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謝怡君在府上等了半天,不見曹華回來,她又沒有進門,不好在府上逗留,便先行告辭。
盧俊義和祁進海,并肩走在踴路街上,前往前往內城周侗的住處。
周侗算是老一輩的江湖翹楚,自從薛九全故去,陸天鷹金盆洗手當了軍師,周侗算是上一代碩果僅存的豪俠了。
曹華造反之后,順手便掃清了綠林,盧俊義、方七佛等第二代翹楚和謝怡君、祁進海等新生代全部歸順,江湖再無波瀾,但江湖并沒有消失。
江湖規矩、長幼尊卑這些東西刻在江湖人骨子里。周侗攔不住曹華,沒能保全趙氏心中有愧,在曹華封王后便金盆洗手不再收徒,就此頤養天年。
盧俊義是周侗大徒弟,以前家中被陷害,無奈上了梁山后,便被周侗逐出師門,如今沉冤得雪回來,即將和岳飛一起趕赴邊關平定遼金。他想要求見師長贖罪,卻不被認可,今日去求見曹華,也是想讓曹太歲從中說兩句好話。
“唉...師父性格固執忠貞,我落草梁山,愧對師父教的一身武藝,不見我,也是應該的...”
祁進海抱著胳膊,輕笑了下:“周前輩一代豪俠,重規矩義節,盧員外落草梁山便是心術不正,和我這浪子回頭不一樣。”
“呵呵....唉...”
“我已經留了口信,曹太歲若是知曉,肯定會過來幫忙當個說客。咱們都是曹太歲手下的將領,只是兩句場面話,讓周老前輩心里舒坦些罷了....”
兩人閑談間,進入周侗的府邸,毫無意外的吃了閉門羹,只得轉到去了楊樓街的一家客棧。
秋日微斜,扈三娘提著個菜籃子,頭上扎著頭巾,隨著前方的兩匹馬兜兜轉轉,逐漸來到了歸云閣外。
掀開菜籃子,里面放著一把匕首些許銀票,還有一套夜行衣和黑羽衛的牌子。
作為曹太歲院里的丫鬟,她想借個牌子方便出門輕而易舉,有了虎頭牌,在殺了盧俊義之后遠走高飛,就沒人能攔住。
扈三娘看了看攢了近一年的百十兩銀子,其實有點不舍得——在兩個小丫頭跟前呆了一年,她很喜歡這種不用打打殺殺,天不怕地不怕的日子,玉堂和綠珠馬上就要成親了,把她當姐姐,按理說要走,也該參加完她們的婚宴再走。
可中秋大婚過后,盧俊義就要啟程前往邊關,大婚之上鬧事,不光沒法活著出去,還會破壞掉玉堂綠珠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婚禮。
扈三娘思索許久,還是下定了決心,當機立斷,今天直接對盧俊義下手然后遠走高飛,之后城里或許會亂幾天,可婚典還是會如期舉行。
回頭看了眼西城,扈三娘沉默許久,才低頭走入了歸云閣。
“姑娘,您找人還是?”
人頭攢動的酒樓之內,店小二恭敬上前詢問。
來歸云閣的豪門貴子不在少數,丫鬟過來一般都是找人的得罪不起,店小二很客氣。
扈三娘悄悄拿出黑羽衛的牌子晃了下。
店小二臉色微變,連忙噤聲,規規矩矩的讓開道路。
人聲嘈嘈雜雜。
扈三娘抬眼瞧見了坐在大廳窗口的兩個人影,打量幾眼,輕聲詢問:
“那兩個人,住在什么房間?”
面對曹太歲的人,店小二不敢有絲毫怠慢:“天字甲和天子乙,要在樓上住一段時間....”
扈三娘微微點頭,不動聲色的便上了樓,來到歸云閣的客房之內....
