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寶,保護好貝爾小姐的安全,寸步不離!”裘安從病房內快步沖了出來。
“頭兒,那我要是要拉屎撒尿呢?”
“憋著,等我回來!”裘安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丟下一句話,風馳電掣的沖出了醫院。
“仁記洋行,快!”
邊三輪屁股冒出一串黑煙,載著裘安一路向前奔去。
仁記洋行內,林探長率領的軍警正在跟威爾遜中校帶領的仁記洋行的雇員們緊張的對峙。
很顯然裘安一走,威爾遜對林探長沒有一點兒心里上的威脅了,對他來說,裘安是不受控制的,而林探長則相對軟弱一些,而且沒有這么大的膽子。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林探長已經找到了退路,就算不干警察了,他也能舒舒服服的過下去。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低聲下氣,再受這種鳥氣?
于是,威爾遜本想威脅一下林探長,讓他知難而退,誰知道了碰到上腰桿子剛硬起來的林探長,結果自然是碰撞上火星了。
而且林探長在現場還有了一些發現,雖然這也許是微不足道的,可這個發現讓他在這件舉世矚目的案子當中有了立功的資本,雖說不一定能夠名垂青史,可能在歷史上留下一筆,那也是足夠榮耀一輩子的事情。
林探長聽不懂英文,全靠翻譯,這樣倒也讓火藥味稍微淡了一些,畢竟有一個緩沖。
雙方劍拔弩張,威爾遜不介意把事情鬧大,他是知道的,今天英國駐華大使藍普生親自飛過來處理此事,只要抓住中方的一絲絲把柄,就可以無限擴大,然后予以反擊!
所以,他才敢放任仁記洋行的人跟軍警直接對立起來。
如果打傷了人。那就更好了,威爾遜心里倒是很希望對方克制不住先動手。
但是林探長雖然腰桿硬了,可也是明白人,態度可以強硬,但是絕不能傷了這些洋鬼子,哪怕是他們先動手。
洋鬼子最會惡人先告狀了,上面為了息事寧人。到時候他可以一拍屁股走人,可這些兄弟們免不了要吃苦頭了!
在林探長的命令下,軍警們只是將威爾遜等洋行內的人圍了起來,沒有動手!
但是雙方手里拿的都不是燒火棍,是槍,槍聲一響。那是要死人的。
即便是威爾遜想要制造沖突和混亂,可他也不敢先動手或者先開第一槍。
只要開槍,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威爾遜中校,我們這是正常執法,請你保持克制,讓洋行的人都散了!”林探長再一次發出嚴正的警告。
“探長先生,我只是在向你表達我們合理的訴求。你們雖然有權利搜查這里,但是你們嚴重破壞了我們的正常工作和生活,還有,你們的士兵和警察多次損壞我們的私人物品,我們要求登記賠償,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威爾遜中校道。
“登記賠償我們可以答應,但是這必須在搜查完之后,現在不行!”林探長道。“威爾遜中校,請你和洋行的人立刻回到我們指定的區域。”
“如果我一定要現在呢?”
“這不符合規矩!”
“威爾遜中校,我看看到他們當中有人偷拿我們洋行的東西,我的一塊懷表放在枕頭底下,也被他們偷走了……”
聽了洋行中人指責和控訴,林探長臉色馬上就變了,他知道。警察隊伍內不正之風,吃喝拿卡那都是常有的事情,查案中偷拿主人的財物的事情并不少見。
但是通常情況下,主人就是發現了。也只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敢當面指責或者索要。
主要還是怕得罪他們,以后惹麻煩。
但是,這也要分情況,洋鬼子的東西能隨便拿嗎?這不是沒事找抽嗎?
還被人抓了現行,就這一點,洋鬼子要鬧起來,他們就不占理,而且還會鬧國際笑話!
“是誰,哪個混蛋,給老子站出來!”林探長怒了,警察隊伍里不正之風太多了,他是心知肚明,可上上下下都知道,可有人真正的管過嗎?
“林探長這是要大義滅親嗎?”
