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棘,滾出來!)”王之子嗣怒吼著,徑直沖入深邃的巖洞中,
狹窄的地道彎曲反復,若是初入此地免不了迷路徘徊。但對熟稔此徑的王族班吉拉而言,卻沒有任何難度。
每一晚都能夢見的歸途,不僅沒有隨著時光流逝而變得模糊,反而在一遍遍的反復記憶中越加清晰起來。
“碰咔”,一記重拳轟在阻礙行進的巨巖上,王族班吉拉終于停下動作。
“呲咔哩哩”,崩落的巖石碎礪后,顯出一個大型溶洞。
數百米寬的巖洞潮濕卻不陰寒,內部或是倚躺,或是站立著數十只班吉拉。
王族班吉拉的目光一一掃過同類,雖然對小部分沒有任何印象,但大部分都還保留有一定的記憶,都是昔年老家伙的部下。
“吼(。。。小不點回來了。。。。)”,晦暗的地洞中傳來輕響,威懾住蠢蠢欲動的眾多班吉拉。
除去覆蓋背甲的數根骨刺,另有六根巨大的骨錐從胸側的鎧甲中,三米來高的體型在班吉拉一族也足以稱得上‘怪物’。
穿行在族群中,棘很快找到了目標。那個全身包覆在藍色光紋中的同族,王的子嗣。
“吼(才一年時間就進化了,很快嘛)”,有力的尾巴拖沓著地面,撣起一層灰塵,棘少許驚訝道。
班吉拉一族,力量遠超一般精靈,但相對的,進化所需要的時間與能量也超乎想象。能在一年時間就完成這個過程,如果不是它本身的王嗣血脈影響。。。那么。。。
“吼(得到了人類的幫助嗎?)”棘咧嘴一笑,目光也帶上了一絲輕視,果然是太過心急了,人類的訓練師怎么會懂得積累的重要性,恐怕是得到你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的想讓你進化了。。。真是令人悲哀啊,王。。。
“吼(你們,要阻攔我嗎?)”靜靜的看著那些聚攏在棘身邊的同族,王族班吉拉問道。
“哩嘶”,棘厲嘯一聲,示意族員全數退下。
白銀山之主的戰斗,不需要無關者關涉。
族長下令,眾多班吉拉不得不耐下性子,一步步退至陰影處。
“吼(那么,展現一下吧,你從人類那里,到底得到了怎樣的力量。)”棘嗤笑道,引來同族一陣呼應。
或者在尋常精靈看來,人類的智慧的確能使它們的戰斗力得到增幅。但這并不包括班吉拉一族。。。與其他的強大種族相似,它們不信任人類。。。不認為他們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他們軟弱,自私,只懂得馴養精靈,然后一點一點的磨損作為王者的他們的野性。
無視同族的嘲諷,王族班吉拉踏步向前,體內隱隱有一股懾人的惡意慢慢滲出。
冰冷的,絕望的,侵略性的惡意,好似能透過皮甲的阻礙,讓大半班吉拉立時安靜了下來,感受到恐懼的真意。
哦。。。看來還是留有不少野性嗎?棘如此想到,它承認,自己有些小瞧對手了。
“喀拉”,王族班吉拉握了握拳,短臂纏繞起火之紋路。到底得到了多少力量,就讓你的傷口來解讀吧。
“吼(恩,火焰拳?)”棘壓低身體,的確。。。這不是呆在白銀山就能學習到的技能。。。
“嘶”,腳下一個反踏,王族班吉拉立時消失在眾多同族的眼中,只留下一條帶著火星的軌跡。
“啪轟”,龐大的力量攜著勁風粉碎周遭的巖壁,兩只巨大的兇獸以重拳對碰。
“哧”,紛舞的火花順著拳壓侵蝕起棘的手臂,但卻在幾個呼吸間就難以存進,不得不停滯熄滅。
“吼(巖石不受火焰灼燒,你忘了嗎?)”,棘不屑道,到底是太過年輕,戰斗毫無章法。
高溫消逝,包覆火焰的拳瞬時摻入凍氣,王族班吉拉雖未答話,與對方相抵的拳卻隱隱有了壓制的勢頭。
冷凍拳?棘皺了皺眉角,還真是學了不少東西呢。
不過還是不夠!
