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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一、衰神

  秦忠志、嬌娘、朱坦誠,這些人都是師傅為了讓她活下去,一步步精心為她謀劃好的。

  除了感謝,她還能做什么呢?

  邀雨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著姜乾叩首道,“檀邀雨叩謝師傅救命之恩。叩謝師傅苦心為我籌謀。”

  “小丫頭,”姜乾皺眉道,“你嘴上說感謝,人怎么越跪越遠了呢?”

  邀雨訕笑,“師傅,你這么特殊的衰神體質,真的適合出門見人嗎?”

  大半夜都能被鳥屎砸中嘴里,這得是多么倒霉的運勢啊!

  姜乾也很無奈啊,“只要整日蓬頭亂發遮住臉,穿得樸素點,倒霉的事兒就能少一些。”

  邀雨恍然,怪不得這么多年都是破衣草鞋,即便當初檀家給他置備了衣物,師傅也不穿。這算不算是用自苦來抵消一些泄露天機的罪過?

  寇謙之見邀雨對姜乾的心結得以開解,也很開心,“大致的情況,已經都告訴你了。那么你如今作何決定,可還愿意去北地傳道?”

  邀雨想了想答,“我還是需要先回仇池。我既然已經做了仇池的仙姬,就有責任讓他們過得舒心太平。等我將國事都安頓好了,我便去北地苦行。至于我是否會在到北地之前就死掉,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姜乾道,“你在平城積了不少福緣,短時間內應該能保你平安。再說去北方不是苦行,是傳道。”

  邀雨瞇著眼盯著姜乾不說話,滿臉都似寫滿了,你當我是小孩兒嗎?那么好哄騙?

  這對師徒真是隨時都能大眼瞪小眼,寇謙之笑著搖頭,“邀雨說苦行也并沒有錯。行者樓,行者樓,里面的都是苦行者,只有苦行過的人,才知道行者樓究竟是為什么存在。”

  “你既然答應了在北地傳道,我便還有一事要問你。”寇謙之突然認真道,“你覺得,道教是否能剔除佛教,成為中原最大甚至是唯一的教派?”

  寇謙之本以為邀雨會略作思考再答他,沒想到邀雨卻直接反問道,“為什么要成為唯一的教派?百家爭鳴不好嗎?”

  寇謙之聞言欣慰地點點頭,“不錯。你有容人之心,最是難得。”

  邀雨撇嘴,“若是每天讓我只吃一種點心,只練一種武功,那豈不無聊死?”

  姜乾氣道,“我就知道,你這丫頭滿腦子就只有吃和練武!”

  寇謙之似是松了口氣道,“邀雨如此至純至性,或許不是件壞事。如此我們就不必擔心她徒增殺戮了。”

  姜乾似是勉強同意地點點頭,“按我們的之前對天道的推演,魏皇拓跋燾為了打壓佛教,迫使男子還俗,此后會對佛寺和僧侶進行三次清繳。每一次都將造成不少的殺戮。你二師叔覺得,佛門勢微,對道宗一系只有好處。我跟你小師叔卻覺得,這種殺孽還是盡量不要有的好。”

  邀雨欣喜地睜大眼睛,“師傅您連這些都卜算得出來?還能算別的嗎?”

  姜乾板起臉道,“這并非我一人之功。而是幾代的卜算者陸續推演出來的。否則無論是誰,也沒法承受泄露如此多天機的反噬。”

  邀雨還想再問,姜乾卻一抬手道,“好了,今日天色不早了,都回去休息。明日為師要考校你的武功,然后整理整理行裝,我們就盡快回仇池了。多耽誤一日,便多一日風險。”

  然后不待邀雨再說什么,姜乾就一溜煙兒躥上房頂跑了。

  邀雨怔怔地看著已經跑走的師傅問寇謙之道,“他這是要去哪兒?”

  “或許是破廟,或許是樹上,誰知道呢。這幾年天道的反噬越來越厲害,師兄他已經不能睡在屋子里了。否則第二天,屋子不是被水淹了,就是鬧鼠患,還曾經被雷劈塌過一次。”

  邀雨聞言眼圈就紅了,師傅為了幫她改命,不知用了多少次卜算之能。不說別的,光是朱坦誠從一個普通的魚販子,發家成了富可敵國的巨賈,這其中師傅就要為他卜算多少次?

  師傅當然知道,這些卜算會讓天道的反噬來得更加強烈,可為了幫自己,他依舊這么做了。而且絲毫沒有怨言。

  邀雨對寇謙之笑道,“方才我還羨慕道生師弟,有您這么好的師傅。連我這么頑劣的人,在您眼中都是好的。可現在我不羨慕了,我師父才是天下間最好的師父。”

  邀雨現在知道,為何師傅給她起的小字要叫長生了。她摸摸頭上的發簪,她一定會好好保管這簪子的。

  寇謙之眼露笑意,“你該當著他的面說。”

  邀雨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鼻尖,“當面怕是說不出口。”

  “去吧,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怕是天沒亮,你師傅就要去折騰你了。”

  邀雨頷首,恭敬地朝寇謙之施禮告退,帶著子墨等人回了自己的住所。

  邀雨躺在床上,師傅和師叔的話在她耳邊不斷重復,讓她輾轉反側地睡不著。

  此時邀雨聽見敲門聲,就以為是天亮了,師傅已經來了。結果往窗外一看,月亮還在呢。

  邀雨打開門,見子墨站在門外,她立刻垂頭喪氣地道,“我實在睡不著。”

  子墨摸摸她的頭,“我知道。我陪你。”

  子墨領著邀雨回到床榻上,給她蓋好被子,“別貪涼,這夏日里病了才最難受。”

  邀雨枕著子墨的一只手,“我真不知道,自己的命竟然是偷來的。甚至不知哪天就會終止。”

  子墨用另一只手撫摸著邀雨的頭道,“雨兒,不只是你,每個人皆是如此。這亂世之中,本就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師傅說的話,你不必太過掛懷,只要你過得開心,就不枉費師傅費盡心力地替你改命。”

  邀雨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從床榻上彈起來,“你今日為什么要在師傅面前胡說八道!你覺得我會愿意用你的命去替我的?你現在就得跟我保證,如果我真有什么萬一,你絕對要照顧好自己,然后幫我瞞著我娘……”

  子墨笑道,“好,我保證。快睡吧,我守著你睡。”

  邀雨見子墨答應了,才再次躺回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子墨在身邊,她就安心了,邀雨這次很快就睡了過去。

  子墨的手輕輕揉著邀雨的一縷長發,“你若不在了,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會是折磨。你怎么忍心折磨我呢?所以,黃泉碧落,我都會陪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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