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人來人往。
帥船底部的小廚房內,扈三娘收拾完將士們吃飯的碗筷,站在小露臺上眺望錢塘江旁。
一晃便是三個月過去,蜀軍越來越多,在各州南征北戰的士兵返回,新加入的士兵出去,一輪輪的練兵下來,杭州附近已經駐扎了十萬多蜀軍,有的是方臘殘部,有的是朝廷降軍,因為連戰連勝獎賞豐厚的緣故,軍伍之中士氣高昂,每次曹太歲出現都能引來海潮般的呼喝聲。
港口停靠的船只越來越多了,都是新船,大多是運兵船,少數則是放滿火炮的戰船。
扈三娘雖然不懂軍伍,但從這些準備來看,船隊馬上又要出發了,這次明顯要比上次強勢的多,船只幾乎堵塞了錢塘江的江面。
沒聽到多少消息,她也猜的出來,此次恐怕是去京城了。
不過這些事情,顯然和她沒什么關系。
經過將近一年的廚娘生活,她都快忘了以前的身份,如今最操心的,反而是那個忽然交到的好朋友。
曾經想過刺殺曹太歲,不過遇見綠珠后,她便有些下不了手,畢竟不能讓這么好的姑娘沒了相公。家里的仇可以怪在朝廷身上,可以怪在梁山身上,可以怪在西蜀身上,兩軍交戰那有不死人的,她帶著人攻城被守城的打死,其實也怨不得曹太歲。
本來想就此離開,可又不放心傻乎乎的綠珠,萬一她一走,綠珠被主人家欺負或者嫌棄了,豈不是連個依靠都沒有。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一直在下面偷偷觀察著,若是發現曹太歲欺負綠珠就直接找機會宰了曹太歲,若是那天綠珠被冷落,就找機會帶走綠珠去外面過好日子。
可近三個月觀察下來,她便有些茫然了——曹太歲一般不在船上,都在外面南征北戰,半個月才回來一次,回來后綠珠基本上就沒法下床,整天哭哭啼啼的。覺得這是欺負吧,綠珠事后還挺高興,說冷落吧,好像說不通。
扈三娘除了心中暗罵“色胚、狗官”,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只能偷偷躲在船上傻等著,反正她已經無處可去,就在暗處護著綠珠幾年也沒啥。
而等待的時間里,扈三娘又認識了另一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鬟。
玉堂性子活潑到處瘋,曹華在的時候還規矩些,曹華一走就直接上天了,在帥船上興風作浪,炸魚、玩火銃、和黑羽衛打麻將,可以解悶的事情都數不清,絕對不會跑到最下面的小廚房來。
可自從綠珠被曹太歲臨幸后,玉堂顯然就悶了些,就好似了想好多年的姐妹叛變了一樣,不和她一起闖禍了,于是吵吵鬧鬧也沒了興致,曹華一回來就躲到最下面的小廚房來,和綠珠一樣燒水。
扈三娘本來還挺好奇,想當個知心大姐姐給玉堂開導,只可惜玉堂看起來嘰嘰喳喳,一不高興比綠珠還悶葫蘆,什么都不肯說,只是盯著銅壺發呆,有時候寒兒找過來才磨磨蹭蹭的跟著回去,她見狀,也只能作罷了.....
又到了一年端午,杭州城中清冷了幾分,沒了往日那么多詩會,畢竟開詩會的都是文人,文人骨子都傲氣,基本上都罵曹華是禍國賊子,亡國詩都寫不完,那有心思寫端午詞,最多幾個感覺遭受迫害的書生祭奠屈原含沙射影罵他。
曹華對此自然是恍若未聞,以前都是罵他‘曹賊、閹賊’,現在都用‘司馬昭、曹操’之內的來映射,說起來都算夸獎了。
經過三個月的停留,萬家準備將近一年的船只都下了水,各地打過幾場仗的老兵也都調了回來,開始在錢塘江登船,方七佛留守江南維持現有的六州之地,他則率隊繼續北進,直抵汴京。
錢塘江的碼頭上,密密麻麻的軍隊云集在河岸,推著重形火炮緩慢登船,步卒在各路將領的帶領下陸續登上一艘艘運兵船只,緩慢駛出江口。
曹華緩步走向相港口,背后嘈雜聲不斷,回首看去,杭州的文人士子都本攔在路邊,爛七八糟的聲音充斥耳畔,顯然想做最后的努力,把他攔在杭州。
寒兒臉色微冷,回頭看了幾眼,便輕聲道:
“公子,這些個書生就是看你不殺他們,才這般痛哭流涕的演戲,若公子真動手殺人,他們改換門庭比誰都快。說是讀孔孟學說尊‘天地君親師’,自春秋以來,也沒見孔家為某朝殉國,還不是誰當皇帝效忠誰家。”
曹華搖頭輕笑:“別這么說,有骨氣的讀書人不少,他們要是不罵我才真完了。”
寒兒淡淡哼了一聲,看著兵強馬壯的隊伍,想了想:
“回汴京還得個把月,也不知家里變成什么樣子了,挖地道把房間里都填滿的土,若是沒清出去,恐怕樹都從房頂上長出來了。還有義父的院子,公子殺了皇帝之后,義父必然也被牽連,不說靈堂,恐怕院子都給拆了。”
絮絮叨叨,自幼在京城長大,寒兒離家太久,顯然有些想念了,哪怕那里已經沒了人,卻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地方,留著各種各樣的足跡。
曹華其實也挺想念,青蓮巷的河岸、石泉巷的槐樹、萬寶樓的后巷,畢竟那是夢開始的地方。
曹華拉起寒兒的手腕,露出個笑容:
“寒兒,你多大了?”
“馬上二十,怎么啦公子?”
每次動作稍微親昵,寒兒就會身體僵硬,緊張的左右瞄幾下,確定沒有手下看到后才稍微安靜一些。
曹華想了想:“義父臨終前,讓我照顧好你,回去估計要辦婚事了。”
寒兒點了點頭,聲音弱了幾分:“好多姑娘排隊等著,該一個個辦,還是來個大的?”
“來個大的吧。”
“那洞房的時候...公子受得了?”
曹華臉色一僵,認真琢磨了下:“不試試怎么知道....”
咚咚咚——
戰鼓再次響起。
方七佛、鄧元覺、萬勤以及江南的諸多官吏將領,站在河岸或城墻之上,目送龐大的船隊漸漸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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