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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三、權臣

  嬴風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意識到面前這個留著美髯,五官分明猶如刀削,眉心有著深深川字紋,舉手投足間都氣勢凌人的中年男子是他自己。

  “果然啊……”贏風繞著四十歲左右的自己走了好幾圈,“我老了也比崔浩那家伙好看不知多少倍!也就只有檀邀雨那個沒眼光的,才會覺得那種文弱書生好看。身為男人,怎么能缺了陽剛之氣!”

  在北魏時,邀雨見到崔浩第一面就夸他好看,之后見到自己卸去易容的臉卻無動于衷。這事兒讓嬴風耿耿于懷了好久。

  嬴風自鳴得意地坐到四十歲的自己旁邊,來回比量,猶自惋惜道:“要是能讓邀雨也來看看就好了,肯定會被未來的我迷得神魂顛倒!”

  贏風陶醉完自己的美貌,這才注意到案桌上堆積如山的奏疏。他眉頭緊皺,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語,“禁衛軍和暗衛首領有這么多事兒?我問劉義隆只要了每月五日休沐是不是太少了……”

  嬴風說著伸手便去拿桌子上的奏疏,在手從奏疏堆里穿過去,連竹簡的邊兒都沒碰著后,嬴風只得撇了下嘴,無奈地湊到未來的自己旁邊,擠著腦袋去看未來的自己手里拿著的奏疏。

  嬴風才剛掃到水患兩個字,就聽見門口有人請見。四十歲的贏風將竹簡往案桌上一放,揉了下眉心后,才用磁性且威嚴的聲音喚道:“進來吧。”

  進門的是一個年輕的禁衛軍士兵,一進來就單膝跪地地稟報道:“反賊劉義康及其黨羽已經部認罪,請秦司徒示下。”

  秦司徒?贏風一聽這個稱呼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緊緊皺眉,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惡之色,“所以到底還是走到這一步了?改了姓氏,做上司徒,千古留名又如何?后人連真正是誰都不知道。”

  四十歲的嬴風聽到稟報后,沉吟片刻,最后手上輕輕一揮,仿佛只是為了拂去衣袖上的塵埃,“都殺了吧。”

  那年青禁衛愣了一下,再次確認道:“老弱婦孺也殺?”

  四十歲的贏風閉目緩緩靠在圈椅上,聲音冷徹道:“劉義康家的那幾個女眷這幾年上躥下跳,沒少為她們家王爺造勢。太后、長公主、皇后,她們哪個沒拉攏過?如此刁婦,殺了方能以正視聽。”

  年輕禁衛咽了口口水,不敢再問那為何小孩也要殺,只好抱拳應“喏”,隨后又猶豫地開口,“此事可還要呈報給皇上?”

  四十歲的嬴風微微睜開眼,一時的情緒晦澀難辨,他想了想道:“不用了。皇上這幾日身子越發不好了。這種糟心事兒少知道一些的好。”他說完便揮揮手,讓那禁軍退了下去。

  嬴風看著眼前中年的自己,果斷、狠絕、且大權在握,竟完完成了祖父希望的樣子。他卻只覺得這個未來的自己十分陌生,甚至讓他厭惡。

  “幸好邀雨不在,讓她知道自己要嫁的是這么個冷心冷肺的人,估計我就要孤獨終老了……等等,”贏風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這若是未來,那我可娶到邀雨了,她會在哪兒呢?!”

  嬴風正興奮地想出門去找未來的檀邀雨,看看她老成什么模樣了,就聽身后的中年自己一聲喟嘆,“也還不到三十歲,竟就這樣去了……皇兄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傷心呢……”

  嬴風聞言心里一驚,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回到案桌前,將方才那份竹簡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跌坐在地。

  “七皇子,劉義季歿了……”

  贏風實在難以接受,如今還是個孩子,整天只知道逃學偷跑,時不時會去劉義隆的宮里偷酒喝的臭小子,竟然不到三十歲就死了。

  中年贏風和皇上派他去治水,他卻因貪杯,視察江堤時宿醉未醒,一個浪頭打過來,直接把人卷進水里淹死了。

  “來人……”中年贏風喚了一聲,立刻有個小內侍走了進來,“傳令下去,讓他們速速將七皇子扶靈回宮。通知內府司,按太子等級籌備喪儀。”

  內侍忙應“喏”,隨后問道,“那皇上那邊兒……”

  中年贏風嘆了口氣,隨即起身,“我親自去說吧。”

  嬴風跟著中年的自己出了屋子,才愕然意識到他們一直在劉義隆的御書房里!嬴風的心一緊,權臣做到能在御書房里處理公事,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他跟著中年贏風,沒走多遠就到了劉義隆的寢殿。門口的宮人一見中年贏風,一個阻攔和向內通報的人都沒有,都恭敬地在原地低頭施禮。

  中年贏風一直走到皇上寢室門口,才自己停下腳步對立面道:“皇上,是我。”

  里面隔了一會兒才傳出一陣咳嗽聲。緊接著一位眉目如畫的妃子從里面走了出來,見到中年嬴風后,先是施禮問安,隨后小聲道:“晨起便不大好,吃了藥又睡了一會兒,現下精神了一些,不過司徒大人還是要緩著些,切莫讓皇上情緒起伏太大。”

  中年嬴風聞言嘆了口氣,“今日怕是很難平靜了……”

  中年嬴風說著就走了進去。寢殿內濃重的藥味兒讓他微微皺了下眉頭,不過他并沒有停頓,而是直直走到劉義隆的御塌旁。

  即便嬴風做了心理準備,可乍然看到已經瘦到皮包骨頭,完脫了相的劉義隆時,還是讓他胸口一緊。

  御塌上的劉義隆臉色蠟黃,眼窩凹陷,呼吸極其沉重,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用盡力一般。

  嬴風有一瞬的恍惚,幾年前他與劉義隆初見時的對酒當歌好似還在眼前,一轉眼,卻只剩下一個權臣,一個傀儡皇帝,對坐無言。

  病入膏肓的劉義隆咳了幾聲,隨后道:“可是彭城王府謀反的事兒有結果了……看著……處置便好……”

  中年嬴風默默地坐在那,仿佛是一座幾經風吹日曬形成的石雕。等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道:“義季歿了。”

  “說什么?”劉義隆像是沒聽清,支起上身,瞪著眼問,顫顫巍巍地問道:“、說誰歿了?”

  中年贏風沒有回答,只是無言地看著劉義隆。

  “噗——”地一口鮮血從劉義隆口中噴出,隨后整個人轟然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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