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帶著陸績回到了吳縣老家,等他們到了老家之后才知道在廬江發生的一切,隨后戰敗的陸康、陸俊被孫堅軟禁了起來,在江東三郡沒有安穩之前,恐怕陸康和陸俊都不會有zìyóu的可能。
再之后,劉繇的到來給江東的世族們創造了一個充分合作的機會,一個用丹陽郡的戰火換取吳郡和會稽安全的機會,世族們緊張的互相串聯著,各個家族內部也在商討著應該如何支持許貢和劉繇,如何才能將孫堅擋在江東三郡之外,如何才能讓自己家族的利益得意長存。
雖然陸遜是陸俊的義子,但是陸遜才是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就算他很聰明,明白陸康的心思,但是一個孩子轉述陸康的話又豈能讓族中的掌權者相信。
孫堅是什么人?那是一個終結了陸家在江東至高地位的仇敵,是不死不休的亡族之恨,這種人怎能不反對,這種仇恨又怎么能輕易忘卻?!
陸遜也很委屈,雖然他是忠實的轉述了陸康的意見的,但是現在族人們卻完全不想相信這是陸康的意見,相反,還有些心思叵測的人認為陸遜的話是在潑污陸康,折了陸康一世英名,不當為人子。
陸遜雖然年幼,但是他也能大概的理解陸康的真實想法,陸康的做法是現在情形下最好也是最無奈的辦法,如果江東不能統一,將來中原世族做大南下的時候,恐怕比孫堅的做法還要狠得多,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兩害相權取其輕的辦法。
客觀的說,陸康自己為何不做孫家的角色,那全是因為陸康明白這事是個得罪人的事,或許孫家可以興旺百年,但是百年之后,孫家一旦沒落,必遭殘酷的反噬。所謂出頭必死,從者無罪,在貴族的規則中,就是這么一回事。
再說,陸家也沒有像孫堅這種具有大勇大智的人物。沒有這種心懷并吞天下之志的梟雄。所以,陸家應該讓孫家一頭地,將這個出頭的地位讓出去,并且賣個人情給孫堅。絕對是陸康在無奈之下最正確的選擇,恐怕也是陸康為陸家做得最后一件大事。
但是結果,陸康的心意并不能被陸家的親族接受,甚至這些親族還站在了反對孫堅的最前沿,將陸康賣出去的人情給白白浪費了不說。陸家在吳郡跳的越歡,對被軟禁的陸康和陸俊來說,活命的機會也就越渺茫。
陸遜有時甚至會惡意的想,這些族人是不是實際上就是在盼著孫堅殺掉陸康和陸俊,這么一來,陸家吳縣偌大的家產就都是這些族人的了,自己和陸績都還是孩子,小祖母一介女流,這是不是在侵奪家產了啊!
事情的發展不幸被陸遜猜中了。五月,陸康在舒縣病亡,不久之后,陸俊亡故的消息也接著傳來,更有說舒縣陸家上下百余口中親族幾乎沒有一個活下來。這些傳言或真或假,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但是陸遜是相信的,如果孫堅真的大度的話,完全可以將那些無關重要的族親當場就放了。既然當時不放就是為了做人質的,現在陸家不管人質死活。直接跳到了與孫堅對抗的最前沿,又是出錢又是出力,孫堅再不惱羞成怒就怪了,殺了陸家立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這么一來,陸家和孫家的仇恨恐怕就洗不清了。
陸遜在族中的地位隨著陸康和陸俊的死訊傳來也越發不堪了,祖母得到消息只會終rì抱著剛會搖搖晃晃走路的陸績落淚,卻是完全沒有主見,陸遜見此,只好主動的請求去迎回陸康和陸俊的尸體,然后送到鄉下安葬,并且打算留在鄉間守孝。
對此,陸家的人自無不可。
于是,陸遜帶著祖母和小叔一起到建鄴,接到了裝著陸俊和陸康尸首的棺木和一路護送陸康家的下人,一路風雨兼程的扶靈回到吳縣東南的老家,將祖父和父親入土為安之后,就在墓邊結廬而居。
只是,樹yù靜而風不止!
不久,許貢的使者陪著陸家的族長一起到了,他們的來意很簡單,為了能陸遜和陸績得到更好的教育,將來能夠繼承陸康未竟的事業,陸遜和陸績應該去更好的環境求學,而不是呆著這荒山野嶺的虛度年華,特別是陸遜,正是當學的年紀,更加不能荒廢了。
不過,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是,為何自己進學的事情,居然會驚動了一郡之父母官,需要親自派遣使者前來這個荒山野嶺的地方,為了自己一個半大的孩子,一個才牙牙學語的小童辛苦奔波,這事實在是太詭異了。
只是,陸遜就算是有百般的疑惑和千般的不情愿,事實就是事實,他們叔侄和祖母又怎么拗得過這些有權有勢的人。
于是,稀里糊涂的陸遜和陸績,還有祖母被裝進了馬車,迅速的離開了守墓的草廬,一路奔波,然后又換乘小船,再換乘大船,等到陸遜可以zìyóu行動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了。
陸遜真是哭笑不得,陸家的人到底做了什么啊?難道將自己和小叔都給賣了不成?
