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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孤狼嘯月

  同樣的場景,在內外城各處府邸都在上演。

  除了梁師成被鞭打,其他官員則被莫名其妙搜的底朝天,理由五花八門,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至于罷官治罪,只能在皇帝面前揭短。

  不論忠奸,不分派系,這種沒有目的不講情面,純粹找茬的行為,得罪了多少人自不用說,就連一向潔身自好的蘇幕等清流,都忍不住發出憤憤之語。

  翌日清晨的朝會上,文武百官無一例外,全部彈劾曹華目無法紀肆意妄為。

  對于典魁司呈上去的案卷,朝臣都是大大方方承認請罪。

  不就拿了一套瓷器、幾籃貢橘嘛,錯誤是有,可即便天子知道又如何,總不能就因此血洗朝堂,那大宋朝就沒人可用了。

  而梁師成醒過來后,便哭爹喊娘的跑到了宮里,跪在趙詰面前哀聲請罰。

  梁師成自己也不干凈,本以為曹華他塞了罪狀,所有干脆先認錯再喊冤。

  可梁師成沒想到的是,曹華根本沒給他按任何罪名。

  甚至曹華已經先一步到了御書房,寫了封請罪折子抵了上去,上面明明白白寫著:

  我曹華年輕氣盛,不滿梁師成接任西城所心有怨氣,一時沖動打傷了梁師成,還望圣上從輕處罰。

  這簡直就是連罪狀的懶得按,故意打他。

  梁師成都懵了,一時間反而不敢亂開口。

  御書房內,黑壓壓站著十余位朝堂眾臣,蔡太師王相爺,大宋朝廷的棟梁基本上全在這里。

  梁師成則趴在踏上,不停小聲抽涼氣。

  大門緊閉,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目光深沉的看著最前方的曹華。

  薛九全站在書桌旁,不停的撿起扔在地上的折子,放回桌案上。

  身著龍袍的趙詰,一巴掌趴在桌子上,繼而又把小山似的折子掃到地下:

  “曹華,你是不是沒把朕這個天子放在眼里,滿朝文武你抓了一半,還把梁師成打成這樣...”

  語氣怒火中燒,畢竟把滿朝文武一半人都收拾一頓的事情,還是大宋立國以來頭一回。

  趙詰今早上朝見到文武百官跪在宮門外哭爹喊娘,還以為金遼破關打到汴京城下了。

  斥責聲不斷。

  曹華只是垂首站在書案前,默然不語。

  趴在榻上的梁師成,看著手上的請罪折子許久,也是茫然。

  見天子大發雷霆,梁師成也不敢再喊冤,想了想開口勸慰:“陛下息怒,老奴...老奴身體無礙...只是曹都督此次,確實太過沖動...”

  諸多朝堂大員也是附和。

  太師蔡京已經七十二,佝僂著腰眼神陰沉,此次抓的人,可全是他的門生,臉色豈能好了。

  略微思索,蔡京諫言道:“陛下,曹華承蒙圣恩卻恃寵而驕,此次太過肆意妄為,不罰,不足以正朝堂。”

  右相王黼和蔡京關系并不好,但和梁師成關系密切,此時已經是怒火中燒:“典魁司自建立起便權職過大,一直由內官把持,現如今連無故鞭打朝臣的事情都做了出來,陛下當仔細考慮才是...”

  “曹華一向目無法紀,手握重權實在難安百官之心...”

  “典魁司時常干涉刑部之事,兩司之間界限不清....”

  七嘴八舌,都在說典魁司該縮減職權,或者換個人來當督主。

  薛九全躬身站在旁邊,心平氣和的聽著。

  “好啦!”

  終于,趙詰發完了脾氣,擺擺手怒聲道:

  “宣,收回曹華御賜佩劍,脊杖二十,以儆效尤!”

  “諾!”

  薛九全很利落的躬身,然后便叫來小太監,把曹華帶了下去打了二十棍。

  梁師成、蔡京等人聞言微微一愣。

  收回配劍,脊杖二十?

  收回御賜佩劍,便收回了先斬后奏的權利。

  可以前曹華殺人天子那次不知道,也就林封陽出了點意外而已,這對曹話來說,無非以后殺人的時候,先和天子打個招呼。

  脊杖二十算懲罰,可曹華身著數刀和沒事人一樣,會怕這二十棍子?

