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幽幽,河灣中是石頭灘上,一堆篝火照亮了半艘畫舫和波光粼粼的河面。
茂密的灌木叢后方,祝曲妃小心翼翼藏在暗處,雙眸之中惱火緊張,幾次想要折身跑掉,可她家就在小畫舫上面,里面藏著這么多年辛苦攢下的銀錢,總不能又白給。
今天是端午節,祝曲妃是喜歡熱鬧的性子,在城外躲了幾天,見曹華沒有上門,便有些耐不住寂寞,偷偷摸摸跑到城里面,買了胭脂水粉、首飾衣服,還在浣紗街的首飾鋪子買了根價格昂貴的簪子。
提著一大堆女兒家用的物件,祝曲妃心里面其實還有點埋怨。她說了不準曹華過來找她,可已經到了杭州,不說見面,總得打聲招呼吧?這是人情世故,和其他的無關。
曹華沒來,祝曲妃自然就有了怨氣,可又不好去找曹華泄憤,只能出門逛街散心。
本以為曹華遵守約定不來了,祝曲妃還去白馬山下瞧了一眼,只看見了幾個年輕夫人在閑逛,沒有瞧見曹華,便沒有再看,帶著幾分怨氣回到了畫舫。離的老遠便瞧見幾個人在她家門口晃蕩。起初她還以為遭了賊,仔細一瞧,才發現曹華就站在上面守株待兔。
祝曲妃自然是不敢出來,已經做好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便在暗處等著曹華失望而歸。
結果倒好,小郎君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直接在她家門口對人嚴刑逼供,把甲板弄的污七八糟。
祝曲妃看了片刻,還以為是曹華找僻靜地辦事,恰巧找到了她的船。好不容易熬到用刑完畢,曹華依舊站在船上張望,半點沒有離開的意思,看模樣是真在等她。
祝曲妃此時怎么可能露面,抱著想看看曹華能等多久的心思,就在暗處藏著。以前接刺殺的賣買,在一個地方躲兩三天也不是事兒,躲個一晚上自然不再話下。
可惜,曹華并沒有苦等的心思,但也沒有走,而是左右打量幾眼,發現周圍‘沒人’后,鬼鬼祟祟的跑到畫舫鎖住的小門旁,開始透鎖。
祝曲妃頓時急了,畫舫里面放的可都是她的私人物件,豈能讓曹華闖進去。于是乎祝曲妃便直接跳了出來,焦急的呼喊:
“小郎君,你怎么這般放肆。”
曹華放下了銅鎖,轉過身來露出個明媚笑容:
“祝姑娘?你怎么在這里?”
祝曲妃跑出幾步,臉色便沉了下來,如同看待不聽話子侄的端莊婦人,微微側過身:
“都說了不見面,你怎么又過來了?這才多久?”
曹華呵呵一笑,跳到了河灘上,像模像樣行了個書生禮:
“陪著洛兒到江南拜訪老丈人,恰巧聽說你也在,便過來打個招呼,免得你多心。”
“我不多心,你快點走。”
祝曲妃臉頰上帶著幾分糾結,又有幾分紅暈,低著頭繞過曹華跳上了小畫舫,從領口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剛進入畫舫準備關門,一只手就把門給撐住了,推都推不動。
祝曲妃頓時慌了,急得用肩膀抵住小門:
“你快走啊,都說了不準過來,你...你怎么臉皮這么厚?”
“遠道而來,總不能站外面,我就進來坐坐,保證不干啥。”
祝曲妃關不上門,又打不過曹華,只得咬了咬下唇,把狼給放進了屋里。
畫舫不大,船艙前面是客廳,有琴臺、小案軟榻等物件,用來代客的,只是長年不做生意,已經有些陳舊了。后面是臥房,看不到里面的場景。
祝曲妃在黑洞洞的船艙里摸出火折子,點燃油燈后,小屋里才明亮了幾分。
祝曲妃性格灑脫,顯然不經常整理屋子,此時屋里稍顯凌亂,包裹、胭脂水粉甚至瓜子零食都擺在軟榻旁邊,還有已經開封的清酒。
祝曲妃臉色窘迫,低著頭來回收拾著,嘴上依舊絮絮叨叨:
“你坐一會就出去,我這小地方容不下你這大龍,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閑日子,你說你這么多事跑過來做甚?”
曹華樂呵呵聽著,撐起了小畫舫的窗戶,然后出門收起了扔在水里的船錨,讓畫舫順流而下。
祝曲妃乘曹華出門的機會,‘嘭—’的關上小門,結果回頭就瞧見曹華從窗戶進來了,已經靠在的軟榻上。
畫舫晃晃悠悠,順著河流往錢塘江飄去。
祝曲妃有些急了:“你快走,船離了岸你游回去不成?”
“坐一會兒就走,別這么著急,多日不見有些話想說,過來坐下。”
祝曲妃哪里肯坐下,又開始低著頭收拾屋里,把胭脂水粉等物件收到一起,拿到臥房放下,轉身就見曹華也進來了。
“你...你出去啊...”
祝曲妃是真生氣了,抬手就要打人,只是半道上又改成了推,想把曹華從臥房推出去。
曹華輕輕笑著抓住她的手,祝曲妃便觸電似的收了回去。
屋子里并不大,除開一個靠窗的梳妝臺,便只剩下兩張床,走路都只有兩張床之間的小過道,曹華堵住門口根本就出不去。
祝曲妃有些無可奈何,在床邊坐下,偏著頭一言不發了。
曹華靠在不高的門檻上,頗有興趣的打量著屋里的兩張床,顯然有些奇怪。
祝曲妃猶豫了兩下,還是開口解釋:
“不是用來接客的,怡君以前住在這里,我性子懶,她走了也沒收起來,有時候到了江南還住這里。”
話語帶著幾分怨氣,卻又有怕曹華誤會的意思。
曹華在對面的床上坐下,嘗試性的晃了晃,只是木床沒什么彈性,一晃就‘咯吱咯吱—’響。
聲音很熟悉,祝曲妃不知想到了什么,成熟的臉頰頓時漲紅,緊緊攥著裙角:
“你有完沒完,趕快走,再不走...我...我死給你看。”
說著,祝曲妃便取過來放在床邊的琵琶,搬動機括拔出一把利刃,放在雪白脖頸上,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曹華半點不在意,躺在床上抱著后腦勺:
“大晚上的把我往外攆,難免壞了彼此情分,至少留我住一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