陸遜很不幸的又猜中了,他們確實是被賣了,而且賣了一個大好的價錢,只不過這個買主陸遜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小公子,海上風大,船只搖晃的厲害,不要站在舷側,若是落進了海里可就麻煩了。”
陸遜興奮的呼吸著zìyóu的空氣,海風是暖的,從南方遙遠的海上吹來。
“大叔,我們這是在向北走么?這船要去哪里?”
陸遜扭頭,看見一個還算壯碩的男子,臉龐黝黑神態親切,身上穿著頗為講究的服飾,看上去像是個商人,不過他身邊的那幾個年輕的漢子,倒是不簡單,比起以前祖父和父親身邊的那些衛士更為彪悍,顯然這些人的來歷不簡單,而這個中年男子的身份又豈能簡單?
“呵呵,不錯,是向北去,一直向北!”
“那是去江北的廣陵么?”
“小公子的眼光只能看到廣陵這么遠么?”
陸遜楞了一下,這位大叔的言辭絕對不像是一個商人,這種話又豈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能夠說出來的。
陸遜肅然的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布衫,拱手躬身行了個大禮,口中道:“小子陸遜陸伯言,還未請教先生名諱。”
“呵呵,在下華歆華子魚,現任密云水軍軍師祭酒,伯言有禮了。”
華歆笑呵呵的回了一禮,慢慢的走到陸遜的身邊,陸遜抬頭仔細的打量著這個曾經聽父親說起過的大人物,不由得十分的困惑。
“原來是華大人,我的父親曾是大人的手下敗將。”陸遜將姿態放得很低,這個時候要學會自保,何況,還有小叔和祖母需要自己的保護呢!
華歆贊賞的看了陸遜一眼,陸遜的這點小心眼自然是瞞不過華歆的。
“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是可惜,不能與這位對手當面談一談,甚是遺憾啊!”
“大人,我們這是要去密云么?為何大人會接我們去密云?”
陸遜眨了眨眼,華歆的話里透露出很多的信息,陸遜人小,不明白那么多的意思,但是華歆的話里明顯是在為自己的父親遮丑,這說明華歆對自己的和小叔并沒有惡意,否則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說些客套的話語,尤其是對自己這么個半大的孩子。
因此,陸遜放心的將自己這么多天憋在心里的疑惑問了出來。
華歆似乎有些譏諷又似乎有些好笑的笑了下,側頭看著陸遜仰著的面孔說道:“正是要去密云,不是說過了要送你去上學么,你的目的是密云的西林學宮,至于陸績和夫人,孤兒寡母的繼續呆在草廬守孝顯然是不大合適的,所以一并到密云去陪你讀書,也方便你就近照顧,這不好么?”
“好,當然是好的,與其在吳縣被族人欺負排斥,還不如出外求學呢!”陸遜終于還是將自己的怨氣發泄了出來,主要還是華歆對陸遜平等的態度,讓陸遜有種被尊重和被重視的感覺,心里不自覺的就對華歆產生了信賴感,這些本來不該對外人說的話也不由得沖口而出了。
華歆笑了笑:“無知之人只見眼前利益,而看不見長遠的利益,伯言不必與這些人計較,畢竟他們還是你的族人,只要伯言將來有所成就,何愁不能榮歸故里呢?”
陸遜略微有些慚愧,拱手行禮道:“多謝大人教誨,遜承教了!”
華歆胡須微笑:“不必多禮,這事你大了自然就明白了,我不過是討個巧罷了。”
“大人,為何我族人和許大人會想著將我送到密云讀書,莫非大人與許大人之間有什么交往么?”
“呵呵,伯言果然聰慧。其實這事是主公點名要你的,許大人想要與我主進行貿易,并且在某種程度上進行軍事合作,以抗衡孫堅的侵襲,我主提出了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伯言你們一家三口。”
陸遜苦笑,原來自己還真是被賣了,管不得許大人這么熱心此事,自己還以為他是感念祖父的聲名,卻想不到其實還是為了實利,人,原來都是如此自私自利的么?想到這里,陸遜的小臉上不由得浮起一層怨氣和恨意,華歆看著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