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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師父,無相回來了

  就這樣,飛了七天七夜。

  路過了人世最繁華的大盛朝都、諸多圍繞著大盛的俗世王權國度,以及強悍不亞于大盛的夜色國、卑留國…

  看到了諸國邊境線上擂鼓聲聲,凡人大軍廝殺著,戰場濃煙沖天、血流成河;

  之后,還經過了距離人類聚居地較遠的鐵棘叢林,終年陰雨、渺無人煙、生活著大量靈獸、異獸、蠻獸的雨師部…

  包圍著陸地的是大面積的海域:琉璃海最平和,波瀾不驚、寧靜祥和,這是鮫族的地盤;南蒼海浩瀚遼闊,乃是龍族王庭治下;

  還有一些在半空中看下去,只有拇指大的小島;諸如,獨木成林的南榕島、一日內噴發火焰不下十次的火羽島,還有些光聽名字就覺得不太正經的金葫蘆島、蜈蚣島…

  也曾見到修士斗法、妖族互毆、兇獸搶地盤的大型械斗場面…

  這一路,真好似走馬觀花。

  一眼看遍俗世浮華,也見識到了各個非人類部族的地盤,以及大量不在想象的奇怪物種。

  而這,僅僅只是整個世界版圖的小小一角。

  一路往南,在接近最南端的海域——十方海,之前。

  老道呂無相拂塵一揮,仙云緩轉由東邊繞行,避開一處灰蒙蒙、颶風狂暴的海域。

  遠遠的,李長安看到那片海域上空不斷有雷霆落下;

  雷電最為密集之處,有一泓偌大無匹的‘黑洞’。更奇怪的是,黑洞中央竟有一座拔空而起的尖峰。

  這片海名為[無望海],那聳天立海的尖峰,便是,[荒渡涯]。

  所謂黑洞,其實是一個巨型向下的漏斗狀漩渦;底下,便是幾十萬年前將魔族逼退鎮壓入[荒境]的封印大陣。

  此陣,乃無極仙山、六道宗開山祖師爺——圣君天亼老祖,所布。

  傳說,當年那位魔族大能——檀魔,實力逆天。合三位圣君之力,都沒能將其擊殺。

  無奈,千鈞一發之際,一位無名圣君化元神為不滅雷霆,以身合陣,助天亼老祖,除掉了檀魔;

  群魔無首的魔族大軍,這才被逼退進了無望海底最深處、海眼之下的荒境。

  說起來,著實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人魔大戰血淚史。

  “魔族戾氣并未消絕,萬千年來,從未停止過掙扎。

  每隔幾百年便有一次大沖撞,妄圖以魔族余孽的性命,沖開圣人大陣,再次魔亂世間。

  若真到了那一天,世間所有修士都得身先士卒,萬不能讓魔道入侵…”

