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春,徐徐春風掃過大地,曠野上的冰雪逐漸消融,些許綠芽鉆出地面。
兩百多匹馬組成的隊伍,在官道之上飛馳,高舉黑羽衛大旗,在微風中獵獵作響。
黑羽衛莊嚴肅穆的穿過鄉鎮洲城,鎧甲整潔隊形不亂,和往日典魁司出門辦事區別不大。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隊伍中間夾雜著很多婦人小孩,也都是各自騎馬,還有少數直接坐在黑羽衛的戰馬上,從背后抓著父親兄長夫君的鎧甲,在官道上前行。
這個場景,肯定不能用‘逃’來形容,完全就是把黑羽衛拉出來耀武揚威。
從汴京城外的密道沖出來后,基本沒發生沖突。
京城外的駐軍看到大隊黑無常突然冒出來,愣了片刻后,便按規矩不過問直接放行,等宮里的消息傳出來,再去追為時已晚。
有幾只騎軍快馬加鞭從后方追上,結果黑羽衛掉頭就是一個反沖鋒,摧枯拉朽擊潰一只后,其他騎軍就很識時務的勒馬停下了。
都是汴京混跡的軍伍,軍中將士一個個擠破頭的往黑羽衛鉆,彼此差距都清楚,為國捐軀也得死的有價值,朝廷養出來的怪物,憑什么讓他們去拿命抗。
離開汴京幾十里后,四千多人便由虞候帶領各自分散。
因為京城的消息還沒傳出去,州縣的關卡瞧見后,遠遠的就移開的拒馬,頗為羨慕的看著黑羽衛的高頭大馬。然后幾個黑羽衛就跑過去一通交涉,亮出牌子,征用了馬匹糧草鎧甲弓箭,承諾以后朝廷重新歸還,大搖大擺的就走了過去。
黑羽衛徹底散成三至十人的小隊伍,以同樣方式從各個方向行進,每個關卡州縣褥點羊毛。
曹華帶著其中一支,基本上就沒有在發生摩擦,各地官吏恭敬迎送,要什么給什么,有的官吏還跑過來詢問驛站出了什么岔子,京城可有什么消息。
京城自然沒消息。
曹華從杭州出發,便在逃離做打算,他不能把家人放在天子的刀下面。
以汴京為中心,方圓數百里的所有驛站,都被當地的暗樁搞癱瘓了。沒人比典魁司更清楚官府的聯絡方式,所有信鴿、馬匹被毒死,驛使則被打斷腿,汴京各個出口都留著黑羽衛劫道,出來一個死一個。
只要跑出百十來里一散開,后方的追兵根本就不知道他帶隊去了大宋那個地方。
情報網恢復的速度,肯定沒他帶隊離開的速度快,只要消息不傳到他前面去,那一路就是暢通無阻。等京城想方設法恢復情報網,青州附近發生匪患的消息也該傳到汴京。
他和祁進海有殺父之仇,但這不妨礙彼此合作,祁虎謀劃起兵的事情已久,祁近海一直招兵買馬,早就按耐不住想要把日薄西山的梁山占了做山東的頭把交椅。只是祁進海害怕他再次跑過去殺雞儆猴,所以很刻制。
他只是派人帶去了句話:‘小祁,想不想一起造反’,還有青州兵馬督監的人頭。
人是以百刀莊的名義殺的,祁進海不造反也不行,因為朝廷的禁軍馬上就打過去了,總不能去找官府告狀。
等朝廷得到消息,肯定以為他逃去了山東,而那時候,他就已經入蜀了。
隊伍在朝著蜀地行進的同時,黑羽衛各自領著隊伍散入大宋各地,做的事也很簡單:
搶錢,拐人!
典魁司中記載著各地大小官吏的卷宗,而大宋的官吏基本上沒幾個干凈的,三到五十人的黑羽衛小隊,戴著無常巾就上門了。
黑羽衛上門是干什么的,就不做詳細論述,銀子一拿扭頭就走,堂堂知州都不敢報官。
而江湖上有些名望的好手,黑羽衛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暗樁提前打好招呼,黑羽衛上門去問:“愿不愿意入黑羽衛,往日所犯之刑法一筆勾銷,從今以后跟著哥哥,帶你去干大事。”
這個誘惑力自不用說,不少高手天天被黑羽衛堵,猛然聽見不計前嫌,自然被拐上了賊船,等明白過來所謂的‘干大事’是造反后,再想后悔,就得看看曹太歲和謝怡君答不答應了。
隊伍快速行進,曹華喬裝打扮了一番,沾著絡腮胡穿著黑羽衛飛鷹服,扮作尋常黑羽衛,畢竟他殺童貫的事兒傳遍朝野,不少人見到他肯定疑惑。
馬匹微微顛簸,一襲青色襖裙的陳靖柳坐在背后,抱著曹華的腰,一直回頭看著漸行漸遠的汴京,淚水不停的往下滾。
陳靖柳自幼在汴京長大、成年、嫁人,幾乎沒有離開過京城,忽然遠走他鄉,甚至不知道目的再那里,而心愛的情郎,剛剛犯下了足以遺臭萬年的大錯,生性忠烈堅貞的她如何受得了。
可全家人的性命岌岌可危,曹華沒犯錯,只是做了理所應當的事情,便惹來殺身之禍。不走又能如何,她想要的是大宋的天下太平,而是趙家的。
“曹賊.....你這混號,要叫一千年了....”
輕柔聲音響起,陳靖柳額頭抵在曹華的背心,好生養的身段都清瘦了幾分。
曹華勾了勾嘴角,一個回手掏,把陳姑娘走后面抱到了前面,摟在懷里拍了拍:
“不哭不哭,我家靖柳最乖了。”
陳靜柳眉梢微蹙,好不容易醞釀的傷感情緒,被弄的煙消云散,臉兒微紅的看了看左右,小拳頭在曹華胸口捶了下:
“你...你正經些,周圍這么多人,還有小孩...”
曹華呵呵一笑:“從今以后,規矩是我定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沒人能管的了。”手不太老實的撫上的陳靖柳的臀兒,用力捏了下,還挑了挑眉毛。
陳靖柳‘啐—’了一上,把手拍掉,稍許,又幽幽嘆了口氣:
“你是個好人,錯的是這個世道,我不怪你的,以后....也不能做壞事。”
曹華俯身在她唇上輕點了下:“我曹華,所行之事皆無愧與心,所遇之人皆無愧與情。以前一樣,今后也一樣。”
“那你到底長了多少顆心。”
陳靖柳仰頭看了看后面的幾架馬車,帶著幾分醋意:“光這里就有八個,外面還不知道有多少,你記得住名字嘛?”
“有八個嘛?”
曹華回頭看了眼,又臉色一沉,做出夫君模樣:
“我堂堂京都太歲,娶個百十來號婆娘,不是應該的?”
陳靖柳抬手又錘了下,做出兇兇的表情:“不怕累死?要不要一起叫過來,晚上好好伺候你一下?”
“這不太好吧....”曹華摸了摸絡腮胡子,大為意動。
“啐——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