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送上。
荀貞剛從莊子里的府庫中出來,迎面一個探馬馳馬奔至,滾落下馬,說道:“急報!”
諸將齊齊變色,以為是白馬、濮陽的敵人來襲。荀貞晏然從容,問道:“何事如此倉急?”這探馬說道:“白馬賊韓立遣了兩千兵朝韋鄉而來,但在半路上卻退了回去。”
荀攸頓時了然,笑道:“此必是白馬賊接到了崔秉的求援,故遣兵來援,但走到半路上去才獲悉韋鄉昨夜已被我部攻下,進退失據,不敢再進,故撤軍退回。”
劉鄧喜道:“韋鄉莊中賊寇不多,才八九百人,我部既為皇甫將軍的先鋒,奉令先略東郡,這點戰績實在拿不出手。荀君,今白馬韓立遣賊兵兩千來援韋鄉,未至而返,定是因懼我部兵威,此正我部銜尾急擊之時!加上這兩千賊兵,我部的戰功才差不多可以獻給皇甫將軍了。”
許仲、典韋、陳到、江禽、辛璦等皆以為然,獨陳褒不語。
荀貞乃問道:“阿褒,諸君請戰,為何獨你一言不發?”
陳褒躊躇片刻,說道:“荀君,褒以為現在非我部追擊白馬賊兵的時候。”
荀貞饒有興致,問道:“為何?”
陳褒說道:“白馬賊所以半途而退者,是因為我部已攻下了韋鄉碉壁,地利歸我所有,故此他們不戰而退,而我部如若追擊之,勢必要與之野戰,如能速勝,倒也罷了,如不能速勝,那么白馬距韋鄉不到二十里,韓立聞訊,必會再遣援兵合擊我部。我部昨夜力戰,尚未得歇,就算傾巢而出,或也難以速勝賊兵兩千,一旦再被韓立合擊,則將會陷入苦戰,倘若再引來了濮陽賊兵,恐怕會要大不利於我。故此,褒以為現在不是我部出莊追賊之時。”
他頓了頓,又說道:“再則況且說了,賊兵半途而退,焉知不是他們的計謀?也許他們這么做,正是為了引誘我部出莊呢?”
荀貞聽他說完,撫掌贊嘆,說道:“昨暮攻莊,阿褒先登,復破碉樓,斬殺崔秉,戰功赫赫,而今聞賊半途而退,卻絲毫不以昨暮之大勝而自矜驕傲,深思熟慮,兵不輕動,智勇雙全。好啊,好啊!”對諸將說道,“阿褒所言,你們都聽到了?昨暮攻下此莊,只是小勝,東郡黃巾賊數萬,我部只有三千,豈能因為昨暮之小勝而便就輕視他們?白馬守將韓立,我等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焉知他不是一個多謀之人?就像是阿褒說的,要是他在半路給我等設下了埋伏,我等初來乍到,不熟悉韋鄉、白馬周邊的地形,萬一中計上當,怕會大敗,待到那時,我等該如何才好?別說獻給皇甫將軍一份大大的功績,恐怕連韋鄉也保不住,沒準兒會反被白馬賊奪去。諸君,臨戰交鋒固然勇者勝,可是戰前卻需小心謹慎,不可恃勇或勝而輕敵也。”
諸人受教應諾。荀貞說道:“皇甫將軍給我等的軍令是:先入東郡,拔韋鄉,為主力開道。白馬援軍既然撤走了,咱們就不必理會他們,只管守好韋鄉,靜候皇甫將軍的到來就是了。”
眾人應諾。
荀貞三千兵馬屯守韋鄉,千人在莊內,兩千在莊外,成掎角之勢。因他往日之善戰威名,數日之內,白馬、濮陽兩地的黃巾軍竟是沒有一個來攻打他的,輕輕松松等候到了皇甫嵩主力的到來。
這時,已經是五月上旬,到了仲夏時節,天氣漸漸炎熱。荀貞帶了數百步騎,至濮水北岸迎接皇甫嵩。立在北岸,隔著濮水,遠望對岸,只見兩萬余漢兵浩浩蕩蕩,旗幟如林,人馬嘶鳴,卷起滾滾的塵土。到岸邊不多時,即見漢兵開始渡河,觀其旗幟,最先過河的是傅燮部。
荀貞驅馬向前,接到傅燮。多日不見,傅燮黑了一點,卻是因漸入深夏,日頭漸毒,被曬黑了。荀貞下馬迎之,笑道:“這才幾天沒見,司馬有些見黑了。”傅燮也下了馬,按劍打量荀貞,笑道:“別只說我,司馬難道不自覺么?”荀貞問道:“怎么?”傅燮笑道:“昔我在潁川初見司馬,司馬玉樹臨風,而今卻不但黑了,也瘦了許多啊!”再又打量荀貞一眼,復又贊道,“不過雖然瘦了點,黑了點,英武精悍之氣卻更勝往日了。”
荀貞一笑,望向對岸,問道:“將軍何時渡河?”
