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時,整個廣陵郡外的平原一片靜謐之氣,點點的黑云飄散在夜空的上方,時而遮擋烏云,時而掩住月光令其光芒不射,時而撥云散霧,又露出了一點其皎潔的光芒。..
廣陵之東,兩支兵馬在兩員大將的率領下,從黑暗中緩緩的出現在了月光的照射之中。
這兩員大將不是別人,正是此番隨著郭嘉一同趕赴徐州駐守的兩員大將,李典與樂進,而人依照郭嘉之命,領兵前來,意在策動袁尚和孫權交戰。
二人的兵馬入廣陵郡境內之后,便沒有繼續行進軍,而是駐兵在原地,等待派出的的斥候帶回的回信。
李典仰頭看了看天色,閉著眼睛琢磨了一會,道:“依照時辰來看,差不多已經是過了子時了吧?照著這個情況來看,袁尚和東吳若還是沒有交戰,只怕便是二人各自在營內設伏了,如此說來,屆時還真就是得咱們親自出手,引這兩方軍罵出陣。”
樂進呵呵一笑,道:“袁尚是何等的殲詐,自不必提,那周瑜當年也曾隨著孫策平定江東,又一直坐居東吳大都督之職,本領想來不差,這二人既都非等閑之輩,又焉能那么輕易拼殺的起來?少不得你我二人各自前去,給他們加把火候!”
李典聞言點了點頭,沉默了良久,突然開口問道:“文謙,你自隨先主隨軍征戰以來至今,有多少個年頭了,你可還記得?”
樂進聞言想了想,道:“我記得我是初平元年,自先主起兵開始就投入其帳下,時至今曰,哎呦,差不多得快有二十年了吧!”
李典聞言一陣苦笑,道:“二十年啊,二十年的寒暑,我們看著先主在陳留起兵,一步一步稱霸中原,打下足矣問鼎天下的基業,可是時至今曰,先主身隕,中州也是累卵之危……”
說到這里,李典頓了一頓,道:“文謙,假如袁尚此番南征,天意不在我主,你打算如何?”
樂進聞言頓時一驚,道:“曼成,你如何問出這般話來?信不信就憑剛才那一句話,我就可以不稟丞相,直接斬你!”
李典聞言微微一笑,搖頭道:“我只是說出了心中的肺腑之言,你若是因為這一句話就殺我,那我也無話可說。”
樂進愣了愣神,神色驟然間也有些落寞,道:“除卻曹氏股肱不算,外姓諸將中,先主曾評價你李典,我樂進,還有張遼,徐晃,于禁為軍中五大上將,如今于禁已死,外姓將領中,以我四人為先,先主知遇之恩,我樂進無以為報,若是天意不在丞相,我樂進愿隨丞相從于地下……”
李典點了點頭,嘆道:“文謙果然是義士,令人欽佩,可假如丞相未亡呢?你也愿為其自殉嗎?”
樂進聞言哈哈一笑,道:“曼成你這話說的,袁曹兩方一直不共戴天,袁尚若是真的占據中原,他又焉能放過丞相?”
李典低頭沉思了一陣,突然道:“可是據我所知,當年在漠北,丞相曾與袁尚以兄弟之情論交,更何況袁尚與夏侯氏還有姻親之緣,換成別人,或許是不共戴天,但是放在這兩個人身上,我總覺得他們兩人即使有一方敗了,也未必不會相容。”
樂進聞言睜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李典,不知作何回答。
“假如……我只是說假如,假如我們敗了,丞相甘愿降袁,那個時候,你是想自殉為主,還是愿意跟隨丞相一同降袁?”
“這個……”
樂進的回答還沒有說出來,突聽遠處一陣馬蹄聲響起,卻是曹軍的斥候偵查完畢,向著兩人駐軍的方向飛也似的奔跑而來。
“報!”旦夕之間,斥候已然奔赴至二人的面前。
李典精神一震,急忙詢問道:“講!”
“啟稟二位將軍,袁尚和東吳的大營自入夜開始,便各自都是一片靜謐,不曾出動一兵一卒,雙方毫無出兵跡象。”
李典聞言長嘆口氣,點頭道:“果然如祭酒所言,袁尚和周瑜果然都非等閑之輩,輕易出兵不得,看來,非要由你我二人前去了!”
樂進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依照祭酒吩咐,咱們倆各自出兵吧!”
李典應了一聲,隨即一揮舞手中戰槍,引領本部兵馬南向而走,一邊走一邊轉身道:“文謙,多多保重!”
“保重!”
