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破軍的眼中血絲遍布,雖然看上去依舊沉著冷靜,但他心中自知,這種焦灼很難掩飾了。
離當初的部署之日已半月有余,如今非但未見秦忠志發來的信號,甚至連皇城方向的消息也沒有。
拓跋破軍對秦忠志的猜忌與日俱增,怎奈如今各方戰局尚不明確,他也只好按兵不動,以防輕易著了道。
這幾日連降暴雨,明明已是冬季,天卻始終混混沌沌。拖戰一久,將士們的士氣低落。
冬季糧草供給本就困難,加上這暴雨沖毀了部分通路,押送糧草的部隊到了百里外的高平鎮便被困住了。
拓跋破軍做著最壞的打算,若秦忠志是內鬼,不但仇池不可得,匹婁是絕對會借此抓住自己不放。
如果自己真被皇兄所不容,恐怕鐘兒就……
拓跋破軍正發愁,卻聽見帳外一陣喧嘩。
拓跋破軍登時心中不悅,這幾日兵士渙散他不是沒瞧見,卻沒想到他們如此不知節制,居然在主帳附近吵嚷。
他方想派人去教訓幾句,帳簾便被猛地掀了起來,副將烏魯牧一臉喜色,也顧不上禮節,拱手上報,“將軍!前線來報!”
“呈上來!”拓跋破軍飛速讀著戰報,起先還面帶喜色,后面卻越來越凝重。讀完之后,拓跋破軍“啪”地將戰報摔在地上!
烏魯牧不明所以,趕忙撿起地上的戰報也看了一遍,看完氣得臉都綠了!“將軍,我這就帶齊人馬打過去!”
拓跋破軍沉聲道,“不行。咱們圍攻這么些時日,為的就是能兵不血刃地拿下仇池,再借機對益州施壓。如今貿然調兵,之前的籌謀就都白費了。”
拓跋破軍狠狠攥緊了拳頭,“檀道濟和檀邀雨。好一對父女……”
拓跋破軍的話還沒說完,帳外又一聲“報——”,一名士兵跑進帳內,跪著將戰報遞上去。
拓跋破軍一瞄戰報上的細繩,竟是平城的密報,趕緊拿起來讀了。一卷讀完,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加陰郁。
他揮揮手,對烏魯牧道,“速去召集各營將領帳中議事。”
烏魯牧忙問,“可是宮中的旨意?”
拓跋破軍搖搖頭,嘆息道,“皇上的情形似乎不大好。”
自前線病重后,北魏皇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據說全靠什么金丹撐著。
此時北魏皇若真駕崩了,就算拓跋破軍再不愿意也要回京主持大局。下次便不知何時才能有如此好的機會了。
“看來需要同這位檀女郎好好談談了……”
——分界線——
秦忠志的計策意外的順利。仇池公一跑,仇池國內就亂了套。宮中有些耳目的大臣們也都紛紛攜家眷棄國而走。
仇池國的百姓得知自己的祖墳被掘,早已怒不可竭。老老少少全都沖到了山上要和魏軍拼命,可到了山上哪里還有魏軍的影子。
秦忠志早已偷偷調轉方向,同埋伏在武都城外的部隊,輕輕松松開進了城,甚至都沒有遭到什么抵抗。
等仇池國人回到城中時,城上站的已經是魏軍了。許是被怒氣沖昏了頭,仇池國人竟圍于城下,赤手空拳地要與魏軍對抗。秦忠志命人城上開弓戒備,卻似乎在等什么,始終未下令射箭。
危機時刻,一輛馬車從遠處急駛而來,車簾一掀,一位老者便被個俊俏的小丫頭攙扶著,從車內走出來。
“大家莫莽撞……且聽老夫來說兩句……”
仇池國人看到老者皆是驚喜萬分,“是梁翁!梁翁回來了!”
“大家受苦了……老夫來晚了啊!”梁翁才說了一句話,就已經老淚縱橫了。
這半年來,他過得可謂是顛沛流離。不但在各國受人白眼冷遇,甚至幾次都險些喪命于流寇之手。
他以為這一輩子,都無緣再回仇池,卻未想到邀雨竟會趕來。且真如同她當日的誓言,將梁翁接回了仇池。
仇池國人聚集在梁翁身側,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您回來就好了……國主跑了,魏人趁機占領了咱們的城池。又將我們都關在城外。城中還有我們的妻兒老小,咱們便是拼死,也不能讓他們被魏人糟蹋了啊!”
梁翁伸出雙手在空中向下擺了擺,示意大家安靜。
他盡量大聲道,“大伙聽老夫說……楊盛這個昏君,整日沉溺于聲色犬馬,游戲無度,何曾將我仇池百姓放在心上?如今國有危難,他竟棄國而走,此等昏君,我等又為何要擁立他。如今魏軍替咱們趕走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
眾人沒想到梁翁竟站在了魏人一邊。
有人不免有些遲疑,“可是聽說魏人戰勝,都是要……”他沒敢把“屠城”兩個字說出口。
梁翁安慰眾人道,“與其在此白白送了性命,不如先投降。他們若想屠城,方才早就放箭了。待咱們進了城,大家伙兒若信得過老夫,便讓老夫代表大伙兒與魏軍交涉。”
“信得過!當然信得過!”眾人紛紛點頭。
梁翁在仇池的地位,怕是仇池國主也不及。
秦忠志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讓邀雨帶著梁翁當初贈送的玉佩,跑去北燕附近找到了梁翁,請他回仇池,說服國中民眾。
經梁翁這么一說,仇池人果然平靜了下來。之后頗為順利地入城,回到各家。
秦忠志本以為這次兵不血刃地拿下仇池,立下奇功。卻未想到,中間竟出了岔子。
攻下仇池后的先頭的兩天都算是順利,秦忠志忙著未收繳的物資造冊。而邀雨,子墨和祝融三人則在梁府住了下來。
秦忠志原打算立刻書信拓跋破軍,卻私心想著要把內鬼給揪出來。加之暴雨傾盆,連個信鴿都飛不出去。于是就拖了兩日,卻不想兩日內就風云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