胸口凝出一顆黑點,棘引導著對方的凍氣輸入其中,并順勢將其逆轉反彈。
報復!
純粹的惡意帶著勁力彈開王族班吉拉,幾乎讓它失去了對手臂的控制權。
但是,攻擊尚未結束。
棘身側的黑色圓弧擴散開來,禁錮住王族班吉拉的行動。
惡波動嗎?皮甲上的鱗塊幾乎倒豎而起,王族班吉拉瞬時難以行動,僵立在原地。
口中匯聚熾熱的能量,棘毫不停留的轟出下一發攻擊,
破壞死光!
就這樣消失吧!
怎么會就這么被你干掉?駭人的能量襲來,王族班吉拉大嘴一張,轟出相同的技能。
“哧啪咻”
光束對沖,飛散的能量如光雨一般,將巖壁擊穿鑿噬的破爛不堪。
這家伙?棘看著遠處慢慢站起的身影,終于生出一股忌憚之意。
“砰”,重重的踢踏地面,王族班吉拉以震蕩的地面制造出空隙,加大力量扭轉了光束的方向,讓其直奔洞頂而去。
“嗤啦啦”,穿透天頂的光束急速升空,直至消失在云層的彼端,讓大地上各類精靈驚悚萬分。到底白銀山上發生了什么?
“啪”,緊捉住機會,王族班吉拉的速度增幅至極致,借著一擊大力甩尾,跳躍至棘的身前,冒著寒光的銳齒直奔對方的脖頸而去。
兇獸的戰斗,以切斷對方的脖子結束最為安穩迅速。王族班吉拉雖然清楚這點,卻很少照著做。無它,太過殘忍罷了。但此次他卻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因為眼前的敵人,是自己朝思暮想力求擊敗的對手。
“喀拉”,牙刃入骨,透過皮甲深深的釘入對方的血肉之中,王族班吉拉終于感到一絲輕松,一切都結束了。。。
“吼(只是這樣就結束了嗎?)”,腦側響起陰寒的耳語,王族班吉拉猛然感覺到對方的生機未斷,要遭!
“吼(做的不錯,不過想殺我,還差了一點。。。現在,去死吧!)”
腹側隱有勁風傳來,王族班吉拉尚來不及拔出利齒,便被一股龐大的力量集中,
氣合拳!
無匹的力道擊穿腹部的鱗甲,攜著王族班吉拉的身體飛出,撞在墻壁之上。
結,結束了?眾多班吉拉望著不再動彈的王嗣,釋放出呼喚的吼聲。
還是太嫩了。。。忍住脖頸傳來的刺痛,棘大口的呼吸著空氣,若是蓄力再晚上一秒,結果就很難說了。但終究是值得的,氣合拳的威力,沒有人能在承受這一擊后站起來。。。。。。勝利的天枰始終是朝自己傾斜的。
“吼”,棘發出一聲嘹亮的暴吼,宣告此片山脈,依舊是自己的領地,
“哩(你到底在興奮什么,篡位者)”,
并不響亮的語調,讓巖洞復又安靜下來。在棘難以置信的眼光中,王之子嗣慢慢站了起來。
不可能!在挨了族長一擊氣合拳之后,還能站起來?此刻,眾多班吉拉都無法消化眼前的事實。
好險。。。王族班吉拉捂住腹部慢慢站起,心底生出一股慶幸。
弱勢始終是弱勢,即使我是神族訓練師也無法改變這個既定的事實。但每天給你涂抹的藥水,也確實在起著效用,日復一日的話,總能減少對斗屬性的技能傷害,好好利用這個優勢。
訓練師的話回蕩在耳邊,王族班吉拉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機會只有一次,不能浪費了。
體內聚斂最后的力量,王族班吉拉似乎為這個陰暗的地底帶來了一點改變。
“哩(這是,夜空的星光?)”棘伸出手臂,接住從對手身上散出的光點。
“吼(最后的一擊了,棘,好好看著。。。。。。這就是我從人類世界,得到的力量!)”,銳齒溢出寒芒,積蓄力量的手臂裹上雷電外衣,王族班吉拉的氣勢不斷攀升,竟讓遠處的族員生出一股跪伏之感。
此刻,在那王嗣的身后,棘好似看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難以辨別身份的人類,唯有一雙星耀般的眸子讓人難以忘卻。那個人類,到底是。。。?
