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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善將兵何如善將將

  第二更。

  天下黨人萬千,領袖三十五人,分別是三君、八俊、八顧、八及、八廚。

  君者,為人表率,世所宗仰,是最上者。俊者,有才望之人,次於君。顧者,能以德行引導他人,次於俊。及者,能引導他人追隨眾所宗仰的賢人,次於顧。廚者,謂能以財救人。

  通常來說,一個成熟的政治集團必須有四類人,一個是精神領袖,一個是有才能、有地位的中堅力量,一個是搞宣傳的,能引導他人追從、加入本集團,最后一個是“財主”,能給集團以財力支持。黨人的這三十五個領袖,剛好包括了這四類人。

  三君如竇武、劉淑、陳蕃,竇武是外戚,桓帝初年時的大將軍,劉淑是漢室宗親,陳蕃在桓帝時任過尚書令,握有實權,后為太尉,位高德重,此三人可謂是精神領袖。

  八俊,李膺、荀昱等,李膺是“名公”之后,德行高尚,號為天下楷模,當過河南尹、司隸校尉,荀昱是荀家子弟,好交往,人稱天下好交荀伯修,任過沛國相、越巂太守,其余的杜密、趙典、王暢等人也和他倆差不多,大多是出身名門,且做過二千石的官兒,都是有名望、有地位,此八人,可謂是黨人的中堅。

  八顧,郭林宗、范滂等,在出身、名望、權位上或許次於八俊,但也可謂是黨人的中堅。

  八及,張儉、劉表等,此八人就是宣傳力量了,他們本身的品德、才名也許不足以引領士子追隨,但他們“能引導他人追隨眾所宗仰的賢人”,也就是三君、八俊、八顧。

  八廚,張邈、王芬等,他們在品德、才能、名望上不及前二十七人,但均輕財重義,視金錢如糞土,是黨人中不折不扣的“大財主”,“八廚供財,緡錢千萬”。人吃的飯是從廚房里來的,放到這里,大約指的是這八個人就好比是供人吃喝的廚,源源不斷地為黨人供應財貨。

  對“八廚”之一的王芬,荀貞本是很尊重,對他頗有好感的。

  一方面來說,數十年如一日的仗義疏財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此舉極有俠風。

  另一方面來說,八俊之一的荀昱是荀攸的從祖父,是荀衢的從父,是荀貞的族父,王芬與荀昱同在黨人的這三十五個領袖之中,是舊交,也即是說,王芬算是荀貞、荀攸的長輩了。

  王芬初到冀州刺史任上時,荀貞依慣例給他上了一道歡迎他到任的文書,文書既是以趙中尉的身份寫的,也是以晚輩的身份寫的。

  只是荀貞對王芬的這份尊重,卻隨著王芬的這道回文而損失了不少。

  賊情如火,冀州大亂,在此危急之時,首先想的不是調兵擊賊,而居然是望氣卜筮。

  這實在太讓人驚詫莫名、不能接受了。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好在回文雖然晚下來了幾天,總算下來了,而且全盤采納了荀貞的建議,對荀貞而言,這也算是個安慰。

  荀貞召來劉備、邯鄲榮、程嘉、岑竦、李博等府吏,并及許仲、辛璦、江禽、文聘、陳午等武臣,還有趙云,把王芬的回文出示給他們。

  “張牛角、褚飛燕諸賊聲勢日張,博陵、巨鹿、常山、中山諸郡多陷其手,當此之時,我趙郡難以獨安。方伯傳下了檄令,命我郡的郡兵出境,搶占巨鹿楊氏縣,擊討張牛角。”荀貞頓了一頓,詢問堂上諸人,“諸卿可有異議?”

  諸人答道:“唯中尉之令是從!”

  大戰在即,得先做個動員,鼓舞一下士氣。

  畢竟褚飛燕、張牛角各擁眾數萬,於毒、眭固、白饒、雷公、白雀、浮云、青牛角等蜂起於魏、中山、巨鹿等郡的賊眾兵強者亦至萬數,兵少者亦有千許,趙郡只有五千步騎,還得留下足夠的人馬守境,能用者至多兩三千人,乃是以寡擊眾,部將、兵卒里不乏有畏懼害怕的。

  荀貞從席上站起,按劍挺身,立於大堂之上,顧盼堂上眾人,慨聲說道:“張牛角假托張角之名,自號將兵從事,因得以聚烏合之眾,先陷博陵、復擊巨鹿,其兵勢觀之似銳,實則不然。張角何人哉?不用我說,諸卿也知。張角死於誰手?不用我說,諸卿亦知!”