“布朗先生,你不要激我!”林探長臉色潮紅,狠狠的盯著布朗說道。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布朗聳了聳肩膀,呵呵一笑。
“是誰,丟老子的臉,丟我們當警察的臉,是條漢子的,給老子站出來!”
“探長,是我!”一個瘦瘦的警察,遲疑了一下,上前一步,羞愧的說道。
“瘦猴,怎么會是你?”林探長大吃一驚。
“探長,我孩子病了,需要一大筆醫藥費,剛才我搜查的時候,發現這塊金懷表,周圍沒看到人,就……”
“你孩子病了,什么病,你讓大伙兒幫你想辦法,怎么能做出盜竊這樣的事情呢?”
“醫生診斷是腦膜炎。”
“腦膜炎!”眾人聞言,皆大吃一驚,這個病得了很少能治得好的,死亡率極高,就算是治好了,孩子也可能會留下后遺癥,說不定會變成一個智障兒。
“瘦猴,你咋不告訴大伙兒,這樣大伙兒也能幫你想辦法?”瘦猴的直接領導老周嘆息一聲。
“周組長,我……”
“林探長,你現在覺得我的要求很有必要了嗎?”威爾遜中校一副勝利的模樣道,“如果等你們搜查結束了,我們還不知道會丟失和損壞多少財物,所以現在就必須搞清楚,免得你們事后不承認!”
“這……”林探長猶豫起來,自己輸在了手下不檢點上了,被對方拿住了把柄,如果他不答應對方的要求,到時候責任就都在他的身上了。
“老林,損壞東西要賠償,咱們當警察的也不例外!”裘安飛步而來,大聲說道。
“嗯,裘老弟說得對,可是咱們這個……”
“威爾遜中校。就算是登記損失物品,也不需要這么劍拔弩張吧?”裘安直接面對威爾遜中校道。
“如果不這樣,林探長是不會答應我們的正當請求的!”威爾遜中校眼神微微一縮,裘安的出現,令他的計劃產生了一絲變數,他可比林探長難對付多了!
“剛才在外面我也聽到了,有警察私自拿走洋行內的物品。對嗎?”裘安問道。
“不是拿走,是盜竊?”
“盜竊,我們是來這里搜查證物以及犯罪證據的,仁記洋行內任何一件物品都可能是證物,警察取走證物,這是理所當然的!”裘安道。
“荒謬。我的一塊金懷表算算什么證物?”剛才那指責警察中有偷盜行為的洋行雇員憤怒的質問道。
“請問這位先生,你在洋行內的職務?”
“我是前臺文員!”
“月薪幾何?”
“八十塊大洋!”
裘安一伸手,瘦猴便明白,從口袋里將金懷表掏了出來,放到他的手上。
“這塊金懷表做工講究,而且還是出產之瑞士,價值不菲。威爾遜中校,你是個識貨之人,來給這塊金標估個價吧?”裘安隨手將金表遞給威爾遜道。
“大約五百英鎊!”威爾遜仔細眼看了一下,給了一個答案。
“一個月薪只有八十大洋的人,需要多久才能買得起這塊金表?”裘安道,“而且,這樣的進口金懷表宣化城未必能找到第二只。”
“這位先生,能告訴我。你這塊金表從何而來?”裘安取回金懷表問道。
“我,我……”那自稱是金表主人的人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了,額頭上的汗水不斷的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看來,仁記洋行內出了貪污的蛀蟲,該好好的查一查了,威爾遜中校。布朗先生,你們認為呢?”
