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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性格

  在微博上傳了幾個圖,計有:秦干用的硯臺、亭父、求盜、庭院畫像磚、七十以上老人用的王杖和環首刀。

  微博鏈接:weibo/wo侍zhaozi玉e

  漢時通行的餐制是每日早晚兩餐,當然,與先秦一樣,貴族、富人并不受此限,可以三餐。而天子作為至高無上的存在,按照禮制規定,一日四餐。

  亭長的俸祿很微薄,求盜、亭父、亭卒的俸祿更少,也就僅夠衣食而已,一天是吃不了三頓飯的,所以早起這一頓得多吃點。許母和許季剛睡著沒多久,荀貞沒去叫他們,只是吩咐留點飯下來,等他們醒了,熱熱就可以吃。

  吃完飯,繁尚說道:“亭長,俺已經十幾天沒回家了,今兒可以回去么?”

  通常來說是五天一次休沐,不過執行得不嚴格,事情多了就多忙幾天,特別對底層的吏、卒來說更是如此。前些天是鄭鐸離任,這幾天是荀貞上任,迎來送往,事物繁雜,說起來,不止繁尚,亭中諸人都是好多天沒有休息了。

  荀貞說道:“秦君昨天回了縣里,估計很快就會有命令下來。如果要大舉搜捕,咱們都得上陣。這樣吧,你再等等。等縣里命令下來,看看怎么說,如果不需要咱們,或者分配給咱們的任務比較輕,你再回家,如何?”

  繁尚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以前鄭鐸在時,就數他“休沐”得最積極,一天活兒也不愿多干,但眼下,一來荀貞是新任的上官,彼此不熟,二則,“許仲殺人”是個大案,驚動了縣里,他身為本亭亭卒,有抓捕之責,在縣君的命令沒有下來之前,的確也不好就走。

  他勉勉強強,很不情愿地說道:“那好吧。”

  此時早過了清晨,已是上午,陽光燦爛、萬里無云,一個好晴天。

  亭舍門外的官道上開始出現行人,最多的是本地住民。程偃溜到院舍門口,倚著門蹲下,拽了根草莖,一面舒舒服服地曬著太陽剔牙,一面和認識的人打招呼。

  亭中的工作,既繁雜、又輕松,忙的時候沒日沒夜,不忙的時候也很清閑。從前天上任到昨晚,快兩天沒停歇,荀貞本打算今兒上午去亭里邊轉一轉,熟悉一下轄區內的住民,但瞧著繁尚、程偃這些人都是懶洋洋的,想道:“也罷,勞逸結合,就休息半天。”

  亭里邊六七個大男人,除掉今天輪值的繁譚,還有五六個人,總不能閑待著不動。即便不出去,好歹也總是找個事兒做。

  “是了,前天晚上,不是想著把紙牌、麻將和象棋做出來?難得今天人這么齊全,干脆就做出來,玩耍取樂?”

  說干就干,他把諸人叫過來,笑道:“忙了兩天,今兒歇息半天。我有個小玩意兒,你們要有興趣,做出來耍耍?”

  陳褒問道:“什么玩意兒?”

  荀貞不肯先說,只道:“做出來你們就知道了。”心中想道,“麻將、紙牌張數多,不好做,而且還得講解規矩,比較麻煩。先把象棋做出來吧。”象棋就簡單多了,并有六博為底子,也容易上手。

  他吩咐杜買、陳褒、程偃等人出去找些小石塊兒,自去后院,取了筆墨。

  等了好一會兒,杜買、陳褒等人各捧了一堆石塊兒回來,樣式不同,參差不齊。他扔掉太小或太大的,從中挑出較為平坦的,數了數,十幾個。象棋的棋子總共三十二個,遠遠不夠。

  諸人又出去尋找,這回有的放矢,只挑合用的,倒是沒用太長時間。

  石子的顏色一樣,分不出敵我,手中缺乏工具,暫時無法染色,便拿了些黃泥,抹到一半的棋子上邊。

  往棋子上寫字的時候,荀貞略費思量,將、帥、士、相、象、車、馬、兵、卒,都可以原樣照搬,炮卻不行,得用“砲”字。

  杜買、陳褒、程偃等都不識字,黃忠認得,疑惑地問道:“荀君是要教我等戰陣之戲么?”