  蔡京皺了皺眉,躬身道:“陛下,這處罰恐怕...”

  趙詰負手而立,不怒自威:“那些被搜查的朝臣,有誰是干凈的?無故鞭打梁師成一頓,朕打他二十棍子還不夠,難不成要把他梟首示眾?”

  “這...”

  諸位朝臣略微沉默,倒是無話可說。

  畢竟曹華是拿著真憑實據挑刺,六部尚書拿了一籃子貢桔,確實不算事兒。可真要上綱上線較真,也確實是收受賄賂以權謀私,黑羽衛可以管。

  若真要說曹華這次肆意妄為,那也只有無故鞭打梁師成,算是私斗,按律判也就打十板子。

  因為把梁師成打了一頓,便收回佩劍脊杖二十,算得上重罰,總不能真讓天子把曹華砍了。

  念及此處,幾個朝臣雖然有些不滿,但確實找不到由頭,只得躬身告退。

  御書房內安靜下來。

  待到曹華和朝臣都走后,趙詰沉默了許久,面色漸漸緩和。

  這么一鬧,曹華除了他這個天子,再無依仗。

  趙詰坐在書桌后思索片刻,拿出那張寫著《過惶恐灘》的紙張,看了看,搖頭輕笑,放在筆筒里燒掉了...

  宮墻下。

  被打了二十棍的曹華,身形筆直的站在西華門外,表情平淡。

  脊杖二十是真打,但對他的體魄來說,基本上不痛不癢。

  薛九全站在旁邊,復盤這兩天的事情后,輕輕點頭:

  “圣上有疑心,是怕你日后有了野心結黨營私禍亂朝堂。便把蔡京一系得罪完,還順便幫圣上教訓梁師成一次,黑鍋全自己背著。

  刻意樹敵結怨朝臣,表明自己無染指朝堂的心思,這個表態,倒是很讓圣上安心。

  不過華子,這法子誰想的,和你往日的作風大相徑庭。”

  曹華呵呵一笑,便把趙天洛那晚上的話復述了一遍,然后解釋:“公主能想到這一條路,宮里必然也有類似想法,不和蔡京、鄆王劃清界限,連公主都無法安心,更何況圣上。”

  薛九全恍然大悟:“公主果然聰慧,為父也以為你會親近蔡京鄆王,既然被公主猜出來,那這條路就成了死路,斷了也就斷了。

  不過,你這么一番折騰下來,直接成了獨狼,日后想躋身朝堂,路要難走的多。”

  曹華面帶輕笑:“我才二十二,不著急。”

  薛九全點了點頭,背著手渡步稍許:“若沒有公主的一番話,陳清秋的事兒遲早會包不住,你之前的準備是什么。”

  曹華本來的準備是用蘇軾的賢名一波洗白自己,讓天子沒法殺他,不過看目前情況還能再等等,便抬了抬眉毛:“義父安心調養身體,日后會知道的。”

  薛九全哦了一聲,緩緩點頭:“為父倒是猜到一種可能,不過沒去查,希望是真的。”

  “呵呵....”

  經過一番不分敵我的無差別攻擊,汴京的朝堂直接炸鍋。現在下到小吏上當相爺,都把曹華視作了眼中釘,恨不得他早點死。

  不過如曹華預想的一樣,陳靖柳的事情沒人再提了,現在就算他光明正大說陳清秋是他放的也沒啥影響,他的位置便是如此,天子不動他,世上便沒人能動他。

  至于日后該投靠誰,怎么爭權奪勢,曹華只當作一個笑話,國都沒了哪怕當上皇帝有什么用。

  這些天在作坊估計了一下,約莫兩年左右能弄出真正的火炮,只要到時候把成型的火器交給朝廷,避免了‘靖康之恥’的慘劇發生,他也就可以功成名,到時候跟著公主去江南當贅婿也沒啥不好的。

  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并不影響市井的繁花似錦。

  雖然黑羽衛把汴京攪了個底朝天,但受驚的都是朝廷官員,而且官職還不低,百姓也就是看個熱鬧,只聽說曹太歲又帶人抄了家,其他倒也沒什么。

  書生士子倒是同仇敵愾,大罵曹賊目無法紀迫害忠良。

  然后萬寶樓連忙給‘草尖’打了個折,日銷量又創了新高。

  曹華從皇宮出來,來到了青蓮巷中。

  翻過院墻,卻見身著青色長裙的女子,趴在老杏樹下的石桌上睡著了。

  柔柔弱弱,眼角掛著幾點淚痕,顯然也聽聞了昨晚的事情,擔憂了一夜都沒睡。

  曹華心中升起幾分憐惜,走到石桌跟前,湊到她耳邊:

  “嗷嗚”

  一聲狼嚎!

