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這種行為已經可以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出言不遜了,畢竟曹芳如今就差當初指著對面崇文觀諸多學者的鼻子罵了。
不過,去糾結曹芳到底是隔空罵和指著鼻子罵到底哪個更加嚴重放到此時的太極殿中兩者的差別已經不大了。
須知今日太極殿中所坐的幾乎囊括了整個大魏最高層了,從各部侍郎到三公九卿能來的全來了。
放在私底下他們這些官方養著的學者們被天子這么指責可能還會出幾個沒有節操的家伙去舔著臉說天子是正確的。
林子大了當然鳥都有了,問題是天子可是當著大魏百官百燎這么說的,這可不是跪舔不跪舔,同意不同意的問題了。
下方崇文觀學者之中當即就有位頭發灰白操著一口魯地口音的老者站了出來。
“臣崇文觀學士、議郎孔羨拜見國家,還請國家許老臣諫言!”
都被天子當著這么多人的罵為喪心病狂了,但這位操著魯地口音孔子苗裔的老者出來說話時,還依舊要臉色漲紅的朝著曹芳行禮。
能夠混到如今大魏朝堂上的又操著一口魯地音,還姓孔,除了孔子之后這個身份外難道還能有其他的身份?
反正曹芳是想不出來了,就算如此看起來年齡頗大的孔羨也依舊彎下了本就有些駝的身子朝著曹芳行了個稽禮。
沒辦法,別看宗圣侯孔子苗裔圣人苗裔啥看起來的厲害的不要不要的,但多虧了孔融的福,圣人苗裔這個名號也只是看起來厲害的不要不要的了。
曹芳盡管可以無視掉孔羨頭上頂著的那個圣人苗裔的名頭,但這位老者身上可還背著大魏崇文觀學士、議郎這兩個官職呢。
罵完人還不許人家說法那就可太霸道了,至少曹芳是不會這樣做的。
反正曹芳堅信千言萬語終究還是都抵不過真正的事實的。
得到站在高臺之上天子的點頭默許,這位操著一口極重的魯地音的大魏崇文觀學士、議郎孔羨緩緩的開口了。
“自黃巾賊亂、董賊入洛以來,世間民生多有凋零,老夫親眼所見著昔日魯地百姓十不存三,人如螻蟻命如草芥,而自我大魏武皇帝定鼎天下以來,雖百姓不復前漢文景之富足,但武皇帝施仁政,開屯田,以致天下手腳健全之輩不至再復于先前餓斃路間之慘劇!”
“文、明皇帝繼大統,追武帝遺德,在世之時施行仁德教化,至九州之內四域之外夷狄胡酋莫不來朝,使之人相食之慘狀不存于世,雖南方有蜀、吳二賊不服王化,但自我大魏三代先君教化之下,天下惶惶之民已盡安定!”
“國家當繼三代先君之遺德,勤修我大魏戈矛早日南討不臣,將二賊賊寇擒于太廟之中祭我大魏武、文、明三帝!”
“況我大魏接漢家天下,時,天下蒼生早已凋零疲敝,草民就受戰亂之苦,有我大魏三代先帝德政之下才有大魏今日之基,國家何故學屈子之言,嘆息民生之艱?”
剛才的曹芳可是連屈子的詩都給念了出來了,屈子代表啥在座的哪里又會不知曉呢?
孔羨說完之后,其身后站著的那些同僚們一開始各自上前講述起了自己的觀點,但幾十個人一通說下來話里話外還是逃不過孔羨先前的觀點。
總的來說就是我大魏的百姓比之先前亂世已經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好了,能夠有今天已經是他們的最好的待遇了。
能夠當個屯田客,有飯吃已經是大魏和國家對他們最好的施舍了,陛下何故要故作嘆息呢?
現在南方可是還有兩個賊子跳來跳去,天子當枕戈待旦隨時準備討伐兩賊,為啥要去管那些能夠吃飽的小民呢?
到最后他們都明里暗里的表示若天子沒有給先前那句喪心病狂的詞匯讓他們得到一個合適的交代的話。
那他們也不建議為了保存聲譽一頭撞死在這太極殿中,當真是有一股鐵血錚錚的大儒風范。
為了天下一統,死諫天子討伐不臣,他們說話的時候腰桿子可謂是挺得筆直。
幾十名崇文觀的學者個個都有如此風范,怎能不叫曹芳為之震驚,怎能不叫曹芳為之感到由衷的佩服呢?
熟悉,太熟悉了,他過他娘的熟悉了,這手段,這語氣,這說話的態度,怎么能讓曹芳不為之感到熟悉呢?
望向下面那一個個正氣凜然,渾身散發著誓要為大魏統一天下而奉獻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在所不辭的學者們,因為既視感實在是太過強烈的緣故曹芳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了。
太熟悉了,曹芳聽完剛才孔羨的話就知道對面想要干啥了。
這波玩的是大魏的正治正確加一手經典的轉移矛盾啊!
而能夠坐在太極殿中的群臣也不是被區區三言兩語挑撥起來的年輕人了,他們這群人的空話大話找太學里的那些太學生,向著他們或許還有真有點用,說不定還真有幾個傻蛋聽了這話被忽悠的去從軍了。
但就連一直都心懷天下,以大魏社稷蒼生為己任的杜恕都沒有出來應和這些崇文觀學者們的話語。
光從杜恕的沉默來看的話,就足以證明從孔羨這些人嘴中蹦出來的話語到底有多少說服力了。
根本就不用曹芳出來說些什么,孔羨等人說了這么久太極殿中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聽著太極殿中這群崇文觀學者們在那里瘋狂叫囂著南討賊寇,作為大將軍的曹爽臉上露出一抹怒意直接朝著對面的孔羨吼道:“我看你們一口一個討賊討賊的,怎地不見你們上過沙場啊?!”
“莫說是你們了,我也不曾見你們家的子弟有隨我大魏天軍征討賊寇的啊!”
說完曹大將軍似乎像是根被點燃了的炮仗似的,直接就朝著對面的孔羨一群人叫囂道:“本將軍見你們如此忠心,今日本將軍就上書陛下讓你們去往遼東為我大魏震懾逆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