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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炮灰

  從龍樹灣到成都府,短短三十多里路,八萬大軍硬生生走了三天。

  每走出不過半里路,便有一道火光亮起,在長長的隊伍附近炸開,然后幾萬人就亂做一團尋找掩體。青州軍起初茫然,吃了幾次虧后,也學會了看見火光就趴下。

  但火光從哪里亮起,提前不可能知曉,這使得所有人都開始全神貫注,打量四方的山野,連眼睛都不敢眨。

  騎馬的將領全部下馬,混在步卒之間前進,作為主要目標的王稟,直接就罵罵咧咧的脫去了將軍鎧,躲在隊伍后方避免被發現蹤跡。

  到最后隊伍直接就散開,每個人都不敢靠近運糧車、馬匹,推著軍械的步卒更是臉色煞白,若不是監軍拿刀逼著,都能把糧草輜重拋下。

  晚上扎營的時候更慘,每隔不久,便有一炮落在營地之中,根本就不敢睡覺,也睡不著。

  面對這么不要臉的騷擾,飽受摧殘的王稟,只能派出大隊斥候搜山,搜完一截走一截,等抵達成都府附近,疲憊至極的將士根本連眼睛都睜不開,跟別說打仗了。

  可已經到了地方,打不了也得打。

  為了不像上次那樣被炸成麻花,八萬軍隊分成了六路,從四面朝著成都府包抄,青州軍在前,禁軍在后,余下兩路兵馬在南、北兩方待命,試探出防御薄弱的方向后,直接一鼓作氣沖入成都府....

  咚咚咚——

  戰鼓聲如雷。

  成都府的城墻上,大隊兵馬來回奔走,將一門門剛剛出廠的大都督炮推上城墻。

  曹華提著劍走到城門樓上方,用望遠鏡打量著山野間的動向。

  陸老頭走在旁邊,端著紫砂壺,表情平淡:

  “王稟是個將才,只可惜遇上了都督這種鬼才,人困馬乏強行攻城,待會再次受挫,不知是個什么表情。”

  曹華放下望遠鏡,呵呵一笑:

  “什么鬼才,這種情況下,腦袋長在脖子上的人都知道怎么打。”

  陸老頭不可置否,偏頭打量著城墻上士氣高昂,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炮兵,輕聲道:

  “大宋禁軍一百二十萬,半數駐防北疆,二十萬在汴京。這一仗打完,朝廷除非讓北方禁軍西下平叛,不然再無力調動重兵入蜀,都督打下川峽四路,用不了半年。川峽四路百姓一千八百余萬,足以分疆立國,都督...是個什么打算?”

  曹華聽到這個,思索片刻,搖頭輕笑:

  “先把路鋪好,等到了我殺皇帝不犯法的時候再說。”

  “嗯....都督相當曹操?”

  “人妻曹...呵呵...對了,你說那些個世家豪門,光想著送糧草銀子,咋就沒有送女人的?”

  “....陳夫人打過招呼,說都督不喜歡,送女人的一概攔回去....”

  “....我就說嘛...還是靖柳懂我....”

  “哼—”

  咚咚咚——

  激昂的戰鼓聲中,城墻外的曠野,青州軍無數嘍啰,在各家頭領的指揮下,瘋狂沖向遠方的城池。

  禁軍緊隨其后,推著攻城器械,井然有序的往前推進。

  王稟坐在七八里外的營帳中,只能從斥候飛馬傳來的消息中了解局勢,面前擺著輿圖,諸多將領聚集在這里,分析著目前的走向。

  嘭嘭——

  密集的炮聲從極遠處傳來,每一次響動,都牽扯著諸多將領的心神。

  譚稹背著手來回渡步,默默數著炮聲,額頭全是冷汗,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報——東城、南城、北城皆有火炮十五門,西城只有四門火炮。”

  “報——東城禁軍聽聞炮聲止步不前,青州軍陣型大亂潰逃...”

  “報——盧俊義攜八千青州軍突入西城外三里,禁軍緊隨其后....”

  數道消息傳來,局勢逐漸明朗。

  諸多將領心中稍穩了些,西城在成都府后方,防備果然最薄弱。

  王稟一拍桌子:“全力攻西門,擅退著殺無赦,不計代價也要攻上城頭。”

  “諾!”

  帥帳中只是幾句話,成都府外卻是一副人間煉獄般的場景。

  無數青州軍在曠野上奔逃,密集的炮火落在人群之間,已經見識過火炮威力的江湖匪寇,第一時間就開始往后潰退。

  整齊的禁軍步卒,推著盾車平舉長槍,雖然停步但陣型尚未散亂,攔住青州軍的所有退路,逼著這群剛剛招安的匪寇,用尸體填出一條血路,吸引城頭的炮火。

  “擅退者斬!”

  “擅退者斬!”

