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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長嘯

  聽到臺上何晏的話語,臺下士子不由為之一靜,而一旁的夏侯玄和王弼也皆都是松了口氣。

  尤其是王弼,他可是時刻在用余光,注意著那個小亭子呢,畢竟他可不是宗室,可做不到視亭子里的兩人若無物。

  在看到王肅和庾俊,那鐵青的臉色之后,王弼內心已經是有點后悔來到這太學了。

  當初,自己就不應該聽那何晏和夏侯泰初忽悠的,王弼眼里露出一絲無奈。

  現在好了,得罪了這兩位,自己以后可怕是就要小心了。

  雖然,王弼也知道,王肅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樣,王弼也只是嫌麻煩了而已。

  真要說起來的話,自己父親也是謁者仆射,也是秩比千石的大臣了。

  而且也算是天子近臣,而那光祿勛素來與自己父親友善,所以王弼也并不是怕。

  可不是,單單他王肅有個好父親,王弼只是擔心,自己要是得罪了這兩人。

  下次,自己還能不能來這太學之中,都可能是個問題了。

  就算來了,恐怕也不能像以往一樣,隨意的,向那些博士們請教問題了。

  所以,王弼都不怎么在意那亭子里的兩人,何駙馬怎么可能在意?

  要是何晏知道了,王弼現在心里的想法,恐怕要笑死了,畢竟,誰還沒個厲害的父親?

  而臺下的其他士子,可都沒有想這么多,皆都是轉頭好奇的,看向了那個靦腆的年輕士子。

  其中也有士子,注意到了,在不遠處的亭子內,那兩位祭酒鐵青的臉色,不過都沒怎么在意。

  在他們看了,這三人能在這太學內傳道授課,肯定是經過那兩位祭酒的首肯了。

  然而,人群內的嵇康,被眾人這么一看,卻是慢慢冷靜了下來。

  無視了旁邊眾人看傻子的目光,這時的嵇康,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仰天大笑一聲。

  隨后就在眾人好奇與懷疑的目光注視下,先是把自己身上背著的那張琴,從容的放了下來。

  然后,看了臺上的何晏一眼,最后竟然席地而坐,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一個人自顧自的彈了起來。

  而在臺上的何晏,看到嵇康那從容的不迫的神態,眼睛一亮,內心之中不由贊嘆一聲:“好氣魄!”

  沒有理會自己背后,夏侯玄與王弼兩人那古怪的神情,何晏只是自顧自的盤腿坐在了臺上。

  隨后何晏居然停止了歌唱,帶著欣賞的神情看向了嵇康,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寒風輕輕拂過人群,掀開了嵇康一邊的衣角,也吹落了嵇康的頭冠,那三千青絲隨風舞動。

  隨著雪花飄落而下,落在了那張紅漆琴上,嵇康也隨之動了,一聲接著一聲。

  那輕靈的琴聲,好似伴著這飄落的雪花一般,緩緩飄落到了,聽到這琴聲的眾人心坎之中。

  諾大的太學之中,只剩下那空靈的琴聲與眾人的呼吸聲了。

  而嵇康那在風中舞動著的長發,好似那伴舞的歌姬一般,讓人留下了無限的遐想。

  冰冷的雪花飄落到鼻尖,感受著其上傳來的徹骨寒意,嵇康閉合著的眼睛突然睜開。

  腦海中慢慢浮現出,自己在這洛陽所見之事,想起了,洛陽城門腳下那些凍死的孤兒。

  想起了,那年邁的老者,在路人見怪不怪的眼神下,獨自對著那具穿著兵甲的冰冷尸體嚎啕大哭。

  而在那老者身后,還有這兩個懵懂的幼童,那一樁樁凄慘的故事,那些真實而又殘酷的畫面,不止一次出現在嵇康的噩夢之中了。

  那一切,好似與這繁華的洛陽城毫無瓜葛一般,那些口中滿口仁義道德的夫子們,對這一切好似置若罔聞一般。

  朝堂上的諸公,依舊為這那些營營茍且之事而爭吵不已,對于那些倒斃在路邊的尸體視而不見。

  冷,徹底的寒冷籠罩著自己,嵇康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依舊熾熱呢?

  或許幾年后,自己也會變得如同那些人一般吧,逃避著,那些自己不敢去面對的東西。

  而就在這時,人群之中突然跳出一人,只見那人先是突然對天長嘯一聲。

  聲音之大,甚至讓他旁邊的士子被嚇到后退了數步,甚至讓臺上的何晏都嚇了一跳,有些皺眉的看向了這人。

  只見這人也是一副儒生打扮,在這些太學士子之中,也是毫不起眼的,看他那模樣也不像是太學生啊?

  然而,那人卻自顧自的唱道: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看著這人,旁邊的士子們不由竊竊私語了起來,“這人就是那阮籍、阮嗣宗,聽說其父乃是阮元瑜啊?!”

  “是了,這人歷來都是如此,當初我去求見之時,竟然對我施以白眼,當真是無禮至極!”

  聽著臺下士子的話語,何晏這才明白了過來,對于這位,他也是有所耳聞,不過何駙馬對于這位,卻是有點瞧不上的。

  有些意興闌珊的瞥了那阮籍一眼,何駙馬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假裝欣賞的看著這兩人的表演。

  畢竟,今天自己可是終于揚眉吐氣了,本來,今天何晏今天來此處,一來是想在這太學之中挖一下墻角的。

  二來就是,發泄一下這些年積攢的怨氣,而這人倒好,居然在這個時候唱起了哀歌。

  聽著耳邊傳來的歌聲,何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只希望這兩人識相一點,唱完這首就算了。

  然而,臺下的兩人可不會管這么多,兩人并沒有注意到,臺上何晏那越來越難看的神情。

  而阮籍好似是發泄一般,居然又接著唱起了其父所作的那篇駕出北郭門行。

  聽著傳來耳邊傳來的歌聲,席地而坐的嵇康,也輕輕抽泣了起來,而那琴聲隨著主人的心情,也變得冷冽了起來。

  琴聲與歌聲回蕩在空曠的廣場上,讓廣場上的眾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眾人臉上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幾分哀感之色,畢竟,距離那可怕的亂世可還過去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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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昨天忘記感謝年少不成名100起點幣的打賞了,多謝大佬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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