  張角死在辛璦之手,堂上諸人對此皆知。

  江禽、劉鄧、文聘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程嘉笑道:“張牛角不知死活,想來最多是給玉郎再添上一道功勛罷了。”

  程嘉知道辛氏是荀氏的姻親,辛璦是荀貞的愛將,一向對辛璦多有奉承。這個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很是熨帖,只可惜辛璦性子疏懶,對他的這個馬屁卻沒甚興趣。

  荀貞哈哈笑道:“君昌說得不錯!連張角都被玉郎給逼死了,何況一個假托張角之名起事的張牛角?小丑跳梁,不足道哉!至若褚飛燕,他從作亂開始,至今不敢南下一步,只敢在真定以北猖狂肆虐,由此就可見他對我趙郡之畏,此畏我如虎之賊,亦不足道哉。再至於於毒、白饒、雷公諸賊,更是不值一提,此數賊者,原本都是山賊,是和王當一樣的鼠輩,我郡不出兵則罷,一旦出兵,以我全趙之數千精銳,擊之易耳,破之易耳。”

  眾人皆道:“正是!”

  荀攸雖無官身,但是荀貞的族侄,是荀貞最信用的人之一,位次僅在戲志才、邯鄲榮、劉備之后,席位在邯鄲榮之下。他起身說道:“張牛角、褚飛燕諸賊外強中干,觀之似盛,實則不堪一擊,中尉奮全趙之兵,揚誅張角之威,以攻則何城不破?以戰則何賊不服?”

  許仲、辛璦、江禽、文聘、劉鄧、陳午等等諸武臣熱血沸騰,轟然而起,俱皆從席上站起,或抽劍在手,或攘臂奮昂,齊聲呼道:“中尉奮全趙之兵,揚誅張角之威,以攻則何城不破?以戰則何賊不服!”

  “軍令!”

  諸武臣躬身抱拳,行軍禮,應道:“請中尉下令。”

  戲志才、邯鄲榮、劉備等文吏亦起身下拜,應道:“請中尉下令。”

  趙云這個“客卿”也起身下拜,等候荀貞的軍令。

  “今次奉刺史檄出郡擊賊,賊固烏合,然用兵之道,首在一個穩字,卿等亦不可驕傲輕忽。”

  眾人齊聲應道:“諾。”

  鼓舞完士氣,再提醒一下諸人不可大意,接下來就該調兵遣將,分派任務了。

  “出郡之前,先得保我趙郡安穩,君卿、志才、公宰……。”

  許仲、戲志才、邯鄲榮應道:“在。”

  “你三人此次不必從我出郡,我留一千五百步騎給你三人,你三人務必要守好邯鄲,以防魏郡於毒奔襲。”

  於毒如今還在圍攻鄴縣,從常理判斷,他應該不會來襲擊趙郡,不過卻也說不準,不能大意。

  許仲、戲志才、邯鄲榮應道:“諾。”

  許仲是荀貞帳下的頭號武臣,戲志才是頭號謀士,邯鄲榮是中尉府的頭號府吏并且是邯鄲本地人,有他三人留守邯鄲,足以守城及安撫地方了。

  “君昌、阿午,你兩人也不必從我出郡,我帶兵走后,你兩人就分去易陽、襄國,坐鎮此二縣,為我安穩邊界。”

  程嘉、陳午應道:“諾。”

  他兩人一個是易陽人,一個是襄國人,一個多智,一個勇武,有他兩人坐鎮易陽、襄國,足能夠勾通現如今率兵鎮守在郡北柏人、中丘的陳褒與邯鄲之間的聯系。有他們幾個人在,趙郡不敢說穩若金湯,至少短期內、在沒有大股賊兵來襲的情況下,可以保證無失。

  “玄德、子元,你兩人也不必從我出郡,中尉府不可無人留守,等我走后,中尉府的諸般雜務就交由你二人與公宰全權負責了。”

  劉備、李博、邯鄲榮三人應諾。

  “玄德,你與相府功曹魏暢相熟,我出郡之后,中尉府與相府的溝通就都交給你了,別的我不管,唯有一條:對留守邯鄲諸營兵馬的糧秣、軍械供給絕不能斷。”

  劉備略有點失望,他本還想著趁此次荀貞出兵之機,博點軍功回來,至不濟也要把前次險些死在流民手中的恥辱洗刷去,但荀貞的命令既下,且又合情合理,他也只能接受。

  李博這個人雖然沒有出眾的才干,然勝在穩重細致,而且是荀貞的“舊人”,有他在中尉府協助劉備,足能保證府內與兵營的順暢聯系。

  這些人事安排,荀貞是經過仔細考慮的,留下的這幾個人,每一個都能在他們的崗位上發揮最大的作用。

  “余下諸卿從我出郡。”

  江禽、辛璦、劉鄧等人齊聲應諾。

  “元欽何在?”

  李驤的位次很靠后,他的席位差不多在諸武臣的最末尾了,忙出列躬身,應道:“下吏在。”

  “此次出兵,以你為先鋒。”

  李驤大喜,先鋒之任非常重要,觀荀貞此前歷次進兵,擔任此職的均是他的心腹重將,比如劉鄧,而這次卻用李驤為先鋒,這說明功夫不負有心人,李驤在荀貞帳下的地位終於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他大聲應道:“諾!驤必不負此任。”

  “叔至何在?”