星空奧義——冰牙,碎龍拳!
得到凍氣與雷電之力,越加具象化的砂之流,凝出一條威嚴的巨龍,盤繞在王族班吉拉的身前,
“吼(就在這里了結我們的恩怨吧,篡位者!)”王族班吉拉重重的揮出拳頭,以拳勁誘導著砂龍向前橫沖而去。
“哩(真敢囂張啊,小鬼!)”,匯聚光彩的拳頭迎向砂龍,棘沖入沙暴中心,消失不見。
“轟”,夾雜著勁力的威壓,將眾多班吉拉掃出幾十米外。暴風肆虐,吞噬著一切,直至破開巖洞的桎梏,奔向夜空。
原來,已經時至零點了嗎?
山腳下,少年緩緩睜開眼,“找我有什么事?“
樹蔭中,慢慢走出一個女人。
“影大人,受城都冠軍之令,前來告知您,白銀七夜復賽已經開始,望您能與我一道迅速趕往復賽場地。”
“知道了。。。我現在有要事處理,你先回去吧”
恩?這算什么哪門子回答?白衣女人抬起頭,咬了咬牙重復道。
“影大人,復賽為重,請和我一起前往場地!”
“我還有事要辦”,少年抬起頭,眸中散出寒意,“不要妨礙我。。。”
“。。。是。。。”僅僅是對視了一剎,白衣女子便不由低下頭去。好強的壓迫感,這就是凌駕于眾多超新星之上的訓練師嗎?
興許是出于不甘,女人偷偷的觀察了一會兒對方,
“影大人,是在等人?”
“恩。。。”或許是答案太過模糊,少年緩緩補充道,“再等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同伴。。。”
“是嗎?”女人帶著少許疑問,消失于陰影中。
白銀山頂,肆虐的暴風終于平息。除去班吉拉一族之外,眾多野生精靈也來到了巖頂洞穴之外,等待著新的王者出現。
沼王。。。圈圈熊。。。大鋼蛇。。。瑪狃拉。。。往日難以尋見的強大野生精靈們群聚一堂,緊盯著那殘破的洞口。
“啪啦啦”,慢慢走出的班吉拉身形巨大,胸前的六根骨錐已斷去半數,但它仍強撐著走了出來。
棘,果然還是贏家!王嗣,終究沒有奪回領地。
感嘆,唏噓,興奮,歡呼,憂傷,各色情緒皆有,但卻并不妨礙白銀山迎來新的一天。
不過,此刻的棘卻沒有享受來自族員們的祝賀。。。它知道。。。贏家并不是它。。。
一刻前,從那碎石堆中率先站起的。。。是王嗣啊。。。
“吼(為什么要走,你不是贏了嗎?)”棘無力站起,只能暴吼著問道,它看出來了,這家伙是想離開。明明打贏了自己,明明可以出去得到王權,明明可以繼承父親的一切。為什么,要離開?!
