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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不是鬼怪

  九月十六日筑的和歌山城,九月十八日打了一場仗,到了九月二十日的時候,信使才將捷報送到了京都本國寺,隨同一起到來的還有駐扎在石山本愿寺的聯名請戰書。

  宮原正重舉著奏報,一見到政衡,他就滿臉喜色的說道:“報告主公,水軍在紀之川河口一帶討取主動來襲的千余根來眾,繳獲了四百余桿鐵炮,沉重打擊了根來寺的囂張氣焰。”

  討取千余根來眾,還繳獲了四百余桿鐵炮。捷報是葛籠衡信手書,上面還簽下了十余水軍將領的名諱佐證,不由得政衡不相信。正如葛籠衡信擔憂的那般,政衡臉上沒有半點笑容,道:“問清楚了嗎?”

  宮原正重興奮地回道:“問清楚了,葛籠七郎兵衛尉探聽到根來寺岡山御坊雜賀鈴木氏等勢力齊聚岸和田城,便直取紀之川河口,在紀之川河口的和歌山上筑城威迫根來寺。根來寺派遣三千五百余根來眾出動強攻和歌山,遭到迎頭痛擊,一舉將前來的根來眾打崩潰了,討取了上千人,到出發前還沒有清點完畢,不過鐵炮數量已經點出來了。”

  政衡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沒有想到葛籠衡信還是一貫的投機取巧,勝則大勝,敗則大敗,說是謀略,其實是不負責任,他看著宮原正重。他淡淡的說道:“根來寺沒了根來眾,如同閹割的男子,他們求和的使者恐怕已經在路上了,嗯,葛籠七郎左衛門尉可說是取得了首功,令其得信后立即將和歌山城的事宜交托給宮地明光后返回京都。”

  宮原正重不疑有他,立即回道:“是?!還有這封聯名請戰書怎么辦?”他從奏報中拿出了一份洋洋灑灑寫了四五十個名字的手書,每個名字的上面還用拇指按了紅印。

  政衡想了想,葛籠衡信自作主張歸自作主張,卻也打開了不少的局面,他抬起頭來說道:“石山本愿寺乃是伊達家在近畿的兵站,不容有失,給我好生駐扎,不得生事。”目前局勢來說,近畿的局面已經漸漸平穩了下來,這對于求穩的政衡來說是一個不錯的形勢,雖然四周還在不停地打著仗,沒有絲毫停歇的樣子,可是大部都掌控中,沒有出現節外生枝的情況。

  政衡漸漸理清了脈絡,發現了目標,同時他也察覺到了危機。伊達家現在的局面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不容許有任何節外生枝的情況出現,現在步步為營方才最佳的方案。

  政衡想了想,說道:“遣使通知畠山高政,十一月一日明正女天皇即將繼承大統,要求其前來京都參禮。同時,派遣使者通知一國以上的守護大名,這件事情,交由奉行所辦妥。”

  宮原正重應道:“是!”說完告退。

  政衡看著描繪有近畿山川城池的沙盤,上面插滿了各色的旗幟,其中最多的是象征著伊達家的紅旗,他看向了丹波國方向,紅旗之中一點黑,皺了皺眉頭,呢喃道:“八上城?!”

  丹波八上城。

  波多野秀治站在八上城頭,遠遠眺望著東南一道道騰起的濃煙,火焰中的慘叫和悲鳴,預示著八上城的又一座支城陷入了絕望之中,他的臉上盡是擔憂,無計可施。

  波多野晴通說是將權力交給了嫡子,可是如今生死存亡之際,他也不可能拘泥于陳規,逃避世俗,再次站了出來,他看了一眼嫡子,嘆了一聲,道:“左衛門,不用擔憂。”

  波多野秀治連忙回頭,沖著波多野晴通行禮道:“父親,您來了。”

  波多野晴通打氣道:“伊達家重兵來攻,只要采取固守城池的戰術,兵眾嘴多,人馬鋪得太開,時間一長,勢必糧草短缺,待到他彈盡糧絕的時候,我們全力出擊,取勝簡直是易如反掌。”

