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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角力

  祭壇請愿之后,秦忠志再次站在邀雨門口。再一次面臨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的處境。

  他這輩子做夢也沒想到,邀雨竟然真成了仇池國護國仙姬!

  因尚未舉行大典,邀雨的身份便還沒被認可,所以她沒有入宮居住,而是依舊住在梁翁家。

  人們在被邀雨劈塌的前殿之下,挖出了無數女人和小孩的白骨。

  據說逃走的仇池公楊盛喜食人肉,這些女人和孩子都是從民間偷偷抓來的犧牲品。

  傳聞很快便街巷盡知,邀雨的名聲則在數日內被徹底改寫。

  從禍國的妖女變成了護國的仙姬。

  仇池國現在變成這樣,消息想瞞也是瞞不住的,況且邀雨也沒打算瞞著。

  秦忠志在梁翁的審視下,將事情經過詳詳細細地寫成奏折,命人快馬送去拓跋破軍的軍營。

  秦忠志心中不由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獻計,誘惑仇池人自己出城;

  如果沒有委托邀雨去請梁翁,說服仇池人不要反抗;

  如果拓跋破軍沒有企圖趁攻破仇池之時,立即從兩側夾擊南宋的梁郡,而是將所有兵馬都帶來攻打仇池。

  那今日的局面是否就會完全不同?

  邀雨并沒有再控制他,反而任由他繼續調度安排仇池國中諸事。而北魏的兵馬也并未撤走,依舊占據武都城墻和各要塞出口。

  秦忠志有些不解,檀邀雨和梁翁下一步要怎么做?不會真的以為自己給自己封個仙姬的名號,就能讓北魏軍撤出仇池吧。

  在邀雨門口躊躇了半天,秦忠志終于下定了決心般抬手敲了敲門,

  “女郎……秦忠志有事拜見女郎。”

  屋里有片刻安靜,隨后才聽得邀雨應他,“……進來。”

  秦忠志得到應允,便恭敬地推門進去。

  進到房間內,發現不止邀雨,梁翁,子墨和祝融他們也都在場。

  “秦狐貍,你來得正好,你來說說看,本女郎穿這身衣服可好看?”

  秦忠志這才敢正眼去看邀雨,只看了一眼就愣在了那里。

  絳色的王袍,紫色的云袖,襯托著胸口的踏火麒麟獸和衣擺上的萬福圖。象征著權利的王袍,此刻正穿在邀雨身上。

  她似乎很是滿意,還特意在秦忠志面前轉了一圈。

  秦忠志感覺自己胸中有團熱氣越漲越滿。

  袍子明明有些大,可她穿著卻讓人覺得很合適。難不成是自己看走了眼,怎么會覺得檀邀雨一舉一動都英氣十足!

  “檀女郎……您這是……”

  邀雨不以為意地輕笑,“哦……這是跑了的楊盛的,我的袍子在那邊。”她說著沖一旁努努嘴。

  那邊的立掛上的確放著一件類似的袍子,唯一不同的是顏色是縹色的,胸口的花紋也不是麒麟,而是百鳥朝鳳。

  “可我更喜歡這件。”邀雨說著,又轉了一圈。

  “梁翁說國家百廢待興,無力舉行祭天大典,可是禮節還是要走一下,至少要祭告宗廟。幸好當時我沒興起把宗廟給劈了!哈哈!”

  梁翁也在一旁滿意地捻捻胡須,“女郎穿哪件都好看,不過縹色的更顯靈秀,一會老夫讓人把這袍子改成女郎的尺寸,到時會更合身。只是委屈了女郎,匆忙之下,連件像樣的云錦袍也沒辦法給你做。”

  梁翁說著,眼光掃向秦忠志道,“時局多變,只怕夜長夢多……”

  秦忠志心中暗唾了一口,邀雨總說他是狐貍,殊不知這梁翁才是真正的老狐貍!

  這出戲被他演得倒是淋漓盡致,可歸根究底,梁翁是自己讓邀雨請來的,禍也是自己招來的。

  秦忠志不理會梁翁的話中有話,只恭敬向邀雨道,“女郎,今日之事,小人雖猜到幾分,卻也有些地方尚沒悟透,還望女郎指點。”

  似乎料到他會這么說,邀雨笑顏如花道,“我本就沒打算能騙過你!只是今日之事,大多是由梁翁安排的。還是煩請梁翁您來答他吧。不用瞞著,瞞也瞞不了多久,他總會明白的。”

  秦忠志沒想到邀雨會這么爽快地答應,人不免愣了一下,才開口問道,“某先謝女郎指點,不知兵變可與諸位有何關系?”

  梁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緩緩道,“兵變之事,我等先前并不知情,純屬天意安排。”

  “那畫是假的吧?”

  “亦假亦真。當初太祖欲建地宮,又怕大興土木引起民憤,于是才說是仙人指點。至于今日之畫,乃是老朽不才之作。”

  秦忠志頷首,“梁翁畫技精湛,實在令某佩服。畫既是假的,那羅盤必定也是做了手腳的。”

  梁翁含笑,“自是如此。那罪臣則是事先喂了毒,早已神志不清,血因毒是黑的。”

  梁翁也不待秦忠志再問了,既然不用瞞著他,便直言道,“老朽早在人群里安插了親信,開口說話的,上前看羅盤的,帶頭跪下的皆是老朽之人。”

  梁翁說道此處微微嘆息,“國中百姓如今戰戰兢兢,就算心里想順從,但若是無人帶頭,縱然老朽口若懸河,他們也不會輕易相信。百姓此時如同那受了驚的羊群,每當后面有狼群追敢,便只會跟隨頭羊。但凡頭羊所走之路,余下的羊必會信為安全,毫不猶豫地跟隨其后。秦兄可懂了?”

  秦忠志絲毫沒有因為梁翁的坦誠相告而開心,反而心中警鈴大作。

  自己尚未開口,梁翁便竹筒倒豆般都說了。這種欺世盜名的手段,他們安會告知外人。自己這條小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這里了……

  秦忠志心里害怕,面上卻故作鎮定,“多謝梁翁解惑。梁翁過謙了。今日若不是梁翁出面,換成旁人,絕不會是這番局面。只是,某還尚有一事不明……女郎……何以參與其中?”

  邀雨微笑著對梁翁客氣道,“梁翁可否容我同秦私下單獨聊聊?”

  梁翁也禮貌地起身施禮,“老朽尚有些事情需要安排。這便先告退了。”

  邀雨雖說是私下聊聊,可祝融和子墨還依舊留在房中。而且子墨借著送梁翁出屋,直接站到了門口。

  秦忠志心中暗叫糟糕,這下是真的沒有一點逃跑的機會了。

  邀雨看著秦忠志慘白的臉色不免覺得好笑,故意逗弄他道,“我們已經回答了你不少問題。不如在你死之前,也給我先解解惑。”

  邀雨直盯著秦忠志的眼睛,開口問,“你可是內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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