威爾遜和布朗一齊變色,這個裘安一來就掌握了主動,本來是警察盜竊卻變成了洋行內部有人貪污。
很顯然一個月薪八十大洋的文員是買不起這種價值高昂的進口金懷表的。
“裘少校。這跟警察借搜查之名盜竊洋行財物絲毫沒有關系!”威爾遜臉色陰沉道。
“我知道這沒有關系,不過我也說了,搜查還沒有結束,如此一塊價值不菲的金懷表就這樣輕易的放在枕頭底下,仁記洋行真的這么安全,大家不覺得奇怪嗎,根據常理推斷,這金懷表出現的地方有些奇怪,甚至有些來歷不明,警察在搜查的過程中,發現這種來歷不明的物品是不是有權予以收繳,至于他沒有報告,那是因為搜查還在繼續,你們怎么就斷定這是盜竊呢?”裘安反問道。
“是呀,搜查還沒有結束,瘦猴發現疑點,暗中將金表收繳,還沒來得及上報,這也是合情合理的!”林探長站出來道,對于自己的手下,他當然得出面維護了。
這要是真被按上偷盜的罪名,那瘦猴這身警服不但保不住,還的有牢獄之災,這讓他一家老小怎么活?
“你們這是狡辯,剛才他明明已經承認了是他偷盜的,還說因為孩子生病的原因!”
“他親口承認盜竊了嗎?”裘安問道,“他說孩子生病跟這件事有關系嗎?有殺人動機的就一定會殺人嗎?”
“荒謬,你們這是在包庇罪犯!”
“我怎么覺得你們的思維很奇怪,不去追究一名可能貪污的員工,卻跟我們較勁,莫非這金懷表是你們故意的放置的誘餌,引誘我們的警員犯罪?”裘安冷笑道。
“沒有的事,太荒唐了,實在是太荒唐了!”
“來人!”裘安一揮手,“把那個自稱是金懷表主人的先生帶回去接受調查。”
“裘少校,這么做太過分了吧!”威爾遜嚴厲的叱問道。
“過分,我們把一個涉嫌貪污的罪犯帶回去調查,這怎么就過分了呢?”裘安反問道。
“就算他涉嫌貪污,可你的人不也涉嫌盜竊,你們怎么不把他也抓起來?”威爾遜臉色鐵青的質問道。
“對,把瘦猴一塊兒帶回去,徹底的搞清楚這件事的過程。”裘安想了一下,下令道,“怎么樣,威爾遜中校,現在你滿意了嗎?”
威爾遜中校冷哼一聲,這一次較量,他還是輸了,裘安要是晚來一步,那個叫瘦猴的警察就可能自己承認盜竊的事實了。
“布朗先生,救我!”
“裘少校,那塊金懷表?”布朗問道。
“這是證物,布朗先生難道不知道這里面的規矩,當然要帶回去了!”裘安嘿嘿一笑,這個時候玩這些小伎倆,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寫的。
不過還是幸虧自己來的及時,不然林探長還真應付不了這個局面,被人抓了現行,就等于蛇被捏住了七寸,處處掣肘。
布朗訕訕一笑,他也看出來了,跟這位裘少校斗嘴皮子,他們沒幾個是他的對手。
“好了,耽誤不少時間了,大家繼續搜查吧,加把勁,爭取在八點鐘之前完成搜查!”裘安命令道。
一眾軍警們在又開始忙碌起來,對峙的警戒隨之解除。
“裘少校是急著去機場接人吧?”
“威爾遜中校也一定想早一點去機場吧?”裘安嘿嘿一笑。
“彼此,彼此!”威爾遜充滿了挑釁的沖裘安嘿嘿一笑。
“謎底就要揭開了,威爾遜中校就沒有一點兒害怕嗎?”裘安意有所指道。
“我害怕什么,我又什么可害怕的?”威爾遜微微一笑,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兩人都是用英文交談,不需要翻譯,這讓那名美女翻譯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威爾遜聞言渾身一震,眼底不自禁的閃過一絲驚恐,他不敢抬頭,微微別過去,生怕被裘安看出破綻,而內心早已翻起滔天巨浪,事情的發展遠遠的超過了他的控制。
似乎從一開始,他就沒能掌控過局勢,戰場博弈中,他似乎太一廂情愿了。
他何止是低估了中國人,而且還是嚴重的低估了,這個古老的國家,如今還能在風雨飄搖之中延續生存,它的生命力實在令人驚嘆,中國人的智慧太可怕了!
“別擔心,現在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我一個。”裘安輕描淡寫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