  呂老道語氣沉重地說罷,面露沉痛的神情。李長安見狀,便像哄小孩似地拍了拍老頭的背。

  此時,載著他師徒二人的仙云,已經繞過雷霆咆哮的‘禁空’區,進入云霧繚繞的[十方海]海域上空。

  不知為何,李長安心底隱隱有些不安,回頭瞅了眼那黑壓壓的‘魔海’,莫名就覺得有點兒,慎得慌。

  待仙云愈飛愈遠之后,李長安心底不安的躁動感,這才緩緩散去。冷靜下來一想,其實也沒什么好擔心的。

  這些都跟他沒半毛錢關系。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不是。

  大把像嶗觀海這樣的修士,如斗元大師伯這樣的高人也不在少數。

  有什么好慌的,魔海要真炸了,填海都輪不到他。

  再一想,也不盡然。

  大戰之時,天知道那些大佬會怎么想。萬一先派出像他這種毫無用處、死不足惜的嘍羅,先去趟一波雷…

  不行,這樣可不行。還是得有實力,沒本事就只有任人揉捏的份兒。

  可是自己又無靈根妙骨,修煉不了。雖說有外掛,可也沒個說明書,完全不知道怎么用啊。

  再說了,就算能修煉,他也不想上陣殺魔的。照師父的描述,魔族長的不得行。

  他腦補了一番,大概、也許、應該,跟伏地魔差不了太多。

  所以,安全起見,一技傍身方為上策。

  不管怎么說,打戰嘛總得有后勤。自己可以在后方煉煉丹藥,為前線提供戰備物資什么的。相對安全,又有存在的必要性。

  嗯,這是又干回老本行了。不過,彼醫非此醫。自己這點兒皮毛煉丹術遠遠不夠,得抓緊時間多向師父學習。

  務必在爆發神魔大戰之前,讓自己有存在的價值,到時候也就不用擔心會被扔出去當炮灰了。

  李長安為有可能爆發的‘末日’級別的神魔大戰,規劃出了幾條求生方案;但卻沒考慮到,以他這點凡人壽長,能不能活到大戰爆發那一天,都還是個問題。

  正胡思亂想著,便見師父飄身而起,說道:“快到了,長安,起身。”

  李長安這才回過神來,發現早已出離了那片恐怖的魔海。腳下是碧藍澄清、風平浪靜的十方海,前方云霧深處隱約有鶯啼鶴鳴聲聲傳來。

  他立馬站起身,理了理有些發皺的道袍。這幾天雖沒吃喝,但有師父給的一顆丹藥,竟是從未覺得腹空口渴過。

  又規整了一下發髻,突然想起來先前敲了公孫拓竹杠,給師父買的三只發簪。

  選了那根造型簡約的羊脂白玉簪,為師父梳理簪上。

  瞧老頭眉目間似有些隱隱的憂愁,李長安也沒問,只是道:“師父,關于咱們宗門,徒兒可是一無所知。

  有些規矩您要不先提點徒兒一聲,別到時候給您丟了臉面。”

  呂老道收回心神,目光溫和地看著自己的徒兒,淡然一笑道:“無需緊張。

  咱們六道宗沒那許多規矩,長者與平輩日常見禮,只需做個道揖便可。

  六道宗呢,其實一共有六大分支,分稱六脈;只有咱們這一脈,是一師一徒的傳承;

  另五脈,道庭盛旺,門下徒子徒孫數不勝數。

  這些詳細事體,等回咱峰后,為師再說與你聽。”

  “哦,”李長安點點頭,又問:“師父,那長安這樣算是正式拜入山門了嗎?”

  呂老道愣了一下,面露愧色道:“長安啊,你是為絲唯一的弟子,五歲那年不就行過拜師禮了嘛,你本就是我六道宗門之人啊!”

  李長安又點了點頭,那為何這許多年師父不帶我回山門呢?這個問題在即將脫口而出時,被他咽了回去。

  事出有異必有因,師父愿意說且能說給他聽的,自然會說。

  ‘呦’一聲嘹亮清沏的鳴叫,一尾身軀細長的白鳥,自師徒二人頭頂飛過。

  李長安舉頭望去,便見那通體潔白、丹頂赤尾的仙鸞背上,載著個身著淺葡色長裙、衣袂飄飄的女子。

  女子側坐于仙鸞背上,低頭一看,正好與李長安四目對望。

  只見她,纖手輕點,赤尾仙鸞抑翅俯沖,降到李長安師徒二人的仙云之下。

  “呂師叔祖?!明月見過師叔祖!”女子自那仙鸞背上躍下,腳踩一小團仙云,躬身拱手作了個見長者的標準道揖。

  呂老道淡然一笑,輕抬一手,和聲道:“多禮了。小明這是剛從外邊回來么?”

  小明...李長安無語地看了自己師父一眼。

  “回師叔祖,明月奉家師之命,給凈玄真人送賀禮,剛剛回山。不知師叔祖駕云歸來,白鸞素喜高飛…”

  女子話未說完,呂老道便擺擺手,“不礙的,飛高飛低,此等小事,無須在意。你且先去與你師父復命。”

  女子面無表情、一臉木然地微微一側身:“明月告退,師叔祖慢行。”