  “啊——”

  陳靖柳嚇的直接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閉著眼揮打,卻被賊人一把摟住了小腰。

  陳靖柳懵了半天才清醒過來,瞧見抱住她壞笑的曹賊,才停下了掙扎,心里又氣又惱,抬手在他肩膀上砸了下:“你這渾人,想嚇死我?”

  曹華很霸道的把她的腦袋按在胸口,輕撫散落在背上的青絲:

  “沒事,不怕,我在了。”

  “有你在我才害怕...”

  聽著心跳聲,陳靖柳臉紅了下,掙扎稍許掙不開,便放棄了,抬手環住了他的腰:

  “曹賊,你昨天為何要帶人抄家?好多都是清官,特別是戶部的李老尚書,就因為孫子嘴饞拿了一籃子貢橘回去,就被你以貪贓枉法的理由搜的底朝天,差點把李老尚書氣死...”

  曹華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別提了,估計現在文人士子又在罵我,我正煩著。”

  陳靖柳揚起小臉,眨了眨眼睛:“曹賊,我知道你是好人,別人都罵你,我肯定不會罵你。”

  曹華臉色一冷:“你找罪受是吧?正巧我剛被打一頓一肚子火,來讓我泄泄火..”

  說著,便要把她往石桌上推。

  陳靖柳滿眼羞惱,抓住那只大手,本想再罵幾句,反應過來后,又頗為緊張的打量曹華:

  “你受罰了?”

  “得罪這么多人,不罰我圣上面子過不去,劍都給收了。”

  陳靖柳圍著曹華轉了一圈,又連忙跑進屋里取來了傷藥,讓曹華坐在凳子上解開衣服,涂抹背后青紫的傷痕。

  “你啊你,劍收了最好,免得你又跑去到處殺人...”

  曹華光著膀子,偏頭輕笑:“誰說沒劍就不能殺人,只要‘京都太歲’的封號不撤掉,和以前沒區別。”

  陳靖柳眼神微兇,在他背上拍了下:“你還真把‘京都太歲’當夸人的話?”

  剛被打了幾棍子,曹華抽了口涼氣,皺眉道:“靖柳,你再這么放肆,我可得收拾你了。”

  陳靖柳‘啐’一口,卻也是不敢再打了,哼了一聲,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擦拭著他后背的淤青,陳靖柳想了想:“等過了年關...嗯...”

  曹華呵呵一笑:“放心,三媒六證八抬大轎一個都不會少,知道你注重禮節。”

  “不是啦!”

  陳靖柳頓時臉兒通紅,羞惱道:“我..我說是到時候把我爹接過來,路途遙遠聽說外面有匪人,你派幾個人去路上安全些...”

  “這個...”

  曹華皺了皺眉,略顯遲疑。

  陳姑娘眼神一兇:“怎么,不行?”

  曹華咳嗽一聲,光著膀子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陳姑娘,指了指石桌:

  “過去趴著,我就答應你。”

  “你...”

  陳靖柳抿了抿嘴,想起上次趴在毯子上被這惡人作賤,便覺得腿都軟了。

  急急慌慌便要把他往外趕:“鄧姨娘待會就回來,你休想...”

  曹華抓住那只小手:“我問過鄰居,鄧姨和老伴去趕喜事,晚上才回來。”

  “是嗎?”

  陳靜柳似是才想起,還在找其他借口,便被抱了起來,坐在了石桌上。

  秋日小院,青色長裙在石桌上垂下,小巧繡鞋若隱若現。

  陳靖柳臉色窘迫,纖手撐著石桌想要跳下去:“你...你這渾人,我...呀...”

  羅裙撩起蓋住了臉頰,剎那間啥都看不到。

  她驚慌失措抬手卻被抓住了,顫聲道:“曹賊,你別....大白天的...”

  “躺好別亂喊,讓鄰居聽見我可不負責...”

  “你這色胚...屋里...屋里有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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