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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波紋乍現(1)

  依照時節,六月中旬已經算得上是盛夏酷暑了,不過吉備高原的氣候比起瀨戶內海沿岸、九州等地要涼爽許多,伊達彈正館修建在一片丘陵矮山之間,天氣仍然是清爽宜人,陽光和熙而不熾烈,無論出行,還是在家中,都是相當舒服的時候,倭國的盛夏不同于大陸天氣那樣嚴酷,最高不過二三十度的天氣在穿越者看來是相當舒適的。[就到]

  伊達彈正館的庭院中,昨日來到館舍的政衡,正對著灑滿朝陽的院子,手中捧著一本大覺禪師東渡傳來的《黃檗希運禪師傳心法要》。

  倭國由此產生的臨濟禪黃檗宗要到江戶幕府時代開基立派,現在也成為了臨濟禪宗僧徒的必讀公案。他原本熟讀的是師尊遺留的金剛經殘本,自從發跡后便傳抄來《傳心法要》閑暇時常拿出來觀看,希企頓悟求得無上高法,手上沾染斑斕血跡下無從得入法門,只得求其次每每觀看心中平心靜氣,從中得到做人得人的啟示。口中默念道:“師謂休曰:諸佛與一切眾生唯是一心,更無別法。此心無始已來,不曾生不曾滅,不青不黃、無形無相,不屬有無、不計新舊,非長非短、非大非小,超過一切限量名言、蹤跡對待,當體便是,動念即乖,猶如虛空,無有邊際,不可測度……”

  政衡默默念道著《傳心法要》中的內容,思緒卻早已經跑到了別處,從榻榻米旁的矮幾上端其一杯微溫的茶湯,喝了一口,聊望著遠處似無人煙的山巒,心中想著的卻是如何應對真言宗御室派的挑釁,他看似出行實在是讓那些不甘寂寞的人們以為選擇了妥協跳出來鬧事生非,好讓他一次性一網打盡,不用作那無數次無用之功,他還沒有如此多的時間來和他們慢慢戲耍。[]否則也不會到伊達彈正館如此鄉野之地來避暑。

  他出行的理由也找的相當恰當,他本身就是臨濟宗門徒,剃度入道也僅僅只是一個儀式,本不用如此隆重邀請京都寺院派遣禪師上人前來剃度授法。和那武田信玄一般臨近尋找一間臨濟宗寺院便可剃度入道雖然有點倉促,可也不要用整整半年時間來準備。可也正好說明了他的虔誠,也沒有任何人找出辨別的理由,讓不甘心失敗的人們放心大膽的跳出來,可以讓伊達家的人們看清楚誰是誰非。

  尋找修建家寺的地方本不應該選擇在伊達彈正館外,這里畢竟處于備中備前交界處,那妙見山大半處于伊賀家的領地。在妙見山上修建寺院本來就犯了伊賀家的忌諱,如果伊賀家惱羞成怒的話,伊達彈正館的百余人還真是難以抵擋得住伊賀家的傾巢出動,只能夠退守一途。新見莊唐松地區乃是伊達政衡老父宗衡的舊領,也算是他的發跡地,那里本身就有一座伊達家的家寺,伊達宗衡和伊達信衡的尸骨就埋藏于寺中。

  選擇伊達彈正館作為伊達家的家寺,看起來更像是伊達政衡為了追溯備中國伊達氏的歷史。其實何嘗不是為了他的野望服務。年僅十八歲的政衡對于蘊藏在心中的計劃慢慢實施,當然會顯得格外的用心。伊達彈正館位于備前、備中的交界處,處于津高郡的門戶伊賀氏勢力范圍邊緣。只要能夠在妙見山上修建寺院成功,不管伊賀氏承認不承認,都會讓他們和主家松田氏發生摩擦和齷齪。

  一旦松田氏因為此事責備伊賀氏,伊賀氏無非只有兩條道路可走,一條道路便是搗毀妙見山上的寺院,一條道路就是與松田氏徹底離心離德。當然就算是借給伊賀氏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搗毀妙見山上的寺院,如果只是一座無關緊要的寺院的話,搗毀與否都不會惹來沖突。[]可是世間已經傳開妙見山上的寺院乃是伊達氏的家寺,寺內埋藏有伊達氏傳奇家主政衡的父兄,不管現在寺院中還有沒有埋藏。如果此刻發生搗毀事件,定然會惹來眾怒,備中國必然傾巢出動,伊賀氏是無法抵擋得住的,也不可能夠獲得投降的待遇,唯有不死不滅一條道路可走。這便是政衡的目的。他還記得當日松田氏出兵援助石川久智的事情,瑕疵必報是每一個戰國合格大名的性格特征,不管他有多么的能夠忍耐,在忍耐的最后必然會瑕疵必報,德川家康號稱老烏龜,忍耐之力世人皆知,殺妻嗜子只為了能夠生存下去,到最后還不是將織田信長的嫡系后裔殺的干干凈凈,豐臣秀吉的妻兒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政衡畢竟年輕,年僅十八歲的他也沒有德川家康童年的陰影,也沒有他少年時代的苦痛,宅男的生活一旦爆發出來顯得他有點與世人格格不入,顯得格外的意氣風發,忍耐之力遠遠比不得德川家康,甚至于比不上其他從小做大的大名豪強們,他的瑕疵必報不會等過一兩年時間立刻就會爆發出來。就算是短時間內無法對付松田氏,他也讓松田氏無法安身立命,舒舒服服的坐看備中國的騷動,也要讓松田氏無暇顧及備中國的事情。

