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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邯鄲陌上九月秋(三)

  劉備雖答應了荀貞,愿意跟著他去趙國,卻不能馬上就去,他離家月余了,得先回家看看老母。他與荀貞約定,年底前必去趙國。

  朝廷的圣旨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封賞功臣,一個是令皇甫嵩解散部隊,除了留下萬余步騎鎮壓冀州地方外,其余的兵馬悉歸本郡,原為郡兵的仍為郡兵,原為義從的遣散回家。

  荀貞的部眾是義從,不是郡兵,本在遣散之列,不過好在荀貞被拜為趙國中尉,這卻是個武職,有統兵之權,倒是可以由此做些文章。

  事實上,也不需要做文章,冀州新定,百姓不安,黃巾雖敗,余黨尚存,各地并多有大量的盜賊趁機而起,為了穩定地方上的秩序,郡國本就不可無精兵防備,加上冀州黃巾余部的大部分都是退入了趙國、常山一帶的太行山中,這一帶就更需要精兵強將坐鎮防御,所以在請得了新任冀州牧皇甫嵩的同意后,荀貞保留了兩千余步騎,剩下的那千許人想歸家的,給其路費,無家可歸或不想回家、愿意投入荀貞門下做賓客、徒附的則統編為一隊,由荀成、陳褒帶著回去潁陰,反正此前荀成奉荀貞之命在潁陰買了大量的土地,足夠安置這些人了。

  早前就有數百人愿為荀貞的賓客、徒附,加上這批人,荀貞家中如今也是賓客、徒附千余了。這個數字看起來很大,然在漢末地方豪族中卻只是處在中游水平。漢末地方上真正的大豪強,門下動輒奴客數千家。不過話說回來,荀氏從來就不是豪強,而是傳統的儒家士族,雖不算窮,可族中也沒有大富的,荀貞驟然暴富,未免會引人側目,為消除不良影響,荀貞效仿繼承了荀淑家中資產每有增益,便分給貧苦的族人的好傳統,把荀成買來的土地、前后依附他的奴客分了一半給族中。漢人重鄉土、重宗族,他輕財好施的舉動給他帶來了很好的名聲。

  圣旨宣讀已畢,皇甫嵩、荀貞、傅燮以外,各部將校如宗員、鄒靖、北軍諸校尉等亦各得封賞,或被召入朝中,或被委任州郡,一時間,大多的將校、功臣都有了去處,各自依照圣旨,或遣散部卒,或赴職上任。劉備亦在此時帶關張及眾義從歸家而去。

  下曲陽城外的數萬漢兵步騎,沒過多久就星散大半,只剩下了不到一萬五千步騎。

  這一萬五千余步騎,兩千余是荀貞的,余下的是皇甫嵩的。

  冀州的州治在高邑。高邑原名鄗縣,光武皇帝在此地登基,登基后把這里改名高邑,屬常山國。常山國在趙國的北邊,兩國接壤,高邑在常山國的南邊,離趙國很近,幾十里地而已。

  因此,皇甫嵩和荀貞得以同行。不過兩人同行的路程很短,皇甫嵩統大兵在外多時,今又被拜為左車騎將軍、冀州牧,封槐里侯、食八千戶,位尊權重,蒞任前必須先去一趟洛陽,故而,從下曲陽南下行百十里,至楊氏縣,皇甫嵩便與荀貞分道揚鑣了。

  當晚,皇甫嵩召荀貞入帳,由三四個帳下文吏作陪,暢談飲宴。

  宴席上,說及往日戰事,皇甫嵩嘆道:“半年征戰,數州涂炭,張角雖死,余黨猶存。貞之,朝廷拜為你為趙國中尉,一來是為酬賞你的功勞,二來亦是希望你能鎮守趙國。黃巾余黨多遁入趙國、常山等地山中,趙國五城皆在郡東,郡西數百里山川橫縱,林木茂盛,是個極適合寇賊藏身的地方,你責任重大啊!此去就任,萬不可自恃戰功,輕視大意,需得再接再厲,一鼓作氣,要把藏匿在趙國境內的黃巾余黨以及寇賊盡數掃滅,以保境安民。”

  荀貞應諾。

  “趙國五城,除邯鄲外,其余四城先后皆曾失陷於賊手,如今張角敗亡,余黨鼠竄,占據這幾座城的賊子雖也逃走了,可城內的百姓想必深受苦害,你到任后,除了討賊保境,也要注意約束部卒,大軍過處,必有災年,百姓已苦,不可再擾亂他們。”

  “諾。”

  “趙國郡兵多沒在黃巾亂中,存者無幾,你到郡后,如果部下步騎不夠用,可與趙相商量,酌情增招義勇。我之州治離邯鄲不遠,快馬朝發夕至,你要是有何需要,可遣人報與我知。”