  說這話,連他自個都不相信。

  圍城的雖說名義上都屬于伊達家,可是實際上伊達家的直屬兵馬不多,其中五成是屬于一個叫做和田惟政的前幕府的軍奉行,另外還有三成屬于丹波國人眾,剩下的二成才屬于伊達直屬人馬。

  波多野晴通倒也不是說大話,八上城自波多野晴通的父親植通筑城起,到目前為止總共爆發了四次八上城之戰,其中除了第一次是他的父親波多野植通逼退了細川尹賢,其余三次都是由波多野晴通指揮。

  這是波多野晴通自傲的地方,不過他三次面對的對手都是三好長慶以及他的麾下將領,三好長慶當時四面敵人,一旦長久離開領國,就不得不擔心背后的敵人乘虛而入,攻打自己的領國,因而他們的軍事行動已開始就伴有后顧之憂,三次都是打了頂多一個月時間就匆匆結束。

  就某些具體戰役來說,政衡或許劣于三好長慶,但是要論政略的眼光和對于大局的把握,則政衡不愧是更加杰出的名將。此時他已經將中國地區置于自己的只配置下,同時近畿之內同樣沒有任何敵手,攻略丹波國的不過是一支偏師,當然不會有后顧之憂。

  不僅如此,隨著中國地區的糧食豐收,轉運至石山本愿寺之后,大部分運往京都,一部分轉運至丹波國,分發給參加攻打八上城的各路人馬,用糧食用來籠絡人心。

  此時此刻圍在八上城之外的人馬已經高達三萬五千余人,隨著近畿各地的戰報傳來,倒是讓圍城的各路豪杰心思活躍起來,伊達上洛軍的強悍隨著一個個戰報震懾人心。

  八上城東南篠山川北岸丘陵地帶,野間砦,反抗越來越弱,數百上千的足輕在武士的帶領下開始在野間砦中放縱著他們的殺意。往日安寧平靜的丘陵,如今變成了人間地獄。

  和田惟政因為私心作祟,又因局勢壓迫,使得他聽從了政衡的告誡,率軍進入丹波國,一舉奪取了八木城,看似跳出了危機,其實給他的聲望帶來了災難性的打擊。

  足利義輝,和田惟政名義上以及實際上的主人,室町幕府的征夷大將軍,不管他是如何死的,最終他戰死了,死得其所,可是如此一來就讓摒棄足利義輝的兩大軍團長詬病不已。

  明智光秀和田惟政,這兩位在外人眼中,全都是導致室町幕府和足利義輝覆滅的罪魁禍首,同時更加使得他們聲望遭到沉重打擊的是跟隨著足利義輝一同戰死的還有今上天皇。

  這就導致了和田惟政對于麾下軍團的控制力迅速減弱,至于明智光秀依靠的是他從美濃國帶來的譜代家臣,勉力能夠控制住軍中的反對者。和田惟政的麾下很多人開始主動和伊達家示好,由此直接威脅到了和田惟政在軍中的領導地位,這才是真正的致命一擊。

  懊悔仰或是痛恨,但是都已經是過去式,和田惟政唯有向前看,他知道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可走,唯有跟隨政衡一條道走到底了,他也沒有壓制麾下將領示好伊達家。

  和田惟政的想法很簡單,他要展現出有用的一面,控制住部分人馬,以求在伊達家生存下去,他攻克八上城之后沒有停下休整,積極求戰,接連攻破了八上城的多個支城。

  和田惟政在攻破了野間砦之后,掃清了八上城所有的付城,使得八上城成為了一座孤城,這是八上城歷次籠城戰都沒有遇到過的新情況,顯然波多野父子沒有任何辦法破解。

  和田惟政在得知紀之川河口之戰討取上千根來眾的捷報是在九月二十二日,是從伊達軍中傳來的新消息,他一咬牙一跺腳,派遣了一支別動隊發起對八上城的試探性攻擊。

  說是試探性攻擊,其實準備的也是相當齊全。和田惟政沒有國崩,沒有鐵炮,也沒有投石器,他只能夠依靠血肉之軀,他命令將早已經準備好的竹束逼近八上城主膳屋敷。

  九月二十三日一早,和田惟政派出了他麾下的精銳和田眾,以主膳屋敷為目標,開始進攻了。他們不是采用由大將站在先鋒向前沖的辦法,是由抱著竹束的足輕,向著主膳屋敷慢慢接近,到了主膳屋敷前沿然后展開,用弓箭壓制守兵,然后突擊隊強攻。