“將軍令我部先渡,隨后是北軍,接著便是中軍及各營步卒了,最后是三河騎士。”傅燮瞧見荀貞的從騎手上捧了個木盒,笑指著說道,“我在路上聽你送給將軍上的捷報上說,你入東郡次日便打下了韋鄉,斬殺了崔秉。這木盒中可就是崔秉之首級,準備獻給將軍的么?”
荀貞點了點頭,說道:“幸賴將軍神威,韋鄉守賊戰無斗志,我方才僥幸一戰克之,我部陳褒率兵卒射殺了崔秉。”傅燮贊道:“自潁川至汝南,再到東郡,司馬無往不克,真是百戰百勝!”荀貞遜謝,說道:“何及司馬與將軍!我聞司馬與將軍一路上來,在陳留郡接連攻破五六股賊兵,悉定陳留。”傅燮哈哈一笑,說道:“你又不是沒與陳留賊兵交過手,陳留賊遠不如汝南和潁川賊,都是小股賊寇,亦多非黃巾道信眾,不過是些趁機作亂的盜賊罷了,多則七八百人,少則只有兩三百,這點賊寇便是再多來十股,也是不值一提。”
傅燮與荀貞說了會兒話,告辭離開,去指揮本營人馬渡河列隊。
荀貞在皇甫嵩軍中多時,與皇甫嵩麾下的諸將大多熟悉了,每一支渡河過來的漢兵營,只要能碰上面,他都會和他們的帶兵將校聊上幾句。因為他荀氏的出身、以往的戰績和皇甫嵩對他的器重,這些各營的將校對他也都客客氣氣,當然,其中亦不乏熱情過度的。
近百艘小船來河水兩岸繁忙來回,運送兵卒,傅燮、北軍等營渡河完畢,該到中軍。
皇甫嵩沒有乘船,而是騎馬從橋上過來。荀貞迎上,拜倒馬前,將盛著崔秉首級的木盒獻上。
皇甫嵩示意親兵接過來,下馬前行兩步,親手把荀貞扶起,滿意地打量了他幾眼,笑道:“我就知道只要派你先行,就必能完成我的軍令,今果為我大軍拔掉韋鄉,掃清了入東郡的道路。做的好啊!”荀貞恭謹說道:“所以能僥幸拔韋鄉、斬崔秉者,上賴將軍神威,下賴兵卒死戰,貞因人成事,坐享其成罷了。”皇甫嵩笑道:“無須謙虛,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功勞。”問他,“你先主力入東郡,至今已有多日,對東郡黃巾賊的底細詳情可有了大概的了解?”
荀貞說道:“貞自奪下韋鄉,連日遣探馬四出,刺探白馬、濮陽的敵情,略有所知,正要報與將軍知曉。”皇甫嵩說道:“好,待各營渡過河后,我今晚就召開軍議,你可在軍議上把你了解到的東西給各營將校詳細說說。”荀貞應諾。
兩萬漢軍渡河,規模不比荀貞當日三千人馬渡河,從上午一直到入夜,方才渡河完畢。
河邊不是扎營之所,皇甫嵩帶全軍北行數里,停駐在韋鄉的東邊,下令安營,與荀貞早先在韋鄉莊子東邊扎下的營地連成一片。兵卒扎營,各營的將校聚於皇甫嵩的中軍帥帳,商討攻取東郡的戰事。諸將齊至,荀貞坐於末席。
皇甫嵩環顧諸人,說道:“荀司馬先入東郡,對東郡之賊較為了解,諸君,軍議之前,先聽聽荀司馬說說賊情。”
荀貞應命起身,說道:“貞自入東郡,多方查探,所得之情報其實與諸公此前所知沒有多大的差別。東郡黃巾賊的渠帥乃是卜己,這個諸公都已知曉。賊眾約有三萬余人,現今大多聚於兩地:濮陽和白馬,主力由卜己帶領,屯駐濮陽,別部由韓立帶領,屯駐白馬,這些,諸公大多也已知曉。貞經過這幾天的查探,探清了這幾地賊兵的數目,濮陽的賊兵約有兩萬,白馬的賊兵約五千,余下的三四千賊兵則是分散在東郡東北邊的各縣,貞并遣人去濮陽、白馬城外窺探過,此兩城皆頗高大,賊兵防御還算嚴整。”
皇甫嵩問荀貞,說道:“你先入東郡,與韋鄉賊交過手,大致知其戰力,又已知東郡賊情底細,以你看來,我軍該如何才能破敵制勝?”
荀貞說道:“回稟將軍,貞攻韋鄉一戰,只用了三鼓就打下了莊子,之所以打下得如此迅捷,固有貞用計之原因在,可卻也有東郡黃巾賊戰力不如汝南、潁川黃巾賊之緣故。”
皇甫嵩說道:“噢?不如潁川、汝南黃巾賊?”
荀貞說道:“確實不如,若將汝南、潁川黃巾賊的戰力比作十分,那么東郡黃巾賊就只有至多六分的戰力。”
傅燮說道:“東郡黃巾賊少,又連聞潁川、汝南黃巾賊大敗的消息,因此膽怯沒有斗志,缺乏戰力也不足為奇。”
荀貞說道:“正是。”
皇甫嵩若有所思,問荀貞,說道:“你既已知敵情,那么可有破敵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