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眨了眨眼睛，笑：“你這么看好那孩子...那為啥大清早的還跟他在電話里吵架？...當時那邊是南方那孩子沒錯吧？...都多少年沒見你那么跟人急眼兒了，只擔心你的血壓，嚇得我喲”
竇老又端起茶杯，搖頭苦笑：“誰讓他是不只是個滑頭，還是個小混蛋呢？...胡攪蠻纏的功夫倒是厲害。”
“他怎么你了？”見丈夫的心情和談興似乎都不錯，老太太干脆也在書桌邊的另一張藤椅上坐了下來。
“他呀...”竇老眼睛瞇了瞇：“竟然是想請我厚著這張老臉，卻影響地方上的事情。”
“唉？！”這么多年得風風雨雨一起走過，老太太覺悟可不低，聞言就是一怔。
“我說南神啊，我的親哥啊你真是”龍龍連聲音里都透著牙疼：“我也真是服了你的了，你怎么會想到讓我外公去推動什么港口安檢呢？他都退休了啊，何況還根本不是一攤呢？”
南方拿著電話，笑瞇了眼睛：“你知道山莊的酒水，就數咱們國內的買家訂得最多，所以前陣子就安排人去考察了幾個國內的港口，想著在那邊有個臨時周轉倉庫，也方便些嘛。”
“所以呢？”龍龍嘆氣：“是考察到津港的時候，有人得罪你了？”
“沒啊”南方笑：“就是根據發回來的考察資料，發現那邊可能會有些隱患，拜托你外公推動個大型安檢排查，不也是防微杜漸，保障人民生命財產安全么？”
“你...你這不是瞎操心么我的南神哥哥！”龍龍愣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吐槽：“如果真是那樣，那就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啊！你至于要為了這個惹惱我外公？”
“瞎操心么？”南方笑，但聲音有點輕，更像是自言自語：“我沒覺得啊...有些遺憾，一個由于疏忽沒彌補上，總不得再眼睜睜的看發生第二個吧...”
“哥哥呀”龍龍悲催道：“咱們不鬧了行不行？正常點行不行？...你這么全無道理的瞎折騰，總要有個理由吧？”
“唔...”南方呡了呡嘴：“如果我說，只是因為最基本的人性，行不行？”
“人性？”
“...嗯！就是因為人性！”
“人性唯已啊我的哥！你這為了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就得罪我外公，根本是違背人性才對吧？”
“...人性唯己？...哈哈，你這破孩子，真這么想？”
“當然！南神，你老實告訴我吧，是不是你想在津港要個優惠政策什么的？...那也犯不著扯上我外公吧？牛刀殺雞了喂...哪，如果真需要的話，雖然不一定能幫上，但我可以去幫你打聽...”
“停停停龍龍同學“南方干脆站起身來，慢慢踱步：“你先告訴我，為什么你會覺得人性唯已？”
“這還用問？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啊這些道理，連小朋友都知道吧？”龍龍也有點跟不上南方的跳躍神經了，但還是認真回答。
“哈！”南方笑了聲：“看來這回，我又可以給你上出處課了。”
“...洗耳恭聽，哥您開心就好。“龍龍苦笑。
“人不為己中的那個為字，原本是讀第二聲的。整句的意思，是說人要是不懂得時時修煉自己的心性，終有一天會被天地所不容。”南老師還真開講了：“而沒有永遠的朋友那句，原本是說國與國之間的關系。而且，自從把這句話放進國策之后，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國家，就開始走上了條無休止的下坡路...凡事都用利益來衡量得失的，不管是個人，還是國家，到最后都會失去尊重。”
龍龍這回愣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好好好，就算您說的都對行不行？”
“不是就算。”南方覺得胸口有點悶，干脆就往書房外面走：“瞿秋白、成本華、聶曦，這些名字，你熟悉么？”
“...知道些。”
“看過他們臨刑前的照片吧？當你看著他們那時的笑容，還能說出人性唯已這句話么？”
“這...”
“哈”南方走啊走的，竟然已一路走出了大宅：“是不是覺得我盡說些很久遠的故事，根本就是唱高調？是抬杠？”
“那個...嘿嘿，也不算吧。”
“好，那我們就說說身邊的。龍龍啊，你信不信，在我們身邊，那些最普通的國人。當他們中的一些在面對特殊情況時，會毅然選擇與生命逆行，會有向死而生的絕大勇氣？”
“...這...”
“他們中，甚至有連編制都沒的，徹徹底底的普通國人，為收入擔憂，為房價發愁，你信不信？”
“當你有天面對那些人的時候，龍龍啊，你還能不能輕松說出人性唯己來？”
“哥，假設的事情，我沒法說過你...那你倒是說說，你覺得人性到底是什么啊？”
南方腳步頓了頓，又開始走。
這回，干脆是往廚樓后的那個小山包上走，也就是上回放羊的那個。
“哥？南神？”龍龍疑惑。
“人性這東西，太復雜了，我覺得我還沒有能具體描繪出來的能力和資格。”南方終于開口：“但有很多時候，我覺得它應該是像個太極。”
“太極？”
“嗯，這你肯定知道的吧？黑白雙魚那種....我覺得人性可能就很像它，白的部分，是神面，屬于愛、犧牲、奉獻、勇氣那些；而黑的部分，可以叫做鬼面，里面裝著自私、狹隘、欺善怕惡那些。也許每個人的心里都有這么個太極，白色神面多些的，應該就是我們認為的好人，那黑色鬼面多些的，就是壞人了...但這黑白之間，又是在不停旋轉變動的，隨著神性和鬼性的盈缺，好人也可能變壞，壞人也可能變好。”
“南神...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但我一時真的吃不透啊”
“哈哈，大致就是說，人性也許逐利，但說它完全唯利，我并不認同...至少，我覺得不是每個人都那樣。”
“...嗨！咱們這都聊到哪兒去了！哥，咱們明明說得是我外公的事情，是津港的事情好不好？”
“哈哈哈哈”
“哥，您就聽我一句勸行不行？初七，或者初八也行，反正初十之前，您回京師來一趟，我陪著您，一起到外公那兒去賠個笑臉，我保證他不能跟你置氣。”
“哈哈哈竇老才沒真跟我置氣呢。”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