“哩(你還活著啊,真是好運氣。。。不過算了,戰斗結束,一切都無所謂了。”王族班吉拉淡淡瞥了對方一眼,好像已經對這個手下敗將徹底失去了興趣。
拖著重傷的身體,王族班吉拉循著另一條路慢慢走了出去,
“吼(為什么要拋棄勝者的榮耀?你這是在蔑視我們白銀山嗎?小鬼?!”棘憤怒著,它不懂,為什么早些年喧囂著要奪回王位的它,此刻會毫不留戀的丟棄本王位默默離開。
興許是耳邊的聲音太過喧鬧,王嗣終于停下腳步,
“哩(因為,還有人在等我。。。在等我回去)”
什么?棘一時愣住,隨即更是暴怒起來,
“吼(就因為一個渺小的人類,你就拋棄了屬于王者該有的責任,拋棄了白銀山的一切?!”棘掙扎著爬起身,毫不理會劇痛的傷口質問道,“(只不過追隨了他一年而已,你就對他如此忠心了嗎?!)
“哩(無關忠心與否,他向來不在意那種東西。)”王嗣淡淡道,“(白銀山需要的是一只擁有強大力量的班吉拉,是誰都沒有關系;但他。。。。需要的只是我,其他的同族,代替不了。。。)
不知是否是錯覺,棘從對方那血跡斑斑的臉上,隱約見到了一絲滿足與。。。。。。自豪?
“哩(那么就這樣了。。。。以后大概都不會再見了。。。篡位者。。。)”王嗣的眸中帶上一絲熱切,“(我要回家了。。。回家。。。)”
愚蠢的家伙。。。俯瞰延綿的山脈,棘依舊無法理解那王嗣小鬼的想法。。。不過,還真是想見見呢。。。那個有著異常力量的人類。。。
此刻的山腳,王族班吉拉艱難的邁著步子,尋找著訓練師的身影,
哪里。。。在哪里。。。我的訓練師在哪里?視線越加模糊,王族班吉拉焦急的尋找著,哪怕是決戰亦不曾出現過的彷徨,此刻正充斥著內心。
夜色正濃,光明未至,此乃一天中最為晦暗的時刻。一般的場景,一年前也出現過。同樣的無助,同樣的無力,同樣的滿身重傷,一切皆以原樣重復?
找了很久,王族班吉拉忽然覺得很累了,好像是失去了前進的動力。。。尋找許久,都未見到的影子,在內心深處越加模糊。。。
好冷啊。。。
“啪啦”,單腿撐地,王族班吉拉好似是再難站起,不自覺的輕撫著傷口,從那里流出的血液與溫度,正慢慢帶走它的力量。。。無論是體力,亦或是‘心’的力量。
我,又要獨自一人了嗎。。。
勉力的抬起頭,王族班吉拉茫然的呢喃道。。。
“庫(喂,需要幫忙嗎?)”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王族班吉拉慢慢轉過頭,卻見一只藍色的鴨子站在身旁,臉上掛著一絲笑容。
“哩(鴨子?”王族班吉拉喃喃道,
“呼哧”,火光繚繞,帶來久違的溫度,
幾米外,爆炎獸慢慢走來,
“依(還走得動嗎?)”
明明是微弱的火光,卻這般溫暖嗎?王族班吉拉拖著爆炎獸與哥達鴨,慢慢站起身。
痛感即將剝奪視覺的瞬間,它看到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慢慢跑過來,
“怎么傷的這么重?鴨子,清水;爆炎獸,準備火堆;鬼斯和耿鬼,去取我的噴劑和繃帶;翼龍,緊急處理傷勢后,我們馬上趕回精靈中心。大家,動作快一點!”
“庫”
“依”
“奎”
“吼”
一致的響應聲縈繞在班吉拉耳邊,帶來莫大的安全感。
“別怕。。。我在呢”,刺痛的傷口處,被一雙手覆蓋住,帶來點滴清涼感。班吉拉用盡最后的氣力抬起頭,見到的是那雙熟悉的星曜之眸。
“吼(我回來了)”,班吉拉微弱的輕吼道,
星辰動作一滯,隨即寬慰一笑。
“恩。。。歡迎回來。”
雙眸終于合攏,班吉拉沉沉的睡了過去。。。唯有一點淚漬從眼角滑下。。。終究,和過去不同呢。。。
我不再是,獨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