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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無可奈何

  周侗坐在屋檐下,認真聽著趙茂訴說,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殿下在二十多年前已經死啦,安安心心歸隱山林,尚能得個善終,你如果現身,當今圣上可能會認你這個侄子,可當今圣上是太后扶起來的,如何向后人解釋太后的所作所為?”

  趙茂嘆了口氣:“我是趙氏后裔,不爭那大統,只求安穩度日罷了。”

  陸平陽想了想:“家師曾與周老前輩共事,念在往日情分之上,還請周老前輩為殿下送句話給宮里。”

  周侗聽見這話,稍微沉默了下。作為武人,‘情義’這兩個字分量很重,當年沒參與那件密事,袖手旁觀確實有愧,便如同路見不平沒有拔刀,可能與他無關,但心里這道坎邁不過去。

  念及基礎,周侗抬了抬手:“罷了,我帶句話,會是什么結果,就得看殿下自己的造化了。”

  趙茂神色微喜,連忙點頭。

  幾天后的清晨。

  一輛小馬車在巷子里停下,太子趙淮走下馬車,在李綱的帶領下走向周侗的院落。

  趙淮馬上及冠,臉上早沒了往日的輕佻與玩性。挫折能讓男人成長,但他經受的挫折,不是尋常人能體會的。

  當年在江南當世子,他做夢想的都是有朝一日,父王被接到京城繼任皇位,這樣他日后就能成為大宋的天子。

  可真的夢想成真,他才發現皇帝不是那么好當的。

  他的姐夫和父親,因為老太后的一盤棋幾乎決裂,雖然現在還維持著臉面上的情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這一切,只建立在一個‘情’字上。

  父皇在陽山受了重傷,暗疾難以痊愈,身體越來越差,能撐多久誰也說不準。

  等父皇一死,彼此的情分就淡了。到時候坐在暗處的那個姐夫,走到臺前,說他年紀尚輕難以執政,讓他把位置讓上一讓,他能如何?

  恐怕還得笑臉相迎,做出胸無大志的模樣,回去老老實實當個江南王。

  這對他來說,或許還是個好結局,只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如果那個姐夫,還是把他當小舅子,不搶這個皇位,對他來說,反而更加提心吊膽。

  畢竟曹華有兒子,百年之后,如果他先壽終正寢,或許可以眼不見為凈。

  但若是曹華先身故,是什么場面不用想也知道。

  坐擁幫個大宋,手握數十萬雄兵,就住在宮城外面,左右著大宋的政事。皇帝的金冠,抬抬手就可以拿到。已經長大成人的曹安,憑什么要在乎他這個沒有半點情分的舅舅的看法?

  曹華身故無人壓制子孫,曹安恐怕第一時間就是讓他禪讓,然后封曹華一個太祖,名正言順的把家搬到宮城里面。

  就算侄子曹安顧念情分不去奪權篡位,那謝怡君的兒子和趙家沒有半點關系,有資格坐上那張龍椅,憑什么老老實實跑到西蜀的山溝溝里當個閑散王爺?

  曹華的子女肯定不止一個,十幾個夫人,幾十個子女。無論兄弟之間誰當了皇帝,他們都是正兒八經的王爺、公主,憑什么跑去當個無權無勢的小姐公子,把大好江山讓給趙氏子孫?

  長大成人的曹安,即便顧念和趙家的那點血脈情分,也不可能和同胞兄弟站在對立面。

  等曹華合眼,會發生什么,幾乎是注定的了。

  趙淮幽幽一嘆,知道卻無可奈何,甚至不能說,這種無奈除了他,恐怕無人能懂。

  進入院落之中,等待多時的趙茂和陸平陽起身相迎接,周侗只是坐在屋里。

  見到這位只聽說的已故表兄,趙淮打量幾眼,竟然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或許這位表兄的處境還要更凄慘一些,畢竟連吃穿都成了問題。

  若趙淮真是太子,父皇大權在握,這個趙氏遺孤肯定是得死的。不過現在天下都快改姓曹了,同為趙氏子弟,此時還有什么好爭的。他今天能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趙茂微微躬身,對表弟行了一禮:“見過太子殿下。”

  趙淮輕輕抬手,在小案前坐下,與見趙茂想必,今天出來跟多的是散散心,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

  看著不停咳嗽的趙茂,趙淮想了想,輕聲道:

  “你的事兒,父王知曉了。過去的事兒守口如瓶,就此改名,過幾天會賜你一個侯爺的身份,封地在嶺南,地方雖然窮山惡水了些,但遠離朝廷能讓子孫安穩度日.....百年之后,也不會受到波及.....”

  趙茂臉色微喜,已經淪落致辭,能得一份安穩實屬不易,當下自然沒有意見:

  “多謝圣上大恩,我日后必然安分守己,絕不給圣上添一絲一毫的麻煩。”

  趙淮輕輕笑了下,正準備噓寒問暖幾句,坐在旁邊的陸平陽,卻是萬萬抬頭,露出了帶有疤痕的臉:

  “太子殿下可否將曹太歲請來?我有事想和他聊聊。”

  此言一出,院落之中頓時安靜下來。

  趙淮臉色微沉,略顯不悅。

  趙茂則是一愣,繼而惱火開口:“平陽,住口,曹太歲豈是你我能見的?”

  “呵呵....”

  陸平陽發出兩聲冷笑,掀開了頭上的斗笠,露出一張猙獰可怖的臉龐。

  整個右臉有臉被炸傷,扭曲在了一起,右眼已經無法睜開,僅剩的左眼滿是戾氣。

  趙淮雖然錦衣玉食,不過在江南打仗也看過不少惡心場面,有些膽量,不過瞧見這場面,還是有些心悸。

  陸平陽左眼充滿血絲:“殺我師父,毀我容貌,讓我形如厲鬼,此仇不報,我夜夜不能寐,還請太子殿下,請曹華過來與我見一面。”

  吱呀——

  趙淮尚未回答,房門已經打開。

  周侗察覺不妙,從屋里走了出來。

  陸平陽忍辱這么多年,照顧著一個完全是廢物的太子,就是為了這個機會,此時豈能放過。

  手腕一番,五把飛刀便自腰間激射而出,刺向了年邁的周侗。

  “殿下小心!”

  院中的護衛臉色大變,疾馳而上想要救駕。

  周侗年事已高,卻是怒喝一聲,直接舍身撲向趙淮,卻被飛刀阻攔,無力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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