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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橫風弱柳(下)

  武安侯府中。

  趙天洛在書房里看了會賬冊,齊彥挨了頓打,個把月怕是下不了床,事情還有點多。

  算著時間,到半個時辰后,她便站起身來圍著書房走了兩圈,還按著曹華教的動作扭了扭腰身。雖然動作有些古怪,還得默念‘左三圈、右三圈...’的口號,但效果不錯,幾天下來腰確實不酸了。

  不過,每天下午曹華跑過來講故事讓她有點頭疼,故事其實挺有意思,就是有些...嗯,上不得臺面。

  正常夫妻說講這些自然沒啥,可她和曹華明顯是不正常的夫妻,每次都把她聽的心驚肉跳,還不能表露出來。因為曹華講的很嚴肅認真,說是在探討故事里面的深度與思想,比如‘潘金蓮的經歷是尋求解放自由與命運做抗爭’等等,說的有理有據。

  她若當做葷段子來聽,肯定會被笑話,只能做出認真模樣,耐心琢磨故事里面的深意。

  活動完身子,趙天洛走回書桌坐下,想問問齊管家的傷勢,便開口道:

  “翠燕,胡蘭去哪兒了?”

  站在旁邊安靜等候的翠嬤嬤,聽見這話略顯猶豫,想了想,還是欠身道:“胡蘭重陽節的時候去寶塔寺燒香,偶然瞧見了曹駙馬與一個女子在一起....”

  趙天洛莫名其妙,偏過頭來看著神色略顯怪異的教習嬤嬤:“我知道此事,然后了?’

  “公主知道此事?”翠嬤嬤一愣。

  趙天洛搖頭輕笑:“胡蘭和我說過,那位陳姑娘性子倒是潑辣...嗯...你抽個時間去請陳姑娘過府一敘,我倒是挺想見見她的...”

  翠嬤嬤目光躲閃,思索少許,還是上前一步欠身:“前幾日齊管家被駙馬責罰,胡蘭有些怨氣,怕陳小姐日后恃寵而驕,下午時分已經過去了...”

  “什么?”

  趙天洛抬起頭來,略顯錯愕著:“誰讓她自作主張的?”

  翠嬤嬤頭垂的更低:“曹駙馬和公主剛剛完婚便在外面沾花惹草,本就是對公主不敬,胡蘭過去也只是說教一番...”

  趙天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帶著幾分惱火:“她找死不成?曹華什么脾氣你們不曉得?真是...”

  說著,又擔心自幼把她帶大的奶娘,畢竟胡蘭向來言辭刻薄,對待下面的人很嚴厲,連父王的幾個側妃都對其很忌憚。若是出言不遜得罪人讓曹華知曉,以曹華的脾氣當場殺人也不無可能。

  念及此處,她急急忙忙起身往外走,讓人備車趕往陳靖柳的住處。

  只是剛走到外宅,便瞧見七八個丫鬟哭哭啼啼的跑回來,胡蘭臉色煞白滿衣襟血跡,臉色醒目的五個通紅指引。

  胡蘭瞧見她,便遠遠在廊道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公主,您要為奴婢做主啊,曹駙馬在外和人私會,我不過是去見見那女子,曹駙馬便不分青紅皂白要掐死婢子...”

  “什么!”

  趙天洛又急又氣,連忙上前把胡蘭扶住,打量一眼,脖子上血跡斑斑,嘴角也帶著血跡。

  她臉色微沉,急忙吩咐道:“快叫醫女過來,這個曹華真是...”

  胡蘭已經知道事情不妙,待會曹華回來當場打殺了她也說不定,急忙抱住趙天洛的大腿唉聲道:“公主,齊彥他任勞任怨為王府辦了一輩子事兒,只因為拿了下面人五十兩香火錢,便被打的一個月下不了床,奴婢怕是活不過今天了,以后再也沒法伺候公主...”

  “瞎說什么,他豈敢殺你。”

  趙天洛有幾分不忍。雖然胡蘭自作主張,但也是為了她著想,而且只是過去說教,哪怕是說了重話,也沒有當場打殺的道理。

  她想了想,對著哭哭啼啼的丫鬟道:“把胡蘭送下去休息,曹華在哪兒,我去找他...”

  “曹駙馬回來了!”

  便在此時,喧鬧聲自前宅傳來。圍觀的丫鬟護院連忙退到兩步垂首靜立。

  抬眼瞧去,卻見一身書生袍子的曹華,臉色陰沉大步走了過來,手上拿著馬鞭。

  胡蘭瞧見這架勢,嚇的是魂飛魄散,躲在了趙天洛后面。

  趙天洛見狀,怕曹華真動死人,急忙擋在路上:

  “相公,你別拿下人出氣...”

  曹華走到跟前:“你讓開,我不殺她,但下人不好好管教,以后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趙天洛那里敢讓開,此時只能硬著頭皮說道:“胡蘭是我派去的,你有氣沖著我便是,不要拿下人出氣。”

  曹華眉頭一皺:“你當我傻?你會派人去驗一個姑娘的身?”