  “也可以這樣說。”

  荀貞將拍髀取下,用它在前院的地上畫出縱橫棋盤,原本該寫楚河漢界的地方,他猶豫片刻,因唬不透會不會犯上,便只寫了一個“界”字,將棋子拿來,一一放好。

  一副簡陋的象棋就此成型。

  他擦去拍髀上的泥土,重掛回腰間,笑道:“大功告成。”——拍髀是隨身短刀,因為走路時拍打大腿外側,故此得名。

  陳褒好賭,是六博的高手,看著象棋,若有所悟地說道:“有點像博戲。”問,“此為何戲?”

  “名叫象棋,也可稱之為象戲。”

  “象棋?怎么起這么個名字?什么意思?”

  “棋盤為一,色分兩類,雖只三十二個棋子,變化萬千。‘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所以名為象棋。”

  荀貞哪里知道此物為何叫象棋,不過荀氏家學淵源,荀氏八龍中最出名的荀爽,號為碩儒,對《易》的理解“有愈俗儒”,為馬融、鄭玄、宋忠等名家所不及。家中既有此等大賢,荀貞從荀衢讀書時,自也精研過《易》,猛然想起四象,便云天霧地地扯了兩句。

  陳褒諸人面面相覷,黃忠識得幾個字,雖也不懂荀貞的意思,但聽著有道理,覺得該夸贊幾句,因說道:“荀君真名門子弟,博通古今,這象棋竟是暗合天道了。……,不知怎么玩法?”

  陳褒等人雖沒聽懂“象棋”的名字是何意,但面對從未見過的象棋,也是覺得新鮮,興趣十足,跟著問道:“對呀,怎么玩法?”

  當下,荀貞把象棋的規則詳細講解。

  他曉得杜買、陳褒等人不識字,講解之前,先教他們認字:“此為界,己方的區域為我軍,對面是敵軍。”

  陳褒到:“兩軍交陣?”

  “對。此為‘兵’字,此為‘卒’字,意思一樣,寫法不同,敵我雙方,各有五子。在對弈的時候,這兩種棋子每次只能走一步,在己軍的陣內,只可前進,不能后退;進入了敵陣后,一樣不能后退,但可以向左、向右。”

  陳褒聰敏,立刻領悟,說道:“五個兵卒,是‘五兵’的意思么?”

  他要不說,荀貞還真沒想到。畢竟陳褒生長此時,又久任亭中,按律令,須知“五兵”,故此較為敏感。“五兵”,即五種作戰時用的兵器,弓弩、戟盾、刀劍、甲鎧、鼓。

  荀貞也不知五個兵、卒是何意思,順水推舟,道:“對,就是這個意思。”

  “兵、卒這兩種棋子不準后退是因為軍法嚴厲,所以臨陣不能脫逃么?”

  “……,對。”

  “在己軍陣內只許前進,不許左右,是因為怕未臨敵而先亂行列、破壞陣型么?”

  “……,對。”

  陳褒問的每一個問題,都是荀貞之前沒有想到的。

  在他的前世,象棋是一種非常流行的游戲,婦孺皆會。他從小接觸,直接學的就是規矩,學會怎么玩兒了就開始玩兒,從來沒有考慮過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規矩?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現在聽了陳褒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慚愧之余,不禁對他刮目相看、高看了一眼。

  講解完兵卒,接著講解砲。戰國時就有投石車,便以投石車比擬之。程偃等生長民間,多不知此物,又牽強地解釋為就像是弩,可以遠射。

  又講馬、車,一個騎兵、一個車兵,這兩種兵種不難,一說就懂。接著再講相、士,也不難理解。最后帥、將,更不用多說,一軍將也,一目了然。

  這幾個字并不復雜,也很好記。講了幾遍,諸人就都記住了。荀貞笑吟吟地問道:“怎樣?有興趣玩兒么?”

  男兒立志在邊關。戰爭,本就是男兒之所好,兩漢的風氣又勇猛進取,無數人為覓封侯而前仆后繼,在場諸人盡皆躍躍欲試。荀貞說道:“阿褒,要不你我先來一局?”

  陳褒痛快應道:“好!”

  兩人便在桓表之下相對跪坐。杜買、黃忠等人亦皆跪坐,圍聚兩側。

  荀貞自詡老手,不占陳褒的便宜,叫他先走。陳褒也不客氣,拿起棋子,走了第一步。

  “……,你為何這般走法?”

  陳褒先走的左手邊第二個兵,即“兵七進一”,也就是棋譜上說的“仙人指路”。

  荀貞記得自己學棋時,最喜歡先走炮,第一步先把炮架在中間。俗云:“當頭炮,馬來跳”。不但是他,他接觸的初學者中,不敢說全部,大部分都是這種下法。

  陳褒的與眾不同,讓他有點奇怪,心中想道:“也許是未見過炮的厲害?”

