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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月光雪 夜光雪(下)

  怎敢呼吸?

  再怎么用忙碌來麻醉自己,水青的心無時無刻沒有離開過云天藍的安危。她沒有彩霞仙子的預見能力,可是心愛的人不需要踏著齊天的云彩而來,只要他能活著,以任何方式出場她都感激。

  “神啊,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愿面朝大地,俯首舉手,祈禱……”孩子們稚嫩的歌聲漸漸傳入她耳中,猶如天旨。

  小船在善良人們的幫助下很快靠上渡口,幾個壯青小心翼翼將那受傷的人平穩抬上了岸。

  仿佛有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水青從人群中奮力擠出來,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臉。

  月光陡然黯淡,燭光穿不透人墻,那人全身被黑暗包裹嚴實。

  不是云天藍,應該是當地居民吧?只有黑皮膚才能和黑暗融合得一絲縫隙都沒有,才因此看不出那人的相貌來。

  “是他嗎?”溫桓的聲音就在她身邊,他也抱著希望。

  水青剛想說不是。

  “飛雪”雖然有些距離,海薇開心的聲音如此清晰。

  緊接著,孩子們一聲一聲的哦呀咿呀。其中,竟還混了比較熟悉的MYGOD,是比利。

  水青現在身處的位置,已經最接近水面。她一抬眼,無數的光點就跳進了視線。蘆葦上,月光敷下的淡雪色居然變成了金,細細密密從水面堆積起來,忽明忽亮,仿佛隨波逐流的浮冰厚雪。風動,就有金色絨雪飛上半空,再緩緩落回蘆葦蕩中。

  原來,這就是飛雪渡口的另一個來歷——螢火蟲,很多很多,多到如雪花一般。

  阿肯說得沒錯,比利也說得沒錯,這是一番奇景。月光,燭光,螢光,蘆葦,水流,暖風,缺少一件,都不能成為飛雪渡口。

  啊不知誰輕呼一聲。

  小小螢火蟲的光突然出現在水青想看清的那團黑暗之中。一只,兩只……直到成為小小流動的光帶,將那人的臉照亮了起來。

  黑發凌亂貼著他的額面,汗珠沿著水墨眉滑落,緊閉的雙眼依稀看得出上挑的鳳線,高高的鼻梁有數道血痕,笑起來就華麗麗的唇蒼白干涸,卻仍然擁有完美的弧度。

  哦,云天藍哦,云天藍如同飛雪的奇跡,終于將他送回到她身邊。

  水青想沖上前,跨了一步,卻因腿軟而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著鼻子和嘴,在人們不解的目光中,泣不成聲。

  溫桓看她這樣,還沒反應過來,朝云天藍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見過云天藍的照片,這么俊美的男人也少,所以,立刻一愣。

  云天藍好像聽到水青的哭聲,因痛苦無力而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鳳眸頃刻流出金色的光來,眼里滿滿是那個藏著臉大哭的人兒。

  “別……哭……”他每說一字,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最近,好像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為他,她哭得太多了啊  他的聲音很輕,沒期望哭得稀里嘩啦的她能聽見。

  但,她聽見了。

  用衣袖狼狽擦過眼睛,她直直看著他。不敢眨眼,怕一切只是幻覺。

  “是他嗎?”溫桓蹲在她身邊。

  “…說出肯定的答案時,如夢方醒,想站起來沖過去,卻雙腿無力,不顧姿勢,膝蓋磨過沙礫的土地,半跪半爬著,破了皮沾了土的雙手抓到云天藍的衣服,才真實。

  溫桓呆望著她,不覺得那姿勢卑微狼狽,只覺得心底再次被實實在在觸動了。

  “云天藍。”手顫抖得厲害,睫毛扇著淚珠子。

  天藍費力伸出手,握住她的。

  “云天藍。”她的手立刻染上冰涼,令她一哆嗦。

  果她呼喚他千萬次,他就回應她千萬次。

  “我等到你了。”本來該在飛機場迎接他的,沒想到居然跨過千山萬水,在一個沒有雪卻叫作飛雪渡口的地方,終能相逢。

  “讓你……等久……了,抱…到見到她,支撐的意志才松動,閉一次眼睛,再睜開需要耗去很大的力氣。

  “不,不要跟我道歉,不需要道歉。我該謝謝你,云天藍。謝謝你還活著。”她只是個貪圖安逸的小人物,經不起這樣的大風大浪,“以后,再也別讓人綁了。”不然,她會短壽。

  云天藍聽她說得有點不像話,什么叫再也別讓人綁了,好像他自己很樂意似的,扯開嘴角,想笑。嘴唇干裂得疼,有血腥味道。他不在意,淡淡舔了。伸手進口袋,摸索好一會兒,握著拳出來,放在她的手上方。

  水青立刻有默契地攤開手掌。

  他將拳放進她手心,慢慢展開五指,拿開手去。

  她一看,是褐色的珠子,半個半個的,木殼。

  “你拿這個回來干嗎?扔了就算了。”真怕他因為執著這類小事,誤掉性命。如今,她感激他聽到了,發現了。

  “小……狐貍……真……聰明。”里面的金子和鉆石雖然沒有了,但他想保留那份寶貴的心意,“怎么……想的?”

