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各部衙門扎堆,司理院在御街附近,距離并不遠。
衙門外落了層積雪,幾兩小轎停在門口。
街道上人來人往,有人停留觀望,很快就會被衙役驅趕。
大堂之內,明鏡高懸四字匾額掛在上首,司理參軍身著緋色官袍坐在案幾后。幾張太師椅放在大堂左右,大理寺、審刑院、刑部的幾位主官就坐,端著茶杯安靜等候,為首的座位空著。
衙役手持殺威棒站在兩側,表情肅穆一絲不茍。
鴉雀無聲。
司理參軍只是個小官,今天顯然沒說話的份兒,坐在上首裝聾作啞,只是看著手上的白紙。
許成簡跪在大堂中央,渾身微微顫抖,也不知是天氣冷的緣故,還是其他。
“去請曹都督了嘛?”
刑部侍郎李瑜端著茶杯暖手,等的太久腿上發麻,卻依然紋絲不動。
旁邊就坐的是審刑院主官,聞言微微蹙眉:“曹都督今日不在典魁司當職,已經派人去家中請了。”
李瑜點了點頭,琢磨少許:“曹都督為人....算不上剛正不阿,但行事風格人盡皆知,疑罪從有、有罪重罰、重罪抄家,此案...倒是讓人難以置信。”
審刑院主官輕輕點頭:“確實如此,說曹都督殺錯了人我信,這....”
正說話間,衙門馬蹄聲如雷。
咚咚咚....
腳步參差,一百黑甲魚貫而入,自大門至大廳,左右分開站立,手按官刀眼神凌厲。
衙役立刻退到了后方,給黑羽衛騰開地方。
幾位大人連忙放下茶杯,起身恭敬等候。
很快,身著常服的曹華,大步走入了堂中,徑直走到為首的太師椅坐下。
身后跟著的趙天洛,那怕身為親王長女,也有點受不了這官威,強自鎮靜的走到曹華跟前,衙役立刻搬過來一張太師椅。
“見過公主,見過曹都督。”
幾位大人連忙見禮,按照禮法,趙氏皇族在什么地方都得把名字放前面,官威再大也不能壞了尊卑。
趙天洛輕輕頷首,只是坐在曹華旁邊默然不語。
曹華掃了幾眼,偏頭看向上方的司理參軍:“王大人,開始吧。”
“諾!”
王大人硬著頭皮坐下,一拍驚堂木:
“升堂!”
幾位主官坐回位置,安靜的看向跪在大堂里瑟瑟發抖的許成簡。
“許成簡,昨日在你家中搜出犯上之言卷冊,可是你親手所寫?”
許成簡跪在地上,顫聲道:“是。”
師爺急忙跑到曹華跟前,躬身拿著托盤,上面放著幾張紙。在場大人都傳閱過,此時不過重新來一遍讓曹華看明白。
曹華接過紙張打量幾眼,便遞給了旁邊好奇張望的娘子。
趙天洛接過看了幾眼,發現全是詆毀趙氏皇族的無稽之言,什么國祚氣運將盡的話都有,不禁滿眼惱火。
此時,審刑院主官開口道:“曹都督,根據記載,上個月鷹爪房的人得到此消息,曾向上稟報,之后與審刑院核對時,此事以謠言定論,在案卷上劃掉,不知是何緣由?”
典魁司有監察百官之則,是天子的情報機構。地位很高,刑部干不了的臟活兒典魁司都能干,但說到底還是天子近衛,不是大宋的執法機構。權職太大,審刑院有監督之責,雖然大部分時候根本管不了,但過程還是要走。
曹華靠在椅子上,略微思索:
“讓他繼續說。”
審刑院主官點了點頭。
王大人一拍驚堂木:“許成簡,把你方才的話,重新交代一遍。”
許成簡跪在地上,顫顫巍巍開口:“上個月,老朽喝醉了酒,一時糊涂寫下這些東西,可能酒后胡言,被外人聽了去。之后,曹都督親臨寒舍,老朽把其中幾張交給了曹都督...”
驚堂木猛地一拍,王大人沉聲道:“為何沒全交出去?”
許成簡以頭觸地:“有幾張掉在了書桌之下,前幾天才發現。”
刑部侍郎李瑜抬了抬手,直接進入了正題:“你說,上個月曹都督親自上門問話,你曾把一部分犯上罪證,交給了曹都督?”
“正是。”
許成簡渾身顫抖。
李瑜偏過頭,微微蹙眉:“曹都督,你可知此事?”
曹華表情無波無瀾:“讓他繼續說。”
李瑜輕輕頷首。
王大人再拍驚堂木:“許成簡,曹都督一向秉公辦事,從未徇私舞弊,既然知道你有謀逆之嫌,為何未將你繩之于法?”
說白了,就是你為什么還活著?
許成簡匍匐在地,吞吞吐吐許久,才說到:“老朽幾年前,曾私拿了衙門里七千兩存銀,抹平了賬,但一直沒敢動用,曹都督過來后,老朽自知死罪難逃,所以...”
“你放肆!”
一聲厲呵響起。
所有人都沉默,反而是趙天洛怒火中燒開了口。她柳眉倒豎責問:“曹都督的為人,京城無人不知,豈會為七千兩銀子徇私,你是何居心?”
旁聽的諸位大人的疑惑也在此處。曹華之所以兇名赫赫,便是因為冷血無情沾之即死。名聲或許不是好名聲,但做事真的有原則,寧殺錯一千不放過一個。
無數人對曹華恨之入骨是真,說他栽贓許成簡謀逆都相信。但說他收七千兩銀子饒了許成簡一命?
說書先生都不敢這么編。
李瑜輕輕點頭:“公主言之有理,許成簡,你刻意污蔑也得看是誰,曹都督會缺你那點銀子?”
還有句話,所有人包括趙天洛都心知肚明,但是沒說。
曹太歲上門的時候就算真看到一筆橫財,殺人滅口再拿銀子不是更安全,犯得著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不過雖然都知道,但沒人敢說出來,畢竟典魁司辦事見不得光,明面上還是協助刑部依法辦案,沒有量刑殺人的權利。
許成簡跪在地上,顫聲道:“老朽也不知是何緣由,曹都督拿走了銀票,在筆筒里燒掉了幾張紙,讓我守口如瓶勿要外傳。”
驚堂木再響。
大堂里沉默下來,旁聽的諸位大人,都是眉頭緊蹙。
趙天洛氣的臉色發白,怒聲道:“一派胡言,給我打,打到他說真話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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