  其實政衡并不清楚松田氏內部的齷齪糾結,只以為看上去表面平靜無波,實際上內部早已經發生劇烈的動蕩,微妙的平衡早已經在他出兵與石川久智爭雄的那一刻打破,派閥之爭陷入生死角逐當中。

  派閥之爭永遠是武士家族的永恒,就算是一切從無到有的伊達氏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派閥的苗頭,從大的看來以阿賀、哲多的家臣和其他地區的家臣之間的競爭,從小的可以看到降將出身的軍方勢力和舊臣出身的軍方勢力之間的競爭,還好伊達氏畢竟是新興勢力,連主家發家也只不過一年多的時間,派閥不可能一蹴即就,苗頭產生不代表已經產生,競爭也不代表著內斗。政衡樂意看到競爭,一個競爭的勢力是活力四射的勢力,正是擴張速度最快的時候。

  松田氏這種舊勢力家中的派閥之爭就不僅僅只是競爭關系了,還充滿了血腥的內斗,為了土地,為了獲得權利,他們往往不會和平的對待對手,往往為了些許的利益使出各種各樣的手段對付政敵。

  政衡前世的時候雖然知曉倭國戰國亂世的大致情況,也讀過許多戰國大名的資料,甚至于拜讀過山岡莊八的大作《德川家康》,可是他不可能去關注伊賀氏這種偏僻小家族的命運,也不清楚伊賀氏和松田氏的前塵往事,更加不清楚伊賀氏的最后結局。他只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做事,在妙見山上修建一座家寺只是他的第一步而已,他想要看看伊賀氏和松田氏會因此作出什么樣的決定,不管決定如何,他都是樂見其聞得,甚至于在伊賀氏喪心病狂的搗毀妙見山上的寺院后他也會趁機發兵攻打伊賀氏報復。

  只要迫使伊賀氏作出決定,政衡就能夠從中獲取一份利益,特別是在尼子晴久已經七八成可能會在秋收后發動對備前國的征討的決定下。雖然他那份編造的書信使得事情起點波瀾,可是尼子晴久不會因為新宮黨的內亂而停止征討,因為他是一個大名,一個特立獨行的大名,不是新宮黨還是別的人的傀儡。征討備前國既然得到了尼子晴久的首肯,就不能夠因為一封書信就停止,何況現在的毛利家經過了備中國一事和陶晴賢的步步緊逼早已經沒有了余力,備前國在尼子晴久眼中只是一塊可以任取任拿的板上肉,還可以威懾若即若離的備中國,如此利好的事情哪有不做的道理。

  政衡實在是不愿意看到尼子晴久的強勢到來,他更加愿意看到的是一個由他主導的備前國,而非是由尼子晴久主導的備前國。只要備前國沒有處于尼子晴久的兵鋒之下,他就能夠在兩三年時間內攫取最大的一塊利益,甚至于將居城從松山城搬遷到他心中更為屬意的岡山地區。如果獲取了備前國,備前、備中兩國將近四十萬石石高,他就有了東進奪取富庶肥沃的播磨國與那三好長慶好好說道說道,西近與陶晴賢、毛利元就獲勝的一方討論討論,趁著尼子氏新宮黨內亂趁機奪取美作國保證邊境安全,如此一來他就有了上洛爭霸天下的資本。

  現在,政衡明白他所期待的只不過是水中明月鏡中花,既然明知道尼子晴久不會放棄征討備前國威懾備中國的計劃,他就得在尼子晴久的征伐戰中取得一些利益的打算,既然無法成為主角,也要努力成為配角。可以政衡知曉松田氏在尼子晴久征討備前國的時候是站在尼子晴久這一邊的,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夠明著挖“同盟”的墻角,讓松田氏和伊賀氏起齷齪,甚至于使得伊賀氏反叛,就算是尼子晴久也不能夠因此責怪伊達氏,更加不可能起兵攻打處于深山中的虎倉城。吉備高原號稱晴天之國,可是進入冬季的大雪足以壓垮一切軍隊的行動力和士氣,尼子晴久征討備前國的時間最多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不可能夠傾力攻打處于深山中的虎倉城,毛利氏的郡山城的教訓近在咫尺。

  宮原丹波守遣外交奉行官前來稟報的時候,政衡都已經打起了輕鼾,微微睜開眼,當聽到近在咫尺的虎倉城發生的喪事,當即就笑道:“如此快就起效應了,給虎倉城發一道挽聯,大大方方的送去。”(。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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