  陳褒走完棋,雙手放在膝上,認認真真地答道:“荀君部駐扎不動,情況不明,我軍不能妄動,所以先走邊卒,試探一下。”

  荀貞啞然,心道:“碰見高手了。”沒想到他還真把下棋當打仗,用兵法來下棋了,問陳褒:“你家中有人從過軍么?”普通人不可能接觸戰陣,也不可能懂兵法。

  “先帝時,家父曾從軍擊過諸羌。”

  桓帝初年,涼州諸羌俱反,南入蜀漢,東抄三輔,延及并、冀,擾亂北方,天子遂募壯士出征。因為從軍的人太多了,乃至收麥子都缺乏勞力,當時有首民謠唱道:“小麥青青大麥枯,誰當獲者婦與姑。丈人何在西擊胡。”丈人,即丈夫。

  “原來如此。”

  荀貞的棋術不算太好,但對仙人指路這種比較常見的招數還是會應對的,回了一步“砲2平3”,將右手邊的砲向左平移一步,放在了卒的后邊。

  陳褒頓時失色,他本來坐得挺端正的,這下坐不住了,傾身往前,伸手就要去拿剛才走的兵。荀貞按住他的手,問道:“做甚么?”

  “荀君的砲打過來,俺的兵就死了。走錯,走錯,俺且換步棋走!”

  “兩軍對壘、兵馬已動,豈能換陣?乃翁曾從軍征戰,他這樣教過你么?”

  “……,沒有。”

  “所以不可悔棋。”

  程偃積極地出謀劃策,說道:“你也走砲。荀君打你的兵,你也打他的卒!一命換一命。”

  荀貞說道:“棋盤之上,有相有士,參與軍機的都在陣中。阿偃,你又不是陣中之人,怎么給主將出謀劃策?觀棋不語真君子。”

  陳褒盡管聽他父親講過一些戰陣之事,人也聰敏,但畢竟以前沒玩兒過,新手上路,不知所謂,只十幾個回合,就丟盔卸甲,旗靡轍亂,大敗而亡了。

  繁尚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道:“阿褒,這要在戰場上,你少不了一個橫刀自刎啊。哈哈。”

  陳褒不服氣,道:“再來,再來!”

  程偃等不及了,挽袖攘臂,推開他,擠著坐在棋盤前邊,連聲說道:“俺來,俺來!”

  荀貞來者不拒,仍是讓他先走。

  程偃吸取陳褒的經驗,沒先走卒,而是學著荀貞,先走邊砲。砲二平三。這一手可以應局,也可以開局,開局的時候被稱為“斂炮”,意謂鋒芒內斂。不過很顯然,程偃并不知道這些說法,他的目的就是想吃掉荀貞的卒。

  荀貞的棋術再不好,面對此等新手也是綽綽有余,想都沒想,隨手應了一子。

  二人你來我往,不到十合,程偃就戰敗身亡。他撓了撓頭,訕訕一笑,說道:“不該先將砲架在邊兒上,俺應該把砲放在中間,然后飛馬、上中兵,強攻你的將營。”

  后者不論,他的頭一句卻就是當頭炮的路數了。

  荀貞心道:“當頭炮這一步棋,也不知誰最先走出的。……,眼下諸人,或許也就是程偃能想到了,他性子剛猛,大砍大殺的強攻之流正對其心意。”看了一眼跪坐邊兒上、盯著棋盤的陳褒,又想道,“阿褒精細,不會輕易冒險,要換了是他,怕連下十局也不會想出當頭炮來。”

  杜買連看了兩局,也按捺不住,拉開程偃,說道:“荀君,俺來與你下一局!”

  他下手第一步,飛的相,相三進五。棋譜上也有名堂,喚作“飛相局”。是個比較穩健的開局,先防守,再尋機進攻。

  亭中諸人都是初次接觸象棋,沒有經驗,走棋皆按本心而出,正暗合了他們各自的性格。——荀貞做象棋,本為拉近與諸人的關系,卻是沒有想到這層好處。

  杜買也很快敗下陣來。黃忠、繁尚,甚至輪值的樊譚都忍不住,一個接一個地輪番上陣,讓荀貞好好體會了一把常勝將軍的爽快。正又換了陳褒上陣,他這次先走的馬,馬二進三;荀貞用卒7進1回應。方下了兩三合,有人在旁邊問道:“此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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