  “諾。”

  皇甫嵩敦敦關切,對荀貞如待子侄。荀貞深為感動。

  末了,皇甫嵩笑說道:“這里距趙國不遠了,明天你就不必送我了,……,趙相劉衡是濟南名士,曾經出任過張掖屬國都尉,雖然沒有聽說他在任上立下有什么功績,可既然他曾經出任武職,料來也該是個知兵的,我聞其人性忠信,你上任后倒是不必擔憂他會掣肘。”

  張掖屬國屬涼州,皇甫嵩聽州里人講過劉衡,雖未與他見過面,但對此人的脾性能力卻是略有所知。荀貞應諾,答道:“是。”頓了頓,又道,“貞想在就任前先去常山一趟。”

  “去常山?”

  “是。”

  “去常山作甚?”

  “我聽黃巾俘虜說,常山有一少年英雄,姓趙名云,英姿杰出,勇力過人,想去見一見他。”

  “常山趙子龍,一身都是膽”。漢末三國的名將里邊,趙云是最有名的一個了。荀貞早就想認識認識他了,只是此前一直身在潁川,沒有機會,現在總算有了機會,當然不肯放過。黃巾軍的俘虜里有常山人,荀貞早就令人暗自打聽過了,趙云現雖尚未揚名天下,然在常山國境內已是小有名氣,好幾個常山籍的黃巾俘虜都聽過他的名字,知他是常山真定人。

  皇甫嵩莞爾笑道:“軍中人言潁川荀貞之好結交賢士俠客,有荀郎中遺風,果不其然,果非虛言。”“荀郎中”說的是荀攸的從祖父荀昱,荀昱因喜好結交賢士,號“天下好交荀伯修”。荀氏以儒傳家,族人多為儒雅君子,近代以來卻出了兩個有游俠之風的,一個是已經故去的荀昱,一個便是荀貞了。

  是夜宴席盡歡而散。

  次日一早,皇甫嵩令麾下萬余步騎先去高邑,自己輕車簡從,繼續南下,前往洛陽。

  荀貞則轉道去常山。

  二月離家,今已八月底,苦戰半年,血染征袍,說實話,荀貞很想家。

  可當下的交通太不便利,下曲陽距潁陰差不多千里之遙,一來一回,便是快馬不停也要半個多月,稍微再在家待幾天,一個月就過去了。

  趙國的前任中尉死在黃巾亂中,值此黃巾初定、太行山中“賊患”漸盛之際,趙國的中尉之職不可久空,圣旨里寫的明白,令荀貞必須在半個月內到任。一入宦海,身不由己。因此,荀貞雖然想念陳芷、唐兒,想念家人親友,想念荀彧送他的那一樹寒梅,很想知道樂進等的近況,卻也是歸家不得。既然無法回家,他就決定索性去常山看看。

  漢制,地方長吏不得無故離境,荀貞雖尚未正式上任,然而已經領了圣旨、印綬,所以不好大張旗鼓地去找趙云,在楊氏縣與皇甫嵩分別后,他令許仲、戲志才、江禽、陳到、何儀、李博等暫統兵先入趙國,自帶荀攸、辛璦、典韋、宣康、原中卿、左伯侯數人輕騎前去真定。

  真定在常山國的腹地。從楊氏縣西北行,沿洨水西北上,行十數里入常山國境,繼續西北行,過平棘,再行百十里即是真定。其實,真定離下曲陽很近,兩地差不多在一條直線上,相距不過數十里,要非是為了送皇甫嵩,荀貞就直接從下曲陽去真定了。

  1,劉衡。

  《兩漢時期冀州的官吏研究》一書中,靈帝時期的趙國相只收錄了劉衡一人。

  按《隸釋•趙相劉衡碑》里記述的劉衡生平:劉衡,字元宰,濟南東平陵人,先是被特選為渤海國郎中令,繼而被州舉茂材,除修縣令,遷張掖屬國都尉,以病征拜議郎,又遷遼東屬國都尉,碑文在這里缺了些字,殘留的只“遼東屬國都尉不”幾個字,可能是沒有去就任,復被拜為趙相,在位三年,又被拜為議郎,連征不就。中平四年二月卒,時年五十三。

  熹平元年十月,渤海王被曹節等誣陷謀反,與妻、子皆自殺。以此,劉衡應是在熹平元年前擔任的渤海郎中令。熹平元年到中平四年有十幾年,劉衡在此期間先后被舉茂材、任縣令、兩次被拜議郎、兩次遷為都尉、任趙國相三年,并在家居住了一段時間,按時間計算,他可能就是在中平元年前擔任的趙國相,至於中平元年時是否還是他在任,不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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