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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四十六、不用兩敗俱傷

  檀邀雨和拓跋燾并肩,就像在御花園中散步。兩人全都無視了身后劍拔弩張的戰場,不疾不徐地走到了一旁無人的坡地上。

  拓跋燾身長高過邀雨半個頭,垂眼便正看到檀邀雨的眉梢眼角,他強忍著心跳道:“你的樣子變了許多,卻又似與朕腦海里的人沒有絲毫分別。”

  檀邀雨微微揚起側臉,

  就像真的是在與久別重逢的朋友交談般隨口道:“你當清楚,我與南宋并不交好。”

  拓跋燾微微垂下眼眸,他雖不指望邀雨能回應他的思念,也沒奢望過兩人再見面會是什么你儂我儂的場景,可此時她不愿多談的樣子,也實在有些讓拓跋燾寒心。

  他的口氣冷了半分道:“然而你與大魏也不交好。”

  檀邀雨嗤笑,“所以你就帶兵來攻?”

  拓跋燾別過臉,

  “不這樣,朕怕是此生都再難見你一面。”

  “你贏不了。”檀邀雨聲音堅定道。

  “不試試如何知道。”拓跋燾亦堅定道。他動用了北魏的精銳之師,怎么可能只聽檀邀雨一句話就放棄。

  “兩敗俱傷,有何意義?”檀邀雨反問。

  “你投降,就不用兩敗俱傷。”拓跋燾毫不退讓。

  “也好。”檀邀雨道。

  拓跋燾愣了,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地問:“你說什么?”

  檀邀雨扭過身,正面對著拓跋燾,目光直視著他,“不過不是投降。”

  拓跋燾正要追問那是什么,檀邀雨淺淺一笑,“你撤兵,我隨你走。我會在北魏為我母親守孝三年。三年后,我會嫁入你宮中,

  屆時仇池將作為我的嫁妝,一同歸入北魏。”

  拓跋燾懵了,

  是真真切切的懵了。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伸手就打了自己一下。

  檀邀雨又笑,

  “需要我幫忙嗎?我打得更疼。”

  “你說真的?”拓跋燾即便是感覺到了疼,

  也依舊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檀邀雨肯定道:“不用兩敗俱傷。”

  “可、可是,可是……”拓跋燾有點語無倫次。他設想過不下一百種手段,想逼檀邀雨就范,想引誘她投降,可他從沒想過,檀邀雨會自己答應。

  “你不愿意?”檀邀雨歪頭,同時伸出一只手,“若不愿意,就只能開戰了。”

  “當然愿意!”拓跋燾急得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檀邀雨的雙眸冷了下去,“行者樓和我爹,為了劉宋的儲君,拋下我和仇池在這里孤軍奮戰。我憑什么要替他們守江山?”

  “即便如此……”拓跋燾雖然已經快被興奮沖昏了頭,卻依舊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你不同意,那就打吧。反正我也不會輸。”檀邀雨說著就要走。

  拓跋燾一把拉住檀邀雨的胳膊,拉住的瞬間他自己又愣住了。

  多少次,他想拽住眼前這個女人。可每次都被她輕而易舉地躲過,連個袖口都不會被他碰到。

  她就像是那虛無縹緲的仙樂,

  明明聽都聽見了,卻不知道那聲音要如何留住。

  “朕答應你。”

  這一次,

  哪怕是錯的,

  他也不想再讓到手的人走掉了。

  檀邀雨笑了,雖然那笑容在她變得蒼白的臉上顯得未達眼底,可拓跋燾不在乎,他想讓她對著他一直笑。哪怕是騙他的,只要她對自己笑,拓跋燾就感覺自己的心都填滿了。

  自從竇太后薨逝,拓跋燾就覺得自己胸口像是被開了個洞,且每日那洞都在變大。此時此刻,那洞就像是突然被水填滿了,雖然依舊晃晃蕩蕩地不那么實在,可好歹是滿的。

  “你準備拔營吧。”檀邀雨說著就往回走,“我回去交代幾句,便同你一起回北魏。”

  拓跋燾卻不松手,他生怕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一松手自己又醒了。

  檀邀雨輕嘆一聲,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玉佩,放到拓跋燾手上,“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如此你可安心了?”

  拓跋燾從沒想過,檀邀雨會這么輕聲細語地哄著他說話,接玉佩時一晃神就松開了手指。

  等他反應過來,檀邀雨已經像朵云一樣飄遠了。

  拓跋燾魂不守舍地回到魏營。全軍見陛下平安無事,都松了口氣。宗愛湊上來,試探地問道:“陛下可有旨意?”

  “容朕想想。”拓跋燾還沒完全回過神,感覺話都不是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的了。

  宗愛有點著急,看拓跋燾這樣子,顯然是又被檀邀雨灌了什么迷魂湯,就想引著拓跋燾多說兩句,“陛下一路奔波肯定是累了,可需要準備膳食?”

  拓跋燾卻像是沒聽見宗愛的問話,自顧自往營帳里走。

  宗愛慌了,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陛下就彷佛變了個人。他咬牙切齒地瞪向剛躍上城頭的檀邀雨,“這個妖女!究竟使了什么法術!?怎么她說什么都能動搖陛下呢!”

  而檀邀雨才剛落到武都城頭,人就癱在了子墨身上。

  檀邀雨看向子墨,“花木蘭人呢?”

  子墨心疼地看著邀雨,想說讓她顧著自己就好,話到了嘴邊還是改了口,“已經帶回來了。祝融再給她療傷。”

  “帶我去……”邀雨只覺得渾身沒有一處能用得出力氣。

  這次子墨沒反對,邀雨這樣子,也得靠祝融才能調理。

  進到邀雨的房內,見祝融已經替花木蘭包扎好了。礙于男女之別,其他人都在屋外等著,檀邀雨徑直走了進去,還反手將門關上了。

  秦忠志有些忐忑。女郎明明已經恢復了,黑紋也不見了,為何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呢。女郎到底同拓跋燾說了什么?

  檀邀雨一進門,祝融就上前托起她,將她輕輕抱到花木蘭身邊放下。

  檀邀雨看了花木蘭全無血色的臉,問祝融道:“她能活嗎?”

  祝融支吾了一下,答道:“八成。”

  檀邀雨扭回頭,沖祝融欣慰地笑了:“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換成其他軍醫,怕是她早就不成了。”

  祝融卻低下頭,并沒因為被邀雨夸獎開心。

  檀邀雨知道,祝融是覺得他沒能治好自己。邀雨伸出手,“生死有命。我信你,來替我看看,我還有多久。”

  祝融有些猶豫,不過最后還是用粗大的手探上邀雨的脈。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祝融才收回手。

  “說吧。”檀邀雨輕聲道:“多一天都是賺的。”

  祝融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比了個三。

  “三天?”

  “三月?”

  “三年?”

  祝融點頭。

  檀邀雨見了,突然就釋然了一般笑道:“果然是天意……如此也好,時間足夠了。祝融,我知道你想跟著南塵行者學醫,可我如今需要你的幫助。你愿意陪我去北魏嗎?”

  祝融顯然不明白檀邀雨為什么要去北魏,可他只是疑惑了一下,隨即便重重地點頭,“嗯!”

  “真好……”檀邀雨道:“去叫秦忠志他們進來吧,總要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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