  守備主膳屋敷的乃是赤井直正,這位歷史上殺害了養父成為黑井城主的惡右衛門,如今是被伊賀久隆打回了八上城求援,還沒有求到援軍,八上城就被包圍了,他率領著殘部人馬成了主膳屋敷的守將。

  原本波多野秀治是看不上眼的,不過最終決策權握在波多野晴通的手中,波多野晴通知道任何人都能夠投降,唯有赤井直正不可能,他的名聲太壞了,唯有死戰到底才有一線生機。

  屋敷名為宅邸,其實就是一座小型的城砦。由于依著八上城建造,成了八上城的一部分,靠近筱山川的最前沿,波多野晴通任命赤井直正,看中的正是赤井直正的勇武。

  赤井直正站在望臺上看下去,只看到竹束,沒有見到人影,他試著用鐵炮朝著竹束射擊,結果徒勞無功,忖道:“要射穿竹束,必須等他們相當接近才行,到時敵人弓箭也能夠反擊。”

  赤井直正乃是丹波國內有名的猛將,他望著竹束已經靠近主膳屋敷,他明白在人數上,就算是掌握了鐵炮的他們也不占優勢,要知道波多野晴通父子分配給他的鐵炮只有十二桿,聊勝于無。

  赤井直正握緊了拳頭,拔出了太刀,大踏步的走下望臺,恨恨道:“拼了!”反正在劫難逃,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他知道他已經沒有退路,唯有死戰到底才有一線生機。

  赤井直正毫不猶豫,當即下令集結三百守軍,不惜代價要擊退敵人戰陣,大門轟然打開,在他的一聲令下,從大門中涌了出來,朝著竹束戰陣沖殺過來,要殊死搏斗。

  和田眾將領和田定利哪里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驚愕中,赤井直正已經殺到了竹束前沿,推到了竹束,朝著后面目瞪口呆的弓箭手砍了過來,大吼一聲;“殺!”一顆驚恐的腦袋飛了出去。

  如狼似虎的赤井直正殺入了戰陣之中,和田定利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竹束之后多是弓箭手,又是措手不及,使得戰陣亂成一團,弓箭戰陣一下子亂哄哄起來。

  和田定利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亂成一團的弓箭戰陣,他跟隨兄長和田惟政東征西討,也非僅靠著血緣關系,他知道一旦撤退,就是崩潰的時候,到時候兄長定饒不了他。

  和田定利沒有停頓,大聲喝道:“全軍出動,圍殺了他們!”同時他讓傳令兵回稟和田惟政,請求強攻其他關卡,不能夠給予主膳屋敷援軍,他要用鮮血來洗刷恥辱。

  和田定利顯然不是赤井直正的對手,在打了一盞茶的時間之后,和田眾終于開始崩潰了,和田定利原本以為他很堅定,能夠直視死亡的到來,可是事實是他崩潰了。

  在赤井直正砍殺了和田定利的一位親兵之后,這名親兵是為了保護和田定利而死的,目睹了這一切的和田定利,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強烈的窒息感讓他聞到了死亡氣息。他知道如果親兵不擋這一下,死的人會是他。

  和田定利崩潰了,他放棄了抵抗,轉身狂奔。隨著和田定利狼狽逃竄,和田眾徹底崩潰了。赤井直正站在戰場之上,拄刀而立,周圍尸體狼藉,鮮血四溢,嘴角掛著洋溢的笑容。

  赤井直正大聲吼道:“來呀,來呀,我就在這兒!”用怒吼聲來發泄他的怒火,發泄他數年來的怒火,一切都是從那一天開始,噩夢就降臨在了他的頭上,讓他背負了無數的壓力不能夠自拔。

  和田定利狼狽逃回,自是受到了和田惟政的責罵,責罵歸責罵,最終還是不了了之,還是讓他擔任預備隊的將領,誰讓和田定利是他的同胞兄弟,是他所依靠的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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