  陳到的位次在中間靠前,次於許仲、辛璦、江禽、劉鄧等西鄉舊人,和高素的位次持平,應聲出列:“在。”

  “此次出兵,以你為殿后。”

  從某種程度而言,殿后之任比先鋒之任更重要,尤其是在兵敗、前部或中軍遭到敵人偷襲時。陳到性沉穩果敢,有他殿后,荀貞無后顧之憂。

  “諾。”

  “玉郎。”

  辛璦出列:“在。”

  “你統騎兵,與我中軍同行。”

  “諾。”

  荀貞帳下現而今稱得上是人才濟濟,諸武臣里有勇猛的、有穩重的、有智勇兼備的、有善攻的、有善守的,人才多了,在排兵布陣上自也就游刃有余,能做到人盡其用了。

  任務分配完畢,荀貞令許仲、江禽等武臣道:“卿等各歸本營,秣馬厲兵,給你們兩天的備戰、動員時間,大后天上午,我即帶兵出郡!”

  “諾。”

  眾人散去。

  荀貞叫住了趙云,對他說道:“子龍,你不要著急,褚飛燕、張牛角、於毒諸賊并起,遙相呼應,要想破之,必須得一路一路來,等擊滅了張牛角,奪回了巨鹿,下一步就可以聯合高邑的州兵,攻復真定了。”

  趙云雖然牽掛家鄉,恨不得現在就把真定攻復,可也知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而且荀貞這幾天給他詳細講過平賊的方略,對荀貞所謂之“欲破諸賊,必先取巨鹿”的方略他也是非常贊同的,因此掩住憂心,應道:“是。”

  “此次擊賊,你如愿意,也和玉郎他們一起,與我中軍同行吧。”

  “諾。”

  趙云此時對荀貞充滿了感激之情,荀貞答應他上書州府,說到做到,當天就上書了州府,今天剛接到州府的回文,又馬上著手布置出兵事宜,十分的雷厲風行,盡管說這一切并非都是為了幫他收復真定,事實上,即使沒有他,荀貞也會在這幾天上書州府的,可就眼下看來,荀貞此次之所以請戰擊賊卻確實因為他的一句話而起的,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他來投荀貞本是沖著荀貞知兵善戰的威名和謙恭下士的態度,現而今已不止如此,并且多了感恩之情了。

  “我見從你來的真定義從多無甲衣,……叔業。”

  宣康應道:“在。”

  “等會兒我寫個條/子,你拿著去找君卿,叫他從軍資里撥出一些甲械,交給子龍。”

  “諾。”

  趙云拜謝,說道:“多謝中尉。”

  “區區小事,不值一提。”荀貞笑吟吟地把他扶起,叫他落座,轉對留下來的戲志才、荀攸、邯鄲榮、劉備說道,“相君想必也接到了方伯令我出郡的檄文,我得去給他說一聲。”

  朝廷、州府下發給諸侯國的檄文,向來是相、中尉并名,一府一份,特別是有關軍事的檄令更是這樣。

  戲志才點頭說道:“正該如此。”

  “玄德,你和我一塊兒去。”

  荀貞走后,中尉府就要交給劉備、邯鄲榮、李博代管,分配給劉備的任務是保持與相府的溝通聯系,正好趁此機會,將此事說與劉衡。

  劉備應道:“是。”

  出了中尉府,荀貞與劉備同坐一車,典韋、簡雍隨行車側。

  荀貞撩起車簾,瞧了眼簡雍,回頭笑對劉備說道:“對了,玄德,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思。”

  “什么事?”

  “云長、益德俱有萬夫不當之勇,此次出兵,我想把他兩人帶上,不知卿以為如何?”

  關羽、張飛現雖在兵營里掛了個職,可到底是劉備的“賓客”,得問問劉備的意見。

  劉備心道:“就像中尉說的,魏郡的於毒正在圍攻鄴縣,料來應無力擊我邯鄲,云長、益德便是留在邯鄲,也無用武之地,與其如此,不如叫他兩人跟著中尉出郡,以他二人的武勇,少說也能立個軍功。有了軍功,就能博個好點的出身。”應道,“悉從中尉之令。”

  “車里又無外人,叫我阿兄就是了。”

  “是,阿兄。”

  荀貞去年打了大半年的仗,幾十萬敵我兵馬對壘鏖戰的場面都見過,對即將來臨的這場與張牛角、褚飛燕交鋒的戰事雖然有足夠的重視,但在心情上并無太大的起伏,可現在卻不禁“激動”起來。關羽、張飛、趙云,五虎將之三,此次都將從他出征,值得“志得意滿”一回。

  他把“激動”的心情很好地掩藏了住,在劉備不注意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看了他兩眼,忽然升起來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心道:“玄德啊玄德,你毋要怪我,非是我待你兩面三刀,也非是我想奪你的班底,只是凡欲爭國事者,豈能念私?天下在前,卻是無半點情面可講。”

  兩天后,諸營備戰已畢,相府也召集夠了民夫。

  荀貞辭別送行的劉衡、黃宗、段聰和戲志才、許仲、邯鄲榮、劉備、李博諸人,率步騎三千,民夫兩千余,輜重數百車,出了兵營,向東北進發,入巨鹿郡,星夜兼程奔赴楊氏縣。

  卻方過巨鹿任縣,還沒到大陸澤,前方傳來了一道州府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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