  渾身燒得最厲害的時候,他昏昏沉沉認為如果沒有綁架,大概永遠也發現不了手珠的秘密。她以前說這份禮物很貴,誰能想到竟然貴到這種程度。二十顆鉆石裂木而出,看呆的,又何止盜匪,還有他。厚著臉皮要生日禮物時,他只要求能隨身帶能保持體溫的東西。木,樸實無華,又能汲暖。她用南峪老楓木做成手珠,已經讓他覺得獨特。

  “那時你不總說你的衣服英國手工制嗎?用單純的木珠子,你可能哪天會嫌寒磣。又要暖,又要小,還要有價值,所以我就想了這招,準備將來堵你抱怨的。”其實,喜歡的是一種寓意,那種外表樸素,內在珍貴的寓意。也許,那時候就很重視他了,所以只是一份小小的生日禮物,卻費百般心思。

  呵呵——咳咳——,笑著又咳嗽起來,云天藍臉色更蒼白。

  “別再說話,保持體力。云天藍,你要是到這兒才出事,我一定跳河。”水青將那些半殼珠子放進口袋。

  抬著擔架的醫護人員終于到了,眾人將他放平,急急忙忙往紅十字醫院趕去。

  而,兩人五指一直緊緊相扣。

  溫桓望著遠去的人,目光有些幽深,好似兩泓黑潭。

  “頭兒,奇跡啊”不知比利在說飛雪的奇景,還是云天藍存活下來的奇跡。

  “奇跡?”溫桓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比利,這世上沒有奇跡,任何事都不會是偶然的。就像氣溫回暖,螢火蟲才會出現一樣。”

  “頭兒?”比利蒲扇大手拍上溫桓的肩膀,“你不高興?”

  “高興?高興啊這說明我的破案率又成百分之一百了。”溫桓背著雙手,要離開渡口的樣子,“你走不走?”

  “等螢火蟲散了,我再上去。”比利其實了解此時的老板需要安靜。

  溫桓點點頭,“回來之前,去趟醫院,看看藍斯.云的情況,我們也好通知云家人。”

  比利說知道。

  回到車上,溫桓倒頭就睡。在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之前,他沒打算跟云家聯絡。看云天藍受傷的程度,恐怕也還有一番大折騰。

  睡了不知多久,聽到車門開,他翻身一看,是韓水青。

  “我以為你會在醫院過夜。”視線朦朧,卻仍然看得出她心情全然的復蘇。

  “醫生不讓我留院,讓我明天一早再去。云天藍在麻醉中,也沒醒。”啦,啦,啦,水青真想唱歌。不,還不能太得意。

  “他的傷勢如何?”坐起來都懶,溫桓還是要進行例行公事的詢問。

  “其他外傷還好,但他腹部的傷口嚴重發炎感染。幸運的是,有人用了某種植物液體幫他擦了幾天,沒有惡化。我猜是那群盜匪。進行了手術,切除最嚴重的腐肉。醫生說只要不繼續發燒,傷口在這幾天能愈合良好的話,就沒什么大問題。”醫生挺樂觀的,倒是她擔心醫療設備不夠齊全,想著應不應該轉到大醫院去,可是云天藍的身體狀況目前不太能移動。

  “盜匪似乎比綁匪良善。”還幫云天藍涂藥。

  “似乎吧。”云天藍在去醫院的路上就失去了意識,她也無從問起,“不過,他們還挺守信用。只要自贖,就放人回來。”

  “據資料,這支盜匪存在很多年了。至今還沒有被政府軍消滅,也沒有被太多老百姓憎恨,大概就是靠這份信用吧。”溫桓拿起電話,“要通知云家人,你說還是我說?”

  “你說吧。”他是被正式委托的私家偵探,她不搶他的飯碗。

  而且,她真累得不行了。云天藍出事的這些天她沒有睡過一個完整覺,不是噩夢,就是淺眠。如今,云天藍回來了,雖然傷勢不輕,但至少他就在她身邊,隨時想看就能看到的距離,隨時能努力就能努力的地方。

  “我睡一覺。”和云天藍一樣,都靠意志強撐著的身體,早透支了。歪歪斜斜,她轟然倒在里面的床上,“溫桓,明天早上六點鐘叫我,謝謝。”

  還沒聽到溫桓回答,她的意識就開始飄忽散漫,卻滿足嘆息——

云天藍,回來了啊  突然重感冒,吃完藥就犯困,今天不能雙更了,爭取明天。

不過,云天藍出來啦,親們不會再催我了唄  謝謝大家讓我看到家園能在粉紅票榜上創一次新高,雖然只有短短兩天,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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