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越發酷熱,經歷一場大戰后,成都府又平靜下來。
蜀王府的書房之中,曹華合上手中的密報,輕輕松了口氣。西北禁軍去了八十多里外的簡州駐扎,商討著攻打成都的對策,看情況短時間想不出方法。
在五月十八的大捷之后,蜀軍乘勢而起,方七佛攜一萬兵馬北取漢州,謝怡君南娶眉州。西北禁軍敗退的消息傳開,兩州的官吏聞風而逃,州城之間的郡縣更不用說,蜀軍走到哪里,沿途官吏不是跑就是投降,遇到的抵抗寥寥無幾。
拿下眉州、漢州后,一道防線形成,西邊的影州、邛州被隔絕在蜀軍后方導致絕援,還沒打過去知州就帶著官吏繞路撤向潼川府,至此西蜀五州直接淪陷,落到了他的手中。
而這一切,僅僅只用了不到半個月,再西北禁軍沒有重整旗鼓再次進攻之前,原本的廂軍根本不敢去守,只能步步后撤讓出地盤,以簡州為中心構建防御線,阻止他繼續東進。
地盤的迅速擴大,帶來的問題也不小,只有三萬雜兵,分攤到五州幾十個郡縣,根本就不夠。
為此他把成都府觀察使劉瑜叫來,一番語重心長的交流,讓原本的兩萬廂軍匯入蜀軍之中。同時開始設立募兵站點大量募集兵馬。
有了一場大勝作為依仗,招兵買馬還算順利,洽談了兩個月的蜀地世家豪門,開始松口援助銀子,同時在各地收購糧食、銅鐵,用船只運向成都府。當然,這些都是有代價的,其中彎彎道道的各種利益交換,復雜到需要一個智囊團來仔細斟酌。
將書桌上堆積如山的紙張整理好,曹華揉了揉額頭,起身走到旁邊的桌子旁。
靖柳看著手上的冊子,嘴角咬著筆桿,全神貫注,連他走到背后都沒發現,不時抬手在宣紙上寫幾筆。
“歇會兒,別坐太久。”
曹華抬手揉了揉她的胸脯,緩解疲勞。
靖柳茫然抬頭,愣了少許后,才臉色微紅,在他胳膊上拍打了下:“啐—沒時間搭理你...找你那些小狐貍去...”繼續看著賬冊。
曹華揉了片刻,見靖柳不為所動,沒有再打岔,轉而走到了窗口,深深了口氣。
花園之中,鶯鶯燕燕坐在石亭里,中間是他親造了一輛嬰兒車,玉堂拿著個撥浪鼓晃來晃去,不過才出生十幾天的娃兒,顯然還沒法互動,只是睜著黑亮的大眼睛望著。
小娃兒名叫‘曹安’,是博學多才的靖柳取的名字,意在‘武安天下’,嗯....好像也沒什么特別考究的地方。問靖柳為什么不叫‘曹武’,靖柳很認真的說長子要傳承家業,‘安’字寓意更好,‘武’字殺伐氣太重,不適合做長子的名字。還說她以后有了兒子女兒,就叫‘曹灼’,源自詩經的‘灼灼其華’,看來靖柳還是有點偏心,想把最喜歡的名字留給自個娃兒。
他心里并沒有嫡子、庶子的區分,也不講究正房、偏房,不過靖柳和洛兒都在意這些,他也勸不動,這些事兒就隨著她們自個琢磨了。
石亭之中,祝曲妃一直想抱抱小娃兒,趙霏則是想抱不敢抱,端端莊莊在旁邊望著。
兩人的年紀,換成正常女子孩子都該幾歲,明顯是有點羨慕,可肚子不爭氣沒動靜,也莫得辦法,只能眼饞一下。
蘇香凝和李師師也坐在亭子里,嬌喉婉轉唱著搖籃曲,想把動不動就哭的小娃兒哄睡著,荊雪又表演各種小戲法,想把娃兒逗笑,嘰嘰喳喳的,反而把娃兒嚇哭了。然后翠嬤嬤就跑過來,抱著孩子到臥房中,讓正在坐月子的洛兒喂奶。
洛兒體格纖瘦,胸脯因為身孕的緣故大了不少,前幾天還偷偷從趙霏那里,把心心念念許久的‘荷花藏鯉’穿上試了試,偷偷傻樂。被他發現,又連忙做出滿不在乎的表情,然后就被他晃了小半個時辰。
洛兒雖然比以前宏偉了幾分,可清瘦的身子骨不好喂孩子,還是請了個膀大腰圓的奶娘。
本來奶娘這活兒,洛兒想讓蜀王殿下來擔任,畢竟怡君那對兒胸脯,后宅的姑娘都眼饞,本身又武藝高強,喂出來的孩子肯定結實。
結果嗎....他還真把怡君給拖到了屋里,認認真真的商量了下。
怡君當時很懵,未出閣的黃花閨女,怎么奶孩子?