入夜的袁尚大營內一片寂靜,但這寂靜后面,卻隱藏著深深的殺機,袁尚在就在營寨中布置好了埋伏,天羅地網,只等東吳兵馬入營,便守株待兔,一舉殲滅。
袁尚甲胄全身,坐在帥帳內的書案之前,眼睛雖然是盯著手中的竹簡,但實則心思一點都不在這上面,營寨外的風聲呼嘯而過,將帳簾子吹的一動一動的,可袁尚卻絲毫不覺,只是靜靜的,聆聽著遠處的聲音。
等了整整半宿,自己所一直期待的東吳兵,卻連一個動靜都沒有。
張郃靜坐在袁尚的身邊,眼神也不時的向著帳外瞄,但每一次望去,收回來時都是深深的失望。
如此又等了好一會之后,張郃終于有些猶豫了。
“主公……”
“嗯?”
“咱們謀算周瑜會不守諾言,乘夜偷營,在此整頓兵馬埋伏布陣,可周瑜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你說他會不會也有同樣的想法,在自己的營寨安排埋伏,等著我們去偷營呢?”
袁尚聞言想了想,道:“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我們現在只能這么做,臨時改變策略,會貽誤戰機,大不了等上一夜,周瑜若是不來,我們也不虧,大不了來曰再做計較不遲……”
張郃聞言點了點頭,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可是……”袁尚突然開口,緩緩言道:“我總覺得咱們此番的布局,好像是漏算了點什么……好像什么地方有些紕漏,但一時半刻,我還想不出來。”
張郃聞言琢磨了一下,道:“主公心中的不安,應該指的是郭嘉吧?”
袁尚聞言,低著頭沒有說話。
張郃笑了笑,道:“郭嘉雖智,張遼雖勇,但畢竟在彭城一戰已然喪盡銳氣,只能龜縮在下邳城,他們縮首在那里便罷了,若是敢出來,別說是我們,東吳第一個要吃的,也必然就是他們,主公大可不必如此憂慮。”
袁尚想了想,隨即點頭道:“是啊,也許是我多慮了……”
正說話間,迎著獵獵的風聲,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慢慢的傳入了袁尚和張郃的耳中。
二人的精神頓時一震。
“來了!”
袁尚二話不說,急忙起身,撥開帳簾走出帳外,只見南方遠處的平原間,模模糊糊的影子伴隨著逐漸清晰的馬蹄聲,漸漸的映射在了眼簾之中!
張郃雙眸一瞇,低聲嗤笑一聲,道:“東吳到底是沉不住氣,果然來了!”
“殺!”
隨著一陣陣驚濤般的嘶吼,便見那支由遠及近的騎兵打破了夜的沉靜,轟然的突殺入了袁尚的大營,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聲聲震懾天地的口號。
“誅殺袁尚!活捉呂玲琦!”
“誅殺袁尚!活捉呂玲琦!”
呼喝之聲山崩地裂,破曉蒼穹,瞬間便傳遍了整個營寨。
“張將軍,速令王當,焦觸、張南、馬延、張愷、王門、呂曠、呂翔八人的伏兵出擊,切記不可留手!力求一戰剿滅東吳偷營之軍!只要挫了東吳,徐州之境,便再無人能阻擋我軍鋒芒了!”
“諾!”
張郃領命隨即去了,袁尚瞇著眼睛,望著大營的外寨,但見那邊已經是火光沖天,鏖戰聲隨著袁軍的埋伏布置的出現,亦是逐漸擴大,廝殺之聲絡繹不絕,適才還是幽靜一片的大營,旦夕之間便巨響連天,將幽靜的黑夜鬧騰的不得安寧。
袁尚靜靜的瞅了一會,冷笑一聲,緩步的返軍歸寨。
坐在帥案之前,袁尚端起了書簡開始繼續研讀,頗有一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霸主氣勢,不是他想裝逼,而是越是在這種時候,主帥越要表現沉穩冷靜,安若泰山,如此才能夠給手下的將士們做到最大的鼓勵,試問關鍵時刻,若是連主帥都不穩當,滿地亂竄跟人來瘋似的,下邊將士們的心里還能有譜嗎?
就這么安置若無的待了一會,一名袁軍偏將邁步走入袁尚的帳中。
“啟稟主公,我軍大獲全勝!敵方已然潰敗,張將軍以及八名上將,已然去率兵追擊了!主公,我們的設計,成功了!”
袁尚聞言一笑,緩緩的點了點頭,接著眉頭一皺,道:“不對啊,就算是打勝仗,這速度也未免也太快了些?東吳軍這么不抗打?”
副將搖了搖頭,道:“吳軍見中了我軍埋伏,士氣全無,打不多時便已然自散,倉皇而撤!”
“倉皇而撤……該不會來個計中計,把我們引出去設伏吧?”
副將連忙道:“張將軍也顧及至此,特命末將回報主公盡管放心,廣陵平原之地,一馬平川,無地可伏,只要張將軍他們不過與追趕進吳軍大營,定保無事!”
“一馬平川,無地可伏,那若是碰上,肯定就是硬仗……哎呀!”
想到這里,袁尚猛然一拍額頭,恍然道:“我知道郭嘉在玩什么詭計,到底是讓他算計了我和周瑜一招!不行,得趕緊想個辦法扳回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