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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她的故事(中)

  那是在我升上初一的時候,我留著麻花辮,帶著方框眼鏡,將自己的表情隱藏在眼鏡后面。這不是我做出的打扮,而是我的父親拜托媽媽為我扎的,他說,喜歡書的女孩子就應該這種打扮。

  我知道,無論是周圍還是在書本中,我的發型都十分的老土,但我沒有反駁父親的必要。對我來說,有書就夠了。

  “你不感覺這發型老土嗎,現在根本沒有人綁這種發型了,絕對會被別人歧視的。”她曾數次抱怨過。

  “沒關系的,我又不需要交朋友。”我每次都這樣回道。

  “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把頭發披下來,那種長發如墨般傾瀉的感覺多帥啊,被人看到一定會一見鐘情的。”她很喜歡黑長直的發型,但我只有在家里洗澡后躺在床上才把頭發披下來,除了我和她外,沒有人見到過那種發型。

  “喂,你看那個家伙,她竟然和你綁著同樣老土的發型欸,真不知道她父母在想些什么。”她捧腹指著一個女生嘲笑道。

  我注意到一個視線一直在怯生生地注視著我,我扭過了頭,驚訝地看到綁著同樣麻花辮的女生。她的眼中是單純的向往,期待,有著我很少看到的純真。

  我的記憶力很好,這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這讓我在學習中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力氣便能夠取到一個好成績,以此來讓要求父親為我買更多的書。

  我清楚地記得,在一天前,那個女生還應該是長直發才對。

  我很少被這種崇拜的目光注視到,我朝她笑了一笑,這是我為數不多學會的表情。

  “如果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的話,只用微笑就好了。”這是她告訴我的一句話,據說,這是一部很厲害的動畫的名臺詞。

  我沒有看過動畫,不過,這句臺詞確實被我記住了。

  在看到我的笑容后,那個女孩臉突然變紅了,感到害羞一般急急忙忙地扭過了頭。這是這個年紀的女生經常做出的表情,我并沒有感到驚訝。

  “我猜,那個女生說不定只是在注意你的發型,認為你這個復雜的發型很酷,我敢打賭,沒有兩天她就會換成其他的發型。”她信誓旦旦地發誓。

  “這可說不定。”我輕聲回應她。

  自那之后,我便開始注意起了那個女生,“她”的名字是井上瑤。井上瑤和自己不一樣,似乎很迫切的想要與其他人交流,雖然我從來沒有在意過,但我知道,那些女生露出的是輕蔑的假笑,就像是她對我經常露出的那種笑容一樣。

  但是,那個女生卻高興的接受了這個笑容,就仿佛這就是諾大的恩賜一般。

  我對“她”很感興趣,很想知道“她”的行動模式,那是我第一次對一個女生感興趣。

  她主動承接下了這個任務,在我看書的時候,她依舊能夠隨時觀察井上瑤,每當看到感興趣的事情就會主動的告訴我。

  井上瑤沒有像她說的那樣輕易的換發型,始終頂著有些土氣的麻花辮,“她”對交朋友這件事似乎很是在意。每次與別人交流發生困難時,“她”總會看我一眼,仿佛獲得了鼓勵一般,重新與對方交談起來,哪怕對方上一句還在暗地里諷刺自己。

  難道,正常的交流感情對其他人就那么珍貴嗎?我十分的疑惑。

  井上瑤也曾數次來到我的身邊,似乎是在猶豫,又似乎是在害怕,每當這時我便露出了一個在我看來還算友好的笑容,鼓勵“她”開口。

  但每次我露出笑容之后,“她”卻突然面紅耳赤起來,吭吭哧哧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紅著臉一跺腳從我身邊又跑開了。

  “這個笨蛋說不定是喜歡上你了。”她這樣壞笑道。

  我對此并不贊同,雖然在我所讀的書中也有很多情節與此類似,但那都是男女間的戀愛,我并不認為這個女生喜歡自己。

  就這樣過了三年,也許,井上瑤對麻花辮的發型厭倦了,也許,“她”想要改變自己的形象,從某一天開始,“她”換了一個發型,在臉上略施粉黛,將自己打扮的比班級中任何一個女生都要耀眼。

  “她”似乎對我的看法很是在意,用不安的眼神望著我,我只是回了一個一如往常的微笑,希望這個笑容能夠給“她”些鼓勵。

  麻花辮不適合交朋友,這是我在小學時就知道的事情,這個女生直到現在才發現,真是愚蠢的有些可愛。

  “她”或許會認為換了發型可能會遭至我的不滿,但我反而對此喜聞樂見。應該說,“她”能夠注意到這一點就太好了,發型對人的影響是很重要的,肯定沒有多少人愿意對染著五顏六色頭發的視覺系人類搭話吧?當然,她除外。

  自那之后,“她”在班級中的地位就改變了,男生們暗地里討論“她”,女生們則是與“她”交好,希望能夠通過和“她”交朋友而讓自己評價變高。“她”似乎也很享受這種轉變,開始主動的接受這種生活,臉上的表情也變多了起來,變得開朗活躍了。

  沒過幾天,“她”便被初三新來的那名年輕的班主任給盯上了,給予了“她”比起普通師生關系之外更多的關注,“她”似乎沒有察覺到,但班級里面的氛圍卻已經隱隱有了些轉變。

  他的講課風趣、穿著打扮都很時尚,班里面大部分人都對他保持好感態度,深受喜愛,只是,她告訴我,這家伙是個衣冠禽獸,雖然長得還算可以,但是他有著好幾個社交網絡上的賬號,每次都用不同的話術對待不同的女生,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上過床了。

  我也能感覺到,他的眼睛中隱藏著一種獸欲,就像是正在挑選獵物的狼一般,一旦確定好獵物,就會瘋狂地上去撕咬,直到對方停止反抗。

  他選擇了“她”。

  他表面的功夫做得實在太好,“她”對此完全沒有察覺,沒有一點防備的接受了他用心的關懷,我從眼神中能夠看出,“她”似乎喜歡上了這個人。

  “那個笨蛋一定是被人給騙了。”她不屑地嘖了一聲。

  “只要她喜歡就好,這種事情只要你情我愿就沒關系吧。”我毫不在意的回答她,將書翻向下一頁。

  最近我在看源氏物語,紫式部身為一個歷史上罕見的女作家,她的文筆十分細膩,每次讀她的文字都能夠感到一種哀傷。

  也許,她像自己一樣都是個文學少女吧,綁著麻花辮坐在桌前認真地翻閱著一本又一本的書,為書中的故事所折服,嘆惋。

  “她那個時代的女性都是被關在家里的吧,除了看書以外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了,你和她完全不一樣欸,你能做的事情可是多多了,要不要嘗試一下染一下頭發?我感覺白毛應該挺不錯的。”她這樣建議我。

  “不了。”我沒有換發型的打算,我不受歡迎都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自己想把自己打扮成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的,這一點她不可能不知道。即使我能夠做的事情有很多,但對我來說,除了書籍以外也沒有其他喜歡的東西了。

  如果唯一感到在意的對象的話,或許,應該就是井上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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