可見洛兒很熱情,以為有什么宮廷秘法,便把他攆出去,讓洛兒試一下。
洛兒很認真的按照嬤嬤教的手法,把謝大俠折騰的面紅耳赤,左邊都捏紅了都沒反應,有些疑惑的嘀咕了一句“相公說可以的啊.....”。
怡君合上衣襟,出來后便提著劍,追著他從蜀王府砍到了望江樓,然后又被他按住,把右邊也捏紅了,氣的怡君帶著兵馬就去了眉州,到現在都沒再搭理他。
走出房間,時間尚早,坐鎮成都四處都得照看,想要和娘子們酒池肉林顯然不可能,去房間探望洛兒一番后,便來到了外宅。
蜀王府的外宅已經成了小朝堂,陸老頭、李百仁、唐煣、王成外加原本的成都官吏,每天都呆在這里分析各地的局勢,各種政策定下來后送到書房,他和洛兒、靖柳審核一遍沒問題后發下去。
原本的虞候都成了將領,籠絡的江湖好手,能打仗指揮的加入軍伍,獨狼則進了黑羽衛替補原來的缺口,隨著人馬的迅速擴充,中低層將領又開始捉襟見肘,已經開始從黑羽衛中抽調有領導力的補上空缺。
一方勢力的成長,絕不是一個人能操盤的,他只是起個把握大方向的作用,繁瑣的調度還是得放權給下屬,由善于這些行當的人來安排。
和諸多將領聊了片刻后,便帶著寒兒前往回河廊的沈家兵工廠,看看進度如何。
街道之上雖然蕭條了幾分,但并沒有出現戰時的混亂景象,商鋪、酒樓、茶舍等等都開著,也就是朝廷封鎖航道,外地運過來的物資少了些。
街道上張貼的募兵告示隨處可見,一張小桌擺在街口,師爺和上前詢問的窮苦百姓講解從軍的種種優待,報了名的便由蜀軍拎著前往大營,發放鎧甲兵刃開始操練。
聯絡的各方世家大族,也走水路或者陸路,繞過朝廷的封鎖不間斷的往成都府運送著糧食、銅鐵,一切井然有序,倒也讓人安心了幾分。
騎馬走到回河廊一帶,回河郎的兵工廠,已經修建完成,從典魁司帶來的三十名熟工,分了二十人來這里,指導百十名老匠人如何鑄造火炮,而重活兒自然交給了力夫,珠寶匠手藝巧奪天工果然不假,力氣普遍都不大。加上搬運、燒火的人,占地百畝的兵工廠里有近千工人,為防鑄造方法泄露,還得讓鷹爪房密切盯梢,還把黑羽衛駐扎在附近,幾乎成了蜀軍的中心。有些陽光不錯的商賈,還在街對面開了一片檔口,供這些富的流油的工匠消遣。
對于技術人員,他給的工錢很夸張,月俸比李百仁等大將都高,半點不心疼銀子。士農工商,工匠的地位比較低,朝廷的御用工匠月錢也沒多少,這也是工匠肯拖家帶口,豁出命來給他研發火器的緣由。
剛剛走到回河廊一帶,曹華便瞧見一對體型差異巨大的兄妹,站在一棟小樓前,面紅耳赤的爭論:
“....你腦殼進水了不成?在這里開青樓,工匠還有力氣干活?...”
“....這也比賣簪子強,工坊里全是男人,你賣給誰?....”
“....曹華的工匠都富的流油,家里面有媳婦、閨女,每天回去,順手就能買幾件....”
“....人家大半都是珠寶匠出身,會跑你這兒來買?...”
曹華聽的頗為好笑,沒想到沈家這對兒兄妹,竟然連給工匠的月錢都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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