  監軍高聲大喝,把敢沖擊禁軍陣營的青州軍逐一點殺。

  前后都是死的青州軍,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

  十幾門火炮,面對散開的近萬嘍啰,能造成的殺傷很有限,但打中就死一片的威懾力,已經嚇破了青州軍的膽子,跑出禁軍的弓弩覆蓋范圍后,便趴在凹地中瑟瑟發抖,不肯在繼續上前。

  另一側,成都府的西門外,倒是比較順利。

  盧俊義指揮著梁山諸多好手,驅趕前方三千小勢力組成的隊伍,頂著四門炮的轟擊,硬生生沖到了三里之內,沒有禁軍的厚重鎧甲傍身,跑到極快。

  青州軍只要沖到城墻下開始攻城,城頭的炮火必然沒法顧及遠方,禁軍乘勢沖鋒拉進距離,弓弩便能進行掩護還擊。

  “殺——”

  震天的喊殺聲響徹郊野。

  城頭之上,李百仁指揮著弓弩兵放箭。

  一波波箭雨落下,被盾牌和巢車阻擋,三百步外留下無數尸體。

  眼看接近城墻,盧俊義臉色大喜,瘋狂揮動旗幟催促禁軍跟上。

  禁軍第一次距離成都府的城墻這么近,長年征戰的血氣也涌上心頭,隨著戰鼓響起,匯聚而來的兩萬禁軍開始發起沖鋒。

  “殺——”

  青州軍中,三千多小勢力匯聚的隊伍,被梁山悍匪用刀斧逼著沖過淌著箭雨和炮火,總算沖到了城墻下。

  扈三娘滿臉是血,身后祝家莊的百余名親友,已經在炮火和梁山、禁軍的督戰中死去大半。

  前后都是死,這些被當做炮灰的小勢力,根本無路可選。

  她第一個接近城墻,長梯搭在城墻上,便往上攀爬。

  火炮的巨響和喊殺充斥耳畔,利箭不時滑過身旁。

  眉宇間頗具英氣的扈三娘,被劇烈的炮火震的雙耳近乎失聰,彎刀咬在雙唇之間,奮力的爬上梯子,眼看一個個親友兄弟倒下,她目光近乎猙獰。

  兩年前,梁山攻打祝家莊,得謝怡君相助沒打下來,但祝家莊元氣大傷。

  她的未婚夫,祝家大少爺死在了梁山匪寇的手上,和梁山有著血海深仇,可梁山勢力太大,莊子上下數百條人命擺在面前,她再恨梁山也只能埋在心里。

  前幾個月梁山受了朝廷招安,直接翻身變成了朝廷的人,周邊的小勢力只能投靠匯入,不然遲早被梁山、百刀盟名正言順的剿滅。

  祝家莊只是個小地方,朝廷的大官根本就看不上眼,直接把祝家莊并入了梁山的兩萬人馬之中,給了她一個小頭領的位置。

  青州軍說是一只軍隊,內部有多少勢力根本數不清,向她這樣的帶著在家人過來的小勢力不計其數。

  朝廷驅使青州軍打頭陣,百刀盟讓梁山打頭陣,而梁山的人,自然是讓她這樣的小頭領,帶著各自的隊伍走在最前面。

  常言‘軍令如山’,她若是不帶著隊伍沖上城墻,也會被后面的梁山人馬碾死,再往后還有虎視眈眈的禁軍,根本沒有退路。

  親友一個個死在身邊,哀嚎、哭喊充斥耳畔。

  扈三娘秀美的臉頰近乎猙獰,卻又無可奈何。

  好在,總算到了城墻下。

  扈三娘爬上長梯,身手敏捷的躲避射下來的利箭和滾油,城墻高三丈六,梯子夠不著,她從腰上取下飛爪勾在了城墻上。

  只要爬上去,憑借她的身手,應當能站上片刻,后面的禁軍沖上來,她和剩下的親友說不定就能活下去。

  扈三娘如此想著,抓著繩索,趁著還沒被蜀軍砍斷,奮力往上攀爬。

  轟轟轟——

  數道轟鳴聲,從城墻內部響起。

  不同于威力駭人的大都督炮,這次的聲音很小。

  扈三娘抬頭看去,數個圓滾滾的冒著火星的鐵球飛出城墻,落在了地面上。

  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從后方響起,慘叫聲剎那間傳遍整個城墻下方。

  扈三娘滿眼驚愕,不明白西蜀的火炮,為什么忽然變了樣子。

  只可惜留給她思考的時間不多,上方的步卒丟出了些冒著火星的包裹,正落在往上攀爬的人群之間。

  轟——

  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

  腳下的長梯被炸斷,正在給她扶著梯子的親友一瞬間被炸的粉碎。

  扈三娘雙目充血,抓住繩索掛在城墻上,腳下便是升騰的煙霧,被炸爛的血肉飛濺在身上,頭暈目眩之下,連視野也有些模糊。

  “啊——”

  一聲凄厲而絕望的嘶嚎。

  只可惜,在血與火的戰場上,根本沒扔能聽到。

  聽到又能如何?

  扈三娘手上一輕,繩索好像被砍斷了。

  扈三娘在陡峭的城墻上抓了幾下,便摔在了炸出的大坑之中。

  轟——

  又是一道巨響,飛濺的泥土覆蓋在黑色衣裙上。

  扈三娘渾渾噩噩的往前爬出幾步,落下的尸體和泥土壓在了身上,便再無動靜....

  城墻后方,數十門虎蹲炮整整齊齊的擺著,兩名步卒在跟前迅速裝填。

  虎蹲炮體型很小,一百來斤,是迫擊炮的雛形,威力不大,射程也不遠,但勝在靈活。

  城墻上方,步卒拿著小型炸藥包,點燃后直接就拋到城墻下面,權當手榴彈來用。

  這些小型化火器,研發時間比大都督炮都早,若不是排雷太麻煩,能在城墻外埋上兩里的地雷陣。

  基本上從城墻腳下到五里開外,都有炮火覆蓋,這要是再讓全員冷兵器的大宋禁軍攻上城墻,那真是白來這世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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