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典魁司出來后,帶著寒兒李百仁來到狀元樓許成簡的住處。
七品小官,在京都連個屁都算不上,兩進院落不大一眼看到頭,位置也在偏僻地段。
寒兒身著黑色精裝,面蒙著無常巾,蹙眉打量著小宅子:
“公子,此等小事,何須親自出馬,我一個人就能滅門。”
出門辦事的緣故,寒兒扎了個公子教的馬尾辮,手持長劍還真有幾分別樣味道。只可惜蒙面只露出一雙水靈的眼睛,自幼養成不茍言笑的習慣,讓氣質看起來有些冷。
曹華同樣面蒙黑紗,劍被收了雙手空空,隨意道:“先進去看看情況,還沒搞清楚滅什么門。”
“公子果然深思熟慮。”
寒兒行云流水的奉承了一句,便抬手揮了揮,做了個上的手勢。
徐寧、李百仁一馬當先,寒兒緊隨其后,兩個大步騰身而起,越過了一人多高的圍墻進入宅中。
輕盈矯健,只帶起點點衣裙破風聲響。
落地消聲無息,九環大刀沒發出半點動靜。
寒兒站穩后,左右打量后,輕聲道:“公子,去那邊?”
無人回應。
“公子?”
寒兒微微蹙眉,左右看去,又只剩下三個人。
徐寧李百仁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這次很有經驗沒發問,回身躍起,扒在院墻上往外看去。
可,街道上空空如也,還是沒人。
寒兒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便在此時,略顯冷傲的聲音傳來:
“在這兒,磨蹭什么?”
寒兒回頭看去,卻見公子不止何時已經到了宅子遠處的房頂上,正叉著腰滿臉嫌棄的等待。
李百仁頓時驚為天人:“都督的武藝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徐寧確認自己沒聽到半點動靜,敬重無以言表:“都督的武藝,還需要你我猜測?”
寒兒也是驚的不行,不小心拖了后退,臉兒微紅連忙跟了上去。
宅子的后方,頭發花白慈眉善目的老頭,正坐在藤椅上逗著三四歲大的孫女,手上拿著糖葫蘆。
小女孩穿著碎花小襖,蹲在地上找螞蟻。
一副含飴弄孫的溫馨場景。
曹華落在院墻上,打眼瞧見這一幕,便抬起了手。
寒兒立刻止步,并沒有立即顯身。
而坐在房檐下的許成簡,已經發現院墻上的不速之客。
瞧見黑羽衛的裝束和臉上的無常巾,許成簡臉色煞白,急忙把小女孩拉到的身后,顫顫巍巍的跪在院子里。
“下官,見過大人。”
曹華輕輕蹙眉,背著手緊握雙拳,遲疑片刻,還是從圍墻上落了下來,走到了院子里。
不大的小女孩很懂事,躲在許成簡背后,奶聲奶氣的開口:
“見過叔叔。”
許成簡急忙捂住小孫女的嘴,滿眼驚恐的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曹華想了想,拉下臉上的無常巾:
“你是許成簡。”
“下官,正是。”
抬眼瞧見面白如玉的公子,許成簡頓時就認出了身份,急忙又垂首道:
“見...見過曹都督...”
聲音顫抖,夾雜著難以掩飾的恐懼。
黑羽衛蒙著無常巾上門,本就是要死人的代號。
曹太歲親自登門,在場估計留不下活人。
曹華緩步走到許成簡前方,遲疑稍許,還是蹙眉開口:
“老實交代吧,寫了什么東西,免得受苦。”
“下官...下官...”
許成簡臉色發白,身形顫栗。
吞吞吐吐許久,抱起孫女進了屋子。
曹華緩步跟隨,側耳傾聽屋里確定沒外人之后,才進入了昏暗書房。
房間不大,掛著幾副字畫,還有小孩玩的鼗鼓之類,書架上放著些陳舊案卷書籍。
許成簡在書桌上翻找,半晌后,才拿著幾頁紙張,哆哆嗦嗦遞到曹華面前:
“下官...酒后誤事亂寫,沒想到...還是被典魁司...”
曹華接過紙張,仔細打量幾眼。
寫的是天子趙詰窮奢極欲、用人唯親之內,連愧對太祖皇帝的話都冒了出來,實打實的犯上之言。
字跡清晰,事后沒燒掉留下紙張,顯然不是酒后無數亂寫的。
這幾張紙,無論寫的對錯,都足夠許成簡死一百次,更何況紙上大部分都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曹華皺了皺,打量許成簡幾眼。
因為官職太小,典魁司中沒有詳細記錄,根據簡略情報來看,許成簡大概就是個終身郁郁不得志的官員,一輩子都呆在七品小職的位置上,恐怕也是老來覺得蒼天無眼,才寫下這些滿含怨氣的東西。
許成簡跪在地上,哀聲道:“下官知罪,還望...還望都督,饒了下官一家老小....”
“哇——”
小女孩見爺爺老淚縱橫,也跟著哭了起來,蹲在地上抱著許成簡的胳膊。
曹華眉頭緊蹙,拿著紙張打量,放在背后的右手輕輕摩挲手指。
宅子里只剩下一道小孩的哭聲。
良久后。
曹華走到書桌前,用火折子點燃了燭火,把紙張放在筆筒里燒了。
青煙裊裊,紙張很快在筆筒中化為了灰燼。
曹華偏過頭來:“下不為例,守口如瓶。”
“謝都督大恩!”
許成簡泣不成聲,趴在地上不停顫抖,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汗水濕透了后背。
曹華吸了口氣,抬手在小女孩頭發上揉了下。
小女孩顯然被嚇到了,依舊紅著眼睛哭個不停。
他露出個笑容逗了豆,便直接出了宅子。
在院墻下等候的寒兒,見到他出來,連忙上前道:“公子,如何?”
曹華解開脖子上的無常巾,平靜道:
“消息有誤,回去勾掉。”
“諾!”
三人沒有遲疑,便跟著他遠離許家宅院。
只是走出幾步,曹華心中一動,猛然停住腳步,偏頭看著只有女孩哭聲的宅子。
寒兒差點撞在他背上,略顯迷茫的左右查看:“怎么了公子,有情況?”
曹華眉頭緊蹙:“小女孩、糖葫蘆....宅子里,怎么只有祖孫兩人。”
寒兒回想了下:“據探子稟報,許成簡的親屬前幾日去城外探親,這段時間都不會回來。”
曹華站在原地沉默了少許,聽著那倒哭聲,許久,也只是輕輕搖頭:
“算了,走吧。”
寒兒點了點頭,也學著公子的模樣打量幾眼,可惜并沒有看出什么不對勁,便跟著快步小跑離開了許家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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