  說罷,女子腳下輕點,倒著飄飛出去。在她坐回到白鸞背上之前,李長安明顯感受到對方用奇怪的眼神掃了自己一眼。

  白鸞仙鳥振翅飛走后,呂老道拂塵一揮,仙云提速疾飛。

  李長安總覺得師父的姿勢,像極了駕馬的漢子,腦海中不禁響起某支神曲…

  又飛了一段,白云的濃稠度與密集度大幅下降。隱隱能聽到,前方不遠處有人聲、鳥獸輕鳴聲,還有,水聲。

  不出十息功夫,便飛出了那云遮霧繞的區域。

  晴空之下,云層之外,豁然開朗。

  眼前一切,比那桃花源記中所寫,還要美上千倍萬倍。

  李長安愣怔在仙云上,呆怔地看著眼中所見。

  蜿蜒但不曲折的環狀山脈,蒼翠盎然;大大小小上百座山峰,高低錯落,有秩地環繞著居中的六座懸浮山;

  有峰高不見頂,峰上垂掛瀑布,真.疑似銀河落九天;

  有峰坦若平原,峰頂正中立一大鐘,鐘體锃亮,看著極為威嚴;

  有峰層層環山道、道上有殿、殿前有修士正在御劍飛梭…

  有峰山體如被一劍削了半邊,露出的半邊青綠靈石,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有峰........

  李長安眼花繚亂,一時間不知道該先細瞧哪一座山,哪一頂峰。

  正此時,仙云駕至護山大陣前,李長安這才發覺,偌大的山脈之外,竟罩著一層仙力強悍卻薄如無物的透明‘膜’。

  “呂師弟?!”一位身材微胖、面堂發亮的老者,自最近的一座山峰疾速飛來。

  “秦師兄,有勞。”呂無相拱手道。

  那老者手中亮出一枚玉符,載著呂無相師徒二人的仙云,便從護山大陣打開的入口處,飛了進去。

  “多謝!”呂無相又拱手稱了聲謝。

  “多禮多禮。呂師弟,十多年未見,云游五洲可是辛苦哇!”秦姓仙長笑道,面上帶著明顯的疑惑。

  “哈哈,還行還行。長安,見過秦師伯。”

  李長安腦海中回想著先前那位仙子的見禮,有樣學樣地躬身拱手,朝秦姓仙長作了個見長者的標準道揖。

  口中尊道:“長安見過秦師伯!”

  秦姓仙長怔了一下,看向李長安的眼神滿是掩都掩不住的怪異,干澀地笑了笑,道:“哦,好好,免禮免禮。師侄…”

  未待他繼續多問什么,呂無相忙道:“秦師兄,那你先忙,無相帶小徒先回悲呼峰。”

  “好、好。那…晚些時日,師兄不當值時,便來看你。”

  呂無相和善地笑笑點頭稱好,這便帶著李長安,駕云往群峰環擁的六座懸浮山飛去。

  他刻意將仙云拔高,如此一來,途中便沒再遇上任何人,也就省去了不少客套。

  自空中看下去,六座懸浮山各踞一角,可以相連成圓形,也可將其看作六芒星陣的六個星位。

  六座懸浮山峰正當中的位置,還有一座相對略小的懸浮山;

  山上僅一大殿,便是供奉著無極仙山、六道宗開山祖師——圣人真君天亼老祖的[天亼殿]。

  呂無相在半空中駕云疾飛時,敬意十足地與好奇心爆棚的小徒弟,介紹了被‘六星’拱衛著的天亼殿,以及進殿需除冠、著凈衣等相關‘觀光需知’。

  李.土包子.長安,東看看、西望望,恨不得自己能多長幾雙眼,或者來只手機也行,先把這些記錄下來先。

  自仙山入門處至悲呼峰,足足飛了有兩刻鐘。

  來到悲呼峰峰外半空,呂老道停住仙云,手握拂塵揮灑一番。

  識神大陣依在,只不過……

  呂老道微微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念動解陣咒語,收起這已脆弱不堪、隨時都有可能自行崩散的大陣。

  仙云飄落到悲呼峰山腰一片開闊草地上,便淺淺化去。

  呂老道仰頭著看一塵不染,與他當年離去時沒有絲毫變化的竹屋,以及竹屋旁的湖與一掛垂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霧氣微泛。

  老道深吸了口氣,低聲輕喃一句。

  “師父,無相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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