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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云夢山(3)

  夜幕拉開,不遠處傳來一陣陣隱隱約約爵士鼓的敲擊聲,舞廳是現代社會的產物,古代雖然也有艷歌艷舞通宵達旦的青樓楚館,卻沒有現代這樣激烈。隨著夜的深沉一切都開始瘋狂,這個山腳下的小鎮也不例外,夜生活在逐漸拉開著。凌威有點慶幸住的地方偏離鬧市區,可以安享一份寧靜。

  月兒已經接近滿月,不知是農歷的十三還是十四,光亮如水照在遠處的山頭,沉靜深遠。小院里響起一陣沙沙聲,是那位老人還在翻動藥材。葉小曼可能真的累了,早早關燈休息,小雪玩興正濃,拉著林婉兒溜了出去。凌威了無睡意,信步走下樓梯,后院的空氣帶著絲絲寒意,沐浴在月光下,一片清涼。

  “要幫忙嗎?”凌威隨手翻動著藥材,秋日的夜晚露水很重,藥材微微有點潮濕,不知老人是不是來不及收拾,不過至少應該用油布蓋一下,藥材返潮極容易變質。

  “不用。”老人直起腰,院子里的燈不知何時關了,但皎潔的月光下還是能看清老人的臉,方正慈愛,帶著山區老人特有的滄桑,對著凌威笑了笑:“你是剛住進來的客人吧,我這藥材剛拿出來翻曬,難得好天氣。”

  “翻曬?”凌威詫異地望了望天空的月亮:“現在可是夜晚,您不知道藥材最怕潮濕嗎。”

  藥材在買賣過程中最怕的就是發霉變質,尤其是黃芪黨參等含糖比較高的藥材,保存的時候一定要曬兩天或微波爐烘烤,不然容易生蟲。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外行。”老人呵呵笑了兩聲。

  “不,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凌威說得很婉轉,不了解情況他可不敢亂說,雖然覺得老人似乎真的很外行,很大年紀,當面說也不好。

  “年輕人,請坐。”老人拉過一張凳子,用布擦了一下露水,遞給凌薇。

  “你是來旅游的吧。”老人聲音溫和,不徐不疾:“藥材有藥材的特性,你們過路客不太了解,天地分陰陽,萬物發于天地,自然也分陰陽,藥材也是如此,一些壯陽藥要求吸收陽光,而許多滋陰的藥物需要的是陰氣滋潤。大多數藥材加工都忘記了這一點,片面追求效率,更有甚者用烘干技術,真空包裝,那樣連太陽的陽氣都沒有了,怎么能不降低藥效。”

  老人停頓了一下,望了望凌威,似乎害怕凌威聽不懂,對牛彈琴可就沒意思了。

  “你繼續說,我聽著呢。”凌威提醒老人:“我對藥材也知道一些,這次來是順便采購一些藥材的。”

  “采購藥材你是來對了,我們芙蓉鎮的藥材最地道了。”老人提到自己的專長立即來了精神,像一些專家教授一樣健談起來:“我在月光下曬藥材就是為了讓那個藥材充分吸收陰氣,這種做法只有我一家,所以我的藥材絕對保持藥效。”

  “比如這黃芪。”老人抓起一把藥材在凌威面前晃了晃:“白天暴曬,晚上放在月光下回軟,再暴曬,再回軟,周而復始要一個禮拜,還有這個三七、、、、、”

  老人越說越高興,凌威看得出來他是很久沒有和別人暢談了,剛好自己對藥材很有興趣,也就恭敬地凝聽著。凌威對藥材的了解也就是在藥性和分量運用上,藥材加工不是太在行,不過陳雨軒是藥王的弟子,曾經提到過藥材陰陽屬性不同加工方法也不同,當時她還慨嘆會加工的不多了,藥效明顯不如以前,只好不斷調節用藥劑量。沒想到今天偶然遇到精通藥材加工的高人,略感興奮,對于自己平時的一些疑問隨口提出來,只要是藥材加工保存方面的,老人信口解答,越說越興奮。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一位虎頭虎腦的青年走進院子,見到侃侃而談的老人,停下腳步:“爹,你又在和客人談藥材加工,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聽,婉兒上次就抱怨過您,把客人都聽得膩了,第二次來旅游死活不住我們家。”

  老人談興正濃,被打攪,明顯不高興,聲音依舊溫和,但帶著不悅:“你個小兔崽子,我加工藥材的絕活愿意說給他們聽是他們的造化,要是在以前,誰要想學我還不答應。”

  “你就別提以前了。這條街多少人都是您的徒弟,現在干得都比您好,抱著老方法不放,藥材加工成本太高,生意越做越差。”小伙子莽聲莽氣地說道:“要不然,婉兒也用不著把房間租出去,我們爺倆睡這院子里。”

  “這能怪我嗎。”老人爭辯道:“那些做藥材利欲熏心,不僅偷工減料還摻假,這世道,正當生意人越來越難做了。”

  “所以您要改一改,您教我們的都過時了,用不著。”小伙子繼續說道:“您現在求人學徒都沒有人愿意。”

  凌威聽明白了。老人是守著傳統藥材加工手續,無法和現代一些加工技術相提并論,生意越來越差,連兒女都有怨言。他是醫生,知道藥材純正的重要性,微微有一點替老人鳴不平,淡淡笑了笑:“這位兄弟說得不一定對,我覺得老人家手藝不錯,要是愿意我倒可以做做徒弟。”

  “你看,人家不是愿意嗎。”老人有點得意。

  “人家那是安慰您。”小伙子悶聲說道:“是看您可憐,空守著一身本事沒有用。”

  “我可不是安慰老人家。”凌威笑著說道:“要是老人家愿意,我就做個掛名弟子,怎么樣?”

  “好,今晚我就收下你這個掛名弟子。”老人笑出聲來,真的很開心,有人肯定自己的手藝,也就是肯定他做人的成功,怎么能不高興。

  “隨便你們,反正也高興不了幾天。”青年沒有一點喜悅,反而有點惆悵:“爹,我打聽了一下,最近那家祥和藥材批發確實想壟斷這里的生意。”

  “他們憑什么。”老人有點憤怒:“藥材初加工和收購需要一流的藥材鑒定技術,他們有嗎。”

  “爹,您激動有啥用。”青年說得很無奈:“無論他們技術怎么樣,大師兄陳意芳已經加盟,就是他們的實力,大師兄的招牌現在可是比您響亮得多,聽說明天要進行藥材鑒定現場比試,是芙蓉鎮鎮政府發起的,理由是整頓藥材市場。”

  “我還沒死,容不得他們胡作非為。”老人忽然站起來,怒目圓睜:“藥材是救命的東西,他們壓低采藥的山里鄉親價格不說,還以次充好,以假充真,這次我豁出這張老臉,也要聯合老弟兄和他們爭一爭。”

  月光下,老人身體挺得筆直,就像一顆老松樹,堅強沉穩。頭發散發著白亮的光澤,不知是縷縷白發還是夜寒露重的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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