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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真相很近

  從來,兩人之間沒有這么靜過。一個坐著用筆涂鴉,一個站著用腳涂鴉。

  窗紙已經深色,紅梅白荷進來掌了燈,又無聲無息地出去了。

  “你可知,蕭三的第一個妻是真有情郎。”裘三娘突然盯著紙愣了愣,有些惱怒得將紙團了一扔。

  紙團骨碌碌滾到墨紫腳邊。

  墨紫克制住要去撿起的沖動,同時聽裘三娘的這話,不由驚問,“什么?不是金絲搞得鬼嗎?”

  “你聽我慢慢說。那一位未出嫁前就已經有了心上人,對方是她父親的幕僚,因地位低微,兩人不敢說破。婚后,蕭三見她總郁郁寡歡,自然就遠了。不知何時,她又和她的心上人恢復來往。她生性善良,對蕭三并無情意,本來和金絲之間相安無事,卻突然處處針對起金絲來。金絲忍耐不了,便反過來捉她的錯處,居然查出這件事。于是,才用了捉奸這一計。看上去好像那一切都是金絲安排的,但蕭三卻說是第一任故意透露給金絲知道,并在推波助瀾之下,確定會讓他撞見。她下堂之后,她父兄不過裝裝樣子鬧了幾日,然后就被家里送到庵中。如今,你道怎的?”裘三娘淡淡一笑,垂眸,再抬眼。

  墨紫搖搖頭,她當然有些預感,卻說不真切,不如乖乖當聽眾。

  “如今,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同她心上人遠走他鄉。那個大兒,出生在庵里。這一切,還是蕭三知情后出面成就的好事。誰都不知道,便是金絲也只以為是自己成功了而已。”有名有姓有細節有時間。不容她不信。

  墨紫長長舒一口氣,“市坊之間,甚至敬王府,傳得只是零星片斷,讓人浮想聯翩,而真相其實離得那么近,又是十萬八千里遠。”

  “那些謠言,一半是金絲放出去的,另一半是蕭三讓他那些朋友傳的。”為了讓那位前妻成為徹底的受害者,也算煞費苦心。

  “果然。不知他人事,莫論他人非。”墨紫搖頭感嘆,然后想到第二任,“難道,姑爺的第二任也是如此?看似錯不在妻。其實恰恰相反?”

  “不。這第二任,卻是真狠的。一出生便是世家嫡女,把宅子里那些斗妾爭寵的招運用得淋漓盡致。蕭三看出她驕橫。照樣對她不理睬。誰知,她不但對金絲屢下痛手,更是在兩個孩子身上下了一種慢性毒。那種毒,持續服用。五年內就會身體虛弱,五感衰退。一場風寒就會要了小孩子的命,稱為五歲枯。大人吃了,卻是無妨。蕭三聽聞她家庶子女多年少夭折,便暗中留了心,扣下一些吃食,送去查了,可沒有異樣。他想起天恩寺的忘年交方丈大師見多識廣,便請他幫忙過眼。結果,就在孩子飲水的杯子沿發現了不為人注意的乳白色草汁。蕭三怒她拿無辜的孩子開刀,便讓人對金絲提及了此事。還暗示以牙還牙的報復方法。他那兒當幕后軍師,金絲前方對敵,將第二任無形的狠毒曝露到所有人面前。那位喊冤喊了幾日。蕭三給她看了五歲枯,她才不得不自求下堂。這事老王妃和王妃不太知情。老王爺和王爺卻知情。所以,對方盡管也是高門貴戶,只得忍了。而且,聽說那位回娘家后,她的母親也被送到家廟里去伴她,余生將青燈古佛。”裘三娘盯著搖晃的燭光,再嘆口氣,“我覺得他做得不妥的是,不該縮在后頭,讓金絲出面,還故意隱瞞真相。金絲如今這般強橫,何嘗不是因他這般的自負而寵嬌寵大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姑爺既不給金絲更高的名分,又以那么清晰的眼看她如何從欺辱中自強,他對金絲似乎更像寵物狗而不是愛人。我猜他不想顯示自己婆婆媽媽管自己后院里的事,金絲又是最早伴在他身邊的,他很自信她的本性純良。殊不知,人的貪念,若沒有大徹大悟放下的經歷,只會膨脹。從這回她給你下毒,就看得出來,她打算化被動為主動。金絲已經有了兩個孩子,她便是不為她自己,也得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更何況她被兩任妻以不同的目的欺負過。”以前的金絲,也許不那么壞,也許只是想簡單得跟喜歡的男人在一起,“我同意你的看法。金絲這般,姑爺要承擔一大半的錯。”

  “墨紫,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做?”過去的,誰對誰錯,已經明了。原來各有苦衷和傷心的理由。但,她呢?何去何從?

