎,嘰嘰喳喳仍然在談論著方才幾為才子的爭鋒。
曹華帶著兩個小丫鬟往回走,聽見路人的閑談,倒是覺得有些無趣。
本以為能楊個名,結果這些個書生膽子太小,李師師下了臺根本就沒人敢提,直到結束所有人都當做沒發生過。
最后的花魁自然是李師師,他開了口等同于‘欽定’,選另外三個姑娘,估計她們都不敢接這名號。
與此同時,某些亂七八糟的緋聞也在醞釀。
李師師在花會彈曹華的曲子,曹華在花會為李師師助陣,腦子正常都知道有問題。
他對此也不搭理,反正也沒人敢放到臺面上來說。
謝怡君心情不錯,走在前面手持一根柳條,看著繁華東京的形形色色:
“這個地方還真有意思。”
曹華兩只手牽著玉堂和綠珠,兩個小丫頭都臉兒紅撲撲的,想掙扎又不敢,特別是綠珠,耳根都紅了,走路都腳軟。
聽見謝怡君的話,曹華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喜歡就留下,石泉巷那套宅子送你,戶籍我來搞定。”
謝怡君微微偏頭:“怎么?想金屋藏嬌?”
曹華勾了勾嘴角:“謝大俠,你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曹華向來光明磊落,把你當英雄,豈會有這種齷齪想法。”
“哼—”
謝怡君背著手行走,目光望著腳下石磚:“其實西蜀也很漂亮,可惜你沒去過。”
“天府之國,我以前去過。”
“嗯?”
“上輩子,呵呵。”
路程不算短,卻很快就到了。
三顆老槐樹下,謝怡君擺了擺手:“既然準備了禮物,再爛我也收下,可不要騙我。”
“放心,總不會是個人頭。”
曹華擺了擺手,便轉身帶著兩個小丫鬟告辭。
空曠無人的小院里。
謝怡君關上了宅院的大門,回身靠在略顯老舊的大門上,看著天空的一輪圓月久久不語。
“還是看不透啊...”
銀色月光下,身材高挑的女子換上了舊衣裙,又拿起了榔頭鐮刀,開是清理宅子的角角落落。
手法很熟練,一匹大馬跟在旁邊,偶爾噴幾聲鼻息,惹來女子幾聲訓斥。
院子很大,一個人很難掃完。
但有人曾說過‘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事情總是從一個角落做大的。
忙活了半晚上,謝怡君用冰涼的井水洗漱干凈,躺在了放著新被褥的繡床上。
反反復復,卻又難以安眠。
從脖子上取出玉墜兒,摸著上面‘篤行’兩個字,帶著點點余溫,良久,終究是輕聲一嘆,握在了手心。
儒有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
篤行為學的最后階段,學有所得踐履所學。
學了一身武藝,便要用在該用的地方....
曹華回到武安侯府,已經月山枝頭。
來到喜字尚未撤下的主院中,燈火通明。
趙天洛坐在她的書房內,正看著一摞管家遞過來了賬本。
管家齊彥站在旁邊,不停的敘述接下來的安排。
剛剛完婚的女子,臉上依舊帶著幾分疲憊,不過精神頭很好,認認真真看著賬本。
紅燭照映下,睫毛彎彎肌膚晶瑩,依舊帶著些許少女稚嫩,偶爾還會蹙眉說幾句:“不行,相公名聲不好,和這兩家接觸會讓人誤會...”
在下人面前叫曹華相公,雖然說起來別扭,卻正在慢慢適應。
瞧見身著白袍的曹華走進院子,齊彥立刻欠身告辭。
趙天洛站起身,在書桌后站著,卻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娘子。”
曹華走進屋里,看著桌上的賬本:“在忙著?”
廢話。
趙天洛想了想,還是拿起賬本,遞到他的面前:
“你是當家的...這些東西本該你做主,看一眼吧。”
雖然知道曹華對這些精打細算的小生意不感興趣,但趙天洛還是開了口。
一個家族總得有主事之人,她自幼管理王府上下事物,平時也都是自己做主,可這嫁了人總得給駙馬個面子。
曹華呵呵一笑,接過賬本在書案后坐下,打量著上面亂七八糟的批注。
康王陪嫁了一大堆東西過來,折算成金銀約莫十幾萬兩,不過一大家子人總不能坐吃山空。
管事齊彥婚前就開始跑東跑西,聯絡商賈城外地主,購置地產、酒樓等,為長遠做打算。
齊彥能在王府做事,顯然也是老手,萬事求穩,選的都是穩賺不賠的東西,最多的就是置辦良田,等開春了請些傭戶種上,春耕秋收年年歲歲,家業也就這么攢下來了。
不過收益和風險成正比,穩賺不賠的東西,來錢必然很慢。
曹華仔細打量,看的很認真,還在一張宣紙寫寫畫畫計算。
趙天洛本以為他只是象征性看幾眼,卻沒想到看這么認真,一時間又有些不滿:難不成還懷疑我的眼光...真是...
心里這么想,嘴上卻不好說出來,只是站到了書桌旁,看他寫什么東西。
加減乘除,羅馬數字,自然是看不懂。
趙天洛柳眉輕蹙,目光移到了男子側臉:這個家伙,鬼畫符還裝這么像...
最美不過燈前目。
看著曹華那雙三分凌厲七分專注的眸子,眉毛漆黑如墨,趙天洛不自覺的多看了幾眼。
其實..只要不被盯著,這雙眼睛是真好看...劍眉如墨,眸可摘心,也不算騙人...
或許是察覺到異樣的目光,曹華抬起眼簾,打量站在身旁略顯出神的女子:“怎么了?”說著摸了摸臉頰,以為忘記取下絡腮胡。
“沒什么...”
趙天洛臉上少有的一紅,忙的鎮定下來,看向了賬本:
“你在寫什么?”
“齊管家...算了...”
曹華搖了搖頭,只是勾掉了賬本上的幾樣采辦。
他是生意人,現代專業會計做的賬,有沒有問題仔細看也能看出來,這么簡單的幾筆賬自然不再話下。
管家齊彥顯然在幾筆產業上兩頭吃了,不過數目不大也就百十來兩銀子。
世上那有不偷腥的貓,齊彥眼光和本事也都是有的,選的東西連他都挑不出毛病,若是被他指出拿了點油水來告訴趙天洛,明天齊彥肯定被趕出去。
不過縱容也不行,勾掉這幾樣,齊彥自然明白意思。
趙天洛莫名其妙,看了少許,倒也沒有多說。
賬本沒多少,翻完后便合起來放在了書桌旁,曹華站起身來,上下打量面前的趙天洛:
“走,睡覺了。”
趙天洛繞是再鎮靜的性子,也難免臉色發燙:“我...還是像昨晚那樣嘛...”
和男人躺一個被窩,根本就睡不著。
可不和曹華睡一起,她也開不了口,萬一曹華惱羞成怒霸王硬上弓,她豈不是自討苦吃。
糾結。
曹華打量幾眼,便搖了搖頭:“我回以前的院子睡,要是娘子寂寞,大可讓丫鬟過來叫我。”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書房。
趙天洛如釋重負,稍許,反應過來后,又狠狠的一跺腳,小聲嘀咕:
“誰會叫你,你才寂寞...”
昨晚沒合眼,今天只休息片刻便忙了一天,確實累了。
她打量幾眼桌上的草稿紙,便帶著幾分疑惑回了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