而另一側,中秋漸近,大街上送算有了節日的氣氛。
內城狀元樓附近的沈家大宅,自從兩個月前曹華回京,并親自邀請沈員外去參加晚宴后,府門外便開始車水馬龍,從早到晚登門拜訪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
聽聞沈雨回來,沈員外急急忙忙從外縣趕回汴京,剛到家門口便被堵住,各家豪商大族不是派嫡子登門就是當家的親自過來,上門提親嫁閨女的也不在少數。
沈雨本來還高高興興的和父母團聚,結果新鮮勁一過就開始被催婚,追問她和曹太歲到底有沒有一丟丟關系。她能說什么,肯定沒有唄。結果麻煩就來啦,沈員外夫婦都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說,讓她在這些王公貴族中間挑一個,芳齡二十有二,再不嫁人就真嫁不出了。
沈雨被催的沒辦法,只能獨自跑出了沈家大宅,躲在狀元樓下的小茶館里聽評書。
茶館比較高檔,里面都是附近的商賈豪紳,她身段兒太‘出類拔萃’,女扮男裝都沒用,只能自顧自躲在角落里,拿著一盤瓜子悶悶的磕著。
“.....青州三虎齊聚珊嶺河岸,聞聲望去,卻見一白衣公子手持長劍‘如霜寒雪’,孤身站與橋頭...”
臺上的說書先生手持折扇,說的真是‘一龍戰三虎’的橋段,最近兩個月為了壓下造反弒君的事兒,典魁司按照都在引導輿論,簡單點說就是給曹華洗白,吹噓各種英雄事跡,滿大街的茶館都能聽見這些故事。
沈雨早就聽膩了,完全沒放在心上,只是小口磕著瓜子。
“...四人大戰三百余回合,金刀祁虎終是一招不勝,被率先斬與馬下...”
“什么亂七八糟的,盡瞎扯....”
出神之際,她忽然聽到一道質疑的聲音,本來的就還嘴道:“誰這么大膽子....咦?!”
沈雨眼前一亮。
小桌對面,曹華折扇擋住臉,一襲華服頭豎玉冠,打扮的十分鄭重,手上還提著個大禮盒。
見曹華沒喬裝打扮,沈雨立刻收聲,悄悄做到曹華跟前打量幾眼:
“姓曹的,你打扮這么俊,去相親不成?”
曹華錦袍玉帶,打扮的確實帥的不行,一身氣勢遮掩不住,坐在這里太惹眼,便起身從側門離開,轉入后面的巷子。
沈雨方才的沉默一掃而空,小碎步走在跟前,還圍著轉了一圈兒,頗為老成的點頭道:
“嗯,不錯...話說你穿蟒袍是什么樣子?穿尋常衣裳都這么俊,穿蟒袍豎金冠,還不得迷死一大幫傻小姐...”
曹華走到無人處放下折扇,偏頭打量一眼:“我要迷倒姑娘,還需要靠衣裳?”
“也是。”
沈雨仔細打量幾眼,忽然眉頭一皺:
“姓曹的,你的臉色.....怎么這么白?”
“我臉一直很白。”
“不是...是氣色,你以前鋒芒畢露,看著都刺眼睛.....現在感覺....感覺就和茗樓里面....”
“....前幾天練功受了傷,無傷大雅。”
“....是嘛....走路咋也有些飄....”
“...嗯...傷的是腿...”
“...傷的是腿,臉怎么會白?”
沈雨好奇寶寶的似的仔細打量,滿臉狐疑。
曹華臉色微沉:“習武之人的事兒,你明白個什么?”
沈雨一縮脖子,“哦”了一聲,轉眼瞧上曹華手上提著的禮盒:
“給誰送的東西啊?”
“還能有誰?”
沈雨臉色一紅,扭扭捏捏:“這...這多不好意思...”
“霏兒姐改嫁,你爹是主家,得打聲招呼。”
沈雨頓時泄氣,撇了幾眼,又看向身后:“霏兒姐怎么沒來?”
曹華自然不好說趙霏和祝曲妃倆起不來,只能輕咳一聲:
“霏兒姐臉皮薄,不好意思過來。”
沈雨點了點頭,想了想,哼哼了一聲:“霏兒姐是公主,算我沈家入贅,改嫁不用打招呼的,送禮就更免了,我沈家當不起。”
“當不當的起,可不是你說你算...”
沈雨微微蹙眉,偏頭打量幾眼:“姓曹的,你今天是不是有點走神兒?”
曹華頓住腳步,平心靜氣,才繼續緩步上前:
“沒有。”
“....感覺你今天好正派....”
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