  趙天洛一愣,她以為胡蘭只是去請人,最多言辭過激了些,卻沒想到還有這事兒。

  她略一琢磨,便曉得胡蘭不光是說教,還想壓一壓那姑娘,讓其日后進了侯爺府知道長幼尊卑。可這種王侯之家的手段,在別的地方或許管用,在武安侯府那就是貨真價實的‘太歲頭上動土’,更何況還是瞞著她做的。

  趙天洛轉眼望向胡蘭:“可有此事?”

  胡蘭連忙討擾:“公主,我也是為你日后著想...”

  “閉嘴。”

  趙天洛瞪了胡蘭一眼:“護衛,打十鞭子,下不為例。”

  在外圍的四個護衛,立刻小跑上前,把胡蘭雙手抓住,一個人用鞭子狠抽。

  “公主饒命...”

  胡蘭哀聲討擾,鼻涕眼淚全下來了,在廊道里凄厲嘶吼。

  幾鞭子下去,便抽爛了后輩衣衫,在皮肉上刮出幾條血痕。

  周邊的丫鬟看的噤若寒蟬,連玉堂綠珠都縮了縮脖子,大氣不敢出。

  趙天洛有些不忍心,卻也只是偏過頭不去看。

  十鞭子抽完,胡蘭后輩已經血肉模糊,趴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

  諸多丫鬟站在旁邊,卻是不敢上去扶,只是低著眉眼看向曹駙馬的臉色。

  趙天洛抿了抿嘴,拉住曹華的袖子:“相公,是我沒管好下人,咱們去屋里說吧。”

  曹華丟掉了鞭子,掃了府上的丫鬟家丁一眼,目光所及皆是低下了頭,聞訊跑來被扶過來的齊彥直接就跪在地上,噤若寒蟬。

  “抬下去。”

  曹華沉默稍許,終究是拂袖進入了書房中。

  宅子里自始至終都沒人敢說話,丫鬟小心翼翼抬起胡蘭,連忙跑去了后宅。

  書房之中,趙天洛臉色也不太好看。

  想了想,倒了杯清茶坐在了桌前。雖說和曹華有名無實,也沒到郎情妾意的程度,可終究是正房夫人。相公想收個偏房,說其他心思肯定有,但這是夫妻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下人跑去排擠說三道四。

  如今鬧出這種荒唐事,若是爭風吃醋也罷,可她這是糟了無妄之災,莫名其妙就背上了個‘妒婦’的名號。

  趙天洛思索少許,把茶杯遞給曹華:“相公,是我對下人管教無方,陳姑娘沒有大礙吧?”

  曹華接過茶杯:“齊彥和胡蘭兩個都沒腦子,以后指不定闖什么禍,不能再留在府上,讓他們自己滾回江南,再讓我看見,我親自送他們回去。”

  趙天洛表情遲疑,有些不舍:“胡蘭終究把我帶大,齊彥也是王府老人,要不...再給他們次機會...”

  曹華眉頭輕蹙,正想講講一只老鼠壞一鍋湯的道理,門外忽然傳來響動。

  一個黑羽衛翻過院墻,急匆匆跑到了院子里跪下:

  “都督,宮里傳來消息,宣都督明日入宮面圣。”

  曹華眉頭一皺,偏過頭來:“什么事?”

  “屬下不知。”黑羽衛恭敬垂首。

  趙天洛略微琢磨,倒是反應過來,轉眼望向門外的幾個丫鬟:

  “胡蘭給宮里送了消息?”

  門外的貼身丫鬟猶猶豫豫,小聲道:“胡嬤嬤怕被駙馬打殺,便讓人給太后傳了消息...”

  “胡鬧。”

  趙天洛頓時惱火,先不說此事的對錯,哪怕真是她與陳家小姐爭風吃醋打起來,也是在家里轉悠的事情。

  下人瞞著主子越級高密,是帝王之家最忌諱的事情,這個胡蘭,豈會如此不懂規矩...

  正思索間,卻見曹華臉色微沉:“把胡蘭帶去典魁司。”

  “諾!”

  黑羽衛立刻起身,前往后宅。

  “等等。”

  趙天洛知曉這是曹華不想當著她的面殺人,急忙拉住曹華的袖子:“相公,胡蘭畢竟把我帶大,罪不至死,我今晚便讓她回江南...”

  曹華嘆了口氣:“等過幾天安定下來再說,我沒事她就沒事。”

  趙天洛瞧見曹華的臉色,渾身一震,這才反應過來胡蘭闖大禍了。

  陳靖柳是陳清秋的閨女,她能從此事看出陳清秋是曹華救的,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來。

  曹華受到天子信任視如己出,才能有現在的權利和地位。

  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包括這莊賜婚,都是天子給的。

  若是天子知曉身邊最信任的人陽奉陰違...

  京都太歲,明天就可以從汴京除名了。

  趙天洛心中一驚,面色鄭重:“圣上恐怕已經知曉陳清秋是你救的,還瞞了圣上半年,欺君之罪,你...你明天怕是出不來了...”

  “你能說點吉利的嘛?”曹華站起身來回渡步,眉頭緊鎖。

  趙天洛一時語塞,禍畢竟是她手底下人闖的,此時也只能惱火道:“這個胡蘭,真是膽大包天....這可如何收場...”

  思索少許,她揚起頭來:“要不...要不我和太后說我有了身孕,圣上肯定不會殺你...”

  “我死不了,你先回房睡覺吧。”

  曹華搖了搖頭,快步往典魁司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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