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收拾完坐下,濮杰就推門進來了,“我說,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你猜怎么著?居然沒虧錢!”
余耀略有驚訝,“你說了是老玉新工,還能十萬賣出去?這老周不會是個老玻璃,看上你了吧?”
“滾!”濮杰坐下,“我給他說了,東西買虧了,不過原先的素扳指是老乾隆沒問題。人家看了看,說乾隆朝的玉扳指,素的也不好弄了。”
“這老周倒是懂行。”余耀點點頭。
華夏的古玉史,有“兩高一奇”。兩個高峰,一個是漢玉,另一個則出在乾隆朝;還有一個奇人,大名鼎鼎的陸子岡。乾隆朝的玉件,官作就不用說了,即便是民作,也是精品迭出。
這和乾隆皇帝有很大關系,帶動了一股風氣。他是個玉癡,你看他所有兒子的名字,都帶了一個斜玉旁。
“老周還說,老玉新工,也就能值個五萬,不過既然我們花了十萬,他就給我十萬。多出的五萬,就當下一件東西的定金。”
“嗐,這叫沒虧錢?除非你不跟他做生意了,也不在意名聲了,不然下一件東西,不還得扣出來?”
“就算是這樣,這年頭,誰肯把錢先給你啊?你說他這樣,我要是尋摸到好東西,能不第一個聯系他么?而且,以后還好意思誆他么?”
“這得看人,要是劉大頭,逮著個冤大頭能吃干榨凈。”余耀點了一支煙,“行了,不開玩笑了,你和老周見面,還說什么了?”
“我問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新收了個扳指?結果他問我扳指哪里來的?”
“你怎么說?”
“我說打眼了有什么好說的?圈子就這么大,我不愛嚼舌頭。”
余耀點點頭,“行,到這兒最好。剩下的事兒,他自己打聽下琢磨下也就明白了。反正劉大頭已經折了,他把掛袍將軍罐收了,四十萬。”
“真的?這么多?”濮杰眼珠子都大了。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余耀面露得意,“二一添作五,給你二十萬,你收了十萬扳指錢,我再給你轉十萬就行了。”
“嘿嘿,你一個人去辦的事兒,給我這么多不好吧?”
“那行,你就留著十萬,也不少了。”
“靠!這么不經讓啊?”
“這點兒出息!說好了二一添作五,我能虧你錢嗎?這掛袍將軍罐,還不是你帶我去看仕女俑落下的?哥們兒我能這么不講究么?”余耀抬手拿起手機,就給濮杰轉了賬。
“大氣,霸氣,豪氣!”
“這次是把劉大頭給得罪透了,這段時間咱都長點兒心。”余耀放下手機。
“嗯,不過這事兒他也不能明著嚷嚷,既然都這樣了,那就斗到底唄。”濮杰點點頭,“我說,你什么時候對唐三彩有研究了?”
“你以為我和你似的?干這行,活到老學到老。你睡覺的時候,我懸梁刺股呢。”余耀說著,不自覺地揉了揉眼角。
正在這時候,格古齋的店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個滿頭銀發的老者。
這老者很有派,一身淡雅的唐裝,帶著一副金絲眼鏡,手里拄著根款式簡單的手杖。
這手杖,雖然款式簡單,但余耀一看,卻是用整根海黃紫油梨料子做的,單就這根料,也價值不菲。
“老爺子來了?看看有什么喜歡的?”余耀笑著上前迎客。
“掌柜的怎么稱呼?”
“我姓余,叫我小余好了。”
“有客人啊?”老者看了看濮杰。
“來玩兒的朋友,您看您的。”
老者來回掃了掃,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還有么?”
余耀心說,這老頭兒眼界應該不低,這店里沒什么值錢玩意兒,估計是入不了他的法眼,“您偏好哪一口兒?”
“有老窯的東西么?”
能說出“老窯”這個詞兒的,在古玩行里,必定混了有些年頭了。
老窯的說法,是一些老玩家的對瓷器的一種劃分。
瓷器,是古玩里的大項。不懂瓷器,那也稱不上玩古藏古。歷史跨度長,種類繁多,包括的藝術形式豐富。上有數億的重器,下有百八十的瓷片。
玩瓷器的,是一個很龐大的群體。而其中的老玩家,把元青花之前的瓷器,統稱為老窯。
這里面當然也有個界限,因為最早的原始瓷,商代就算出現了,正經意義上的瓷器,東漢也就有了。但唐代之前,總歸還是以陶器為主。
所以,老窯,主要就指的唐宋兩代的瓷器。這里面,最主要的就是越窯邢窯,所謂的南青北白;還有宋代的汝官哥鈞定五大名窯,外加一些民窯瓷系。
余耀在圈里混,也知道老窯這個說法,還知道玩老窯的,那多少都是有些底蘊的。因為老窯的瓷器,單色釉為主,不像彩瓷那么花哨,更重要的是歷史文化內涵。
而且,這些年明清官窯瓷器的行情扶搖直上,老窯呢,除了一些名窯,很多東西動彈得不厲害,所以找老窯的,往往是真喜歡,不光是為了噱頭和賺錢。
余耀想了想,“倒是有件老窯的東西,但有買主還沒回話。”
“下定錢了么?”老者問道。
“這倒沒有。”
老者笑了笑,“沒下定錢,叫什么買主?”
要不是沈歌是個美女,這東西算是個緣分,余耀早就拿出來了。但聽老者這么一說,他心說,先拿出來讓他看看也無所謂。
這老者氣派和眼界都不凡,余耀想的可不是一錘子買賣,這要維系好了,自己現在的“眼力”又突飛猛進,那說不定就是個長遠的大機會。
“這么著,您眼界高,我先拿出來,您給掌掌眼。”
老者點了點頭。
余耀打開保險箱,將那只扒村窯玉壺春瓶拿了出來。
老者待余耀放定在柜臺上,才上手。瓷器和易碎品的交接,不能過手,老玩家都懂。
濮杰驚訝地看了余耀一眼,心說什么時候弄了這么件東西?但余耀正在談生意的當口兒,他也沒多說話。
老者放下玉壺春瓶,“你確定是老窯?”
“宋代扒村窯,沒問題。而且米黃胎比深灰胎要少見,這圖案有點兒抽象,但也沒脫出宋代扒村窯的藝術風格。”
老者微微點頭,“嗯。還有別的么?”
“暫時還真沒有。不過如果您喜歡老窯,可以留個聯系方式,我如果有好貨,再聯系您。”余耀暗道,看來是沒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