  “這個如果永遠都不成立,奶奶何必多此一問?”墨紫是現代女軍人。一夫多妻?殺了她吧!不過,穿在裘三娘的鞋里,畢竟受到禮教的束縛,她也只好避。但她不好這么勸。感情的事,她不是當事人,不能想當然說出口。“怕只怕,這休書恐怕是要不來的。不說姑爺對你有情,便是上面那么多長輩,也決不允許第三次再休。”

  再休第三妻,倒霉的就不是蕭三一個,而是整個敬王府了。

  “那樣好不好?我回去就扮惡婦,來個害妾毒子,自求下堂?反正這方法有人用過,蕭三郎他最恨恃強凌弱,以大欺小。我要是變成第二任的樣子,他趕我都來不及。”裘三娘支著美人尖的小巧下巴。

  “奶奶,人家是娘家勢大,事情才以自求下堂混過去的。咱們娘家無人無勢,你要是那么做,必是送到庵里去當姑子,一輩子別想出來。雖然有小衣在,可今后經商什么的就放棄吧,躲躲藏藏過些小日子行了。”據墨紫對裘三娘的了解,一定會悶死她的。“再說,經你現在這么一講姑爺的事跡,他聰明得都過了頭。跟你處了三個月,他會瞧不出你的真性子來?我可不那么確信。一開始咱們上來就裝瘋賣傻,還有點可能。”

  “照你這么說,這份休書我是等不來了?”裘三娘突然直起身子,一下子拿起狼毫,“墨紫,來給我磨墨,他不給,那我還是自己寫吧。”

  墨紫禁不住笑出來,“女人寫休書給男人,男人覺得沒面子,更不放你走了。要我說,你若跟他真是一點感情沒有,和離是唯一的路。可惜,你動了情。”

  “然后呢?”裘三娘那雙明艷的眸子盯住了她。

  墨紫聳聳肩,秋水眸那般清澈,“沒有然后,你得自己想。世間,唯情字最難解。而我,給不了你答案。我只能說,人以誠待你,你也以誠待之,那么凡事都會有解決的方法。”她甚至給錯過自己答案。

  兩人之間,又一片沉靜。

  “姑爺!姑爺!您慢點走!奶奶正跟墨紫說話呢,就出來了。”白荷的聲音穿過園子而入了耳。

  墨紫還是一身男裝,便說,“奶奶,我去換件衣服?”這句話,本該是陳述語氣,卻讓她說成了一個問句。

  裘三娘聽著外面的腳步,杏眼瞇起,光芒沉在眼底,恢復了往日的慵懶表情,“不用,橫豎姑爺看過你男裝扮相,料他應該不會吃驚。”

  墨紫不慌不忙,好像猜中她會明白自己的意思一樣,平望著她,笑說一聲是。她在裘三娘面前,已經很久不曾垂十五度的腦袋了。

  “三娘!”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裘三娘和墨紫一前一后,走到外間。

  紅梅就外頭報,“奶奶,三爺來了,還有二爺。”

  “蕭二?他最近可來得勤快。難不成還怕我走私貨?”裘三娘撇撇嘴,眼波流轉到墨紫身上,有些皮皮生輝,“莫非,在船上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沒有。”墨紫回她一個皮皮的笑,“奶奶放心,咱們互相握著把柄,誰也討好不了去。最壞的情況,便是二爺鼓動姑爺跟你生分了,那還正好幫了你一把。俗話說,遠距離的情意是維持不了多久的。等姑爺不粘你,你瞧不見姑爺,感情自然就會淡。”輕描淡寫,撇過蕭二的話題。

  蕭二在她養傷期間來過兩次,每次都是來看蕭三的。她只是事后聽白荷綠菊她們提到,并沒有見到面。她和裘三娘的意見一樣,是來觀察“敵情”的。

  “這是哪兒的俗話說?我瞧就是你自己編的。”而且一向編得很有道理。

  裘三娘話音還沒落,蕭三就掀了簾子。

  墨紫眼中,裘三娘是心思輾轉,看蕭三的眼神飄忽不定,而蕭三郎是容光煥發,瞧裘三娘的眼神親切寵溺。

  “我跟娘說,你身子雖好了,還需要靜靜調養一段時日。娘應了,讓你再多住半個月,只要在中秋前回府即可。你可高興?”還巴巴得討人歡心,等裘三娘夸他一句。

  裘三娘眼睛一亮,說出來的話卻很掃興,“誰要你多事去跟婆婆說?”

  蕭三一點不被影響,興致仍高,“你若想去哪兒逛,我帶你去便是。天恩寺方丈大師一直想見見你,不如我們明日去,可好?”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裘三娘對著這樣的蕭三沒辦法硬心腸到底,淡淡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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