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當下軍中,孫堅大戰呂布的消息傳出去,荀貞營中上下將士各有反應不同。
如那關羽、張飛、劉鄧、趙云、辛璦諸輩,無不奮氣揚勇,鼓足了勁,想與呂布也打上一場。
關羽諸將雖然大多看不起呂布的為人,本是丁原部將,叛了丁原也就罷了,居然還把丁原殺了,獻首級給董卓,這真是太令人不齒了,可孫堅其人之武勇,諸將卻是皆知的,呂布竟能以寡擊眾,和孫堅在堂堂之陣上打了個平手,這個人的猛鷙由此就可見一斑了,又聞他帳下的高順、成廉諸士,也一個個都是虎勇之士,關羽、張飛、劉鄧、趙云、辛璦等俱是尚武好勇之人,在聞了消息后自難免就會技癢,想和呂布這干并州的健將強兵過上幾招。
又有那陳午、陳到、臧洪諸人,他們自知如論勇武,是比不上劉鄧等的,所以倒也沒有想著和呂布對陣爭雄,但卻也都是提足了氣,只待來日跟著荀貞與呂布對上后,不落荀貞的面子。
又有高素、馮鞏等人,他們是因為與荀貞親近,而才得以能在軍中掌兵,各有自知之明,如是對上那尋常敵將,他們固是不懼,可而今聞得呂布如此猛勇,雖說不至於怯敵、不敢與戰,然卻與關羽、陳到等人不同,他們并沒有強烈的與呂布對陣過招的渴望,頂多私下里談聊幾句,各說兩句自家聽來的小道消息,贊一贊孫堅、程普、韓當等人與呂布的這一場惡仗罷了。
荀貞接到軍報的次日上午,許仲、樂進等人率前部抵至了太谷關下。
許仲、樂進在路上也聽說了孫堅與呂布的這一仗,他們得知此消息的時間比荀貞還要早,聞知此訊當時,才是昨晚入夜后不久,兩人當時正在行軍的路上,也是各稱嘆不已。
許仲、樂進在荀貞軍中都是“上/將”的身份了,兩人一個是前部校尉,一個是領軍校尉,各擁數千部曲,今又是作為荀貞的先鋒獨領眾先行,言談行止自與別將不同,唯務以持重為上,所以對孫堅、呂布這一仗,他兩人盡管也是為之心魂蕩漾,可沒有過多評說。
從在他兩人軍中的甘寧、潘璋等人,卻一個個地都是按捺不住、迫不及待了。
潘璋、甘寧兩人的部曲隊伍相鄰,甘寧在前,潘璋在后,即使在行軍途中,他二人見面也很方便。潘璋在聞知此戰的第一時間,就拍著馬,丟下自己的部曲不管,徑奔到前頭甘寧的隊中,找到甘寧,頭一句話便是:“興霸,你聽說了么?”
甘寧知道他在說什么,點頭答道:“聽說了。”
潘璋騎在馬上,拍著大腿,說道:“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
“許、樂二校尉行軍太慢!我等若是能早到太谷關下,可不就趕上這一仗了么?”
甘寧深以為然,說道:“可不是么?”
“你我如能趕上這一仗,便不需許、樂二校尉再給你我增兵,只靠你我本部,說不定就能助孫侯留下呂布!即便留不下他,至少也能留一兩個如成廉、高順此輩!”
潘璋年紀輕,二十來歲,血氣方剛,自以為勇武,正不知天高地厚之時,以前也沒打過什么仗,不知道戰場乃是立尸之地,實兇險無比,所以說出了這么一句看似狂妄的話來。
甘寧雖比他年長,是個見過風浪的,可他至今也沒有正兒八經地在戰場上打過什么大規模的戰斗,而且他當年橫行蜀郡,無論吏士,見著他無不點頭哈腰,乃是個威風慣了的,并且蜀地的男兒、豪杰他也見過不少,自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故而雖覺得潘璋有點年輕,剛才的這句話有點“好大言”的意思,不過卻并沒覺得他剛才這句話有多“狂妄”,反而應道:“如是步戰,你我何懼呂布?即使騎戰,以我看來,勝負亦在五五之數,……可惜!”
潘璋才道過一個“可惜”,甘寧接著又來一個“可惜”,潘璋少不了也問上一句:“可惜什么?”
“可惜北地少水,太谷無河,如是水戰,便是七個、八個呂布一起來,吾也不懼!”
甘寧在蜀郡時號稱“錦帆賊”,那是水上稱雄的,潘璋卻是連船都不會劃,自知在水上那是遠遠比不過甘寧,故而聽了他這么說,只是湊趣兩句,因他一門心思都在戰場上立功,卻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扯,旋即抬頭望了望前路,說道:“離太谷應是不遠了,……興霸,你我何不去尋許校尉,求能先行?”
甘寧卻沒贊同這句話,說道:“呂布已撤,你我便是先行,又有何用?”勸說潘璋,說道,“許、樂二校尉皆君侯親信,我觀他兩人都是寡言重行、嚴明軍紀、不喜莽撞之人,你我兩個乃是新投之身,此時卻最好不要招惹得他兩人厭煩,以免不利你我將來啊。”
到底是甘寧年歲較長,考慮得比潘璋周全,潘璋與甘寧兩人遂脾性相投,彼此以字稱,可潘璋卻是事甘寧如兄的,聽了甘寧的這句勸,潘璋雖仍是難以按捺心頭求戰的急切,卻也勉強只好按下,應道:“是,便聽卿之言。”
許仲、樂進自是不知甘寧、潘璋兩人的這番對話,他二人引著本部,沿途行軍,次日上午,到了太谷關外。
孫堅早聞之,已派了徐緄、孫河來迎。
許仲、樂進停下部隊,命營中尋地扎營,而他兩人則先來拜見孫堅。
見到孫堅,兩人看去,只見:昨日雖剛經過一場激戰,孫堅面無倦色,神采甚佳,雄豪之氣沒有半點的損減。
二人拜倒行禮,口中說道:“見過孫侯。”
孫堅知他兩人乃是荀貞的膀臂,并不拿大,親至前將他兩人扶起,說道:“夤夜行軍,道上可無礙?”
“孫侯在前,早已把沿途賊軍、宵小掃了個干干凈凈,道上十分清凈。”
孫堅哈哈一笑,問道:“還沒吃早飯吧?”
“尚未。”
孫堅一面吩咐人備飯,一面又問道:“貞之何時能到?”
許仲心道:“一見面就問我家君侯何時能到,孫侯如此急切,難道是想再與呂布戰么?”
許仲、樂進兩人中,以許仲為主,於是仍由許仲答道:“我家將軍早則今晚可到,至遲明早。”
“早則今晚、至遲明早……,那肯定是今晚必能到了。”
孫堅了解荀貞,如是沒有之前孫堅和呂布的那一戰,荀貞可能緩緩行軍,到明早才會到,可有了昨天孫堅和呂布的那一戰,荀貞掛念前方戰事,肯定就不會再從容行軍,今晚一定能到。
果如孫堅所料,尚沒入夜,暮色剛深,遠處探馬斥候即來稟報:荀侯兵馬將至。
孫堅親出營迎之。
在道上,接住了荀貞的部隊。
聞孫堅來迎,荀貞連忙從中軍馳出,往前與他相見。
兩人在道中相見,為不阻礙行軍,移到了道側敘話。
荀貞先細細看了孫堅一遍,見他無傷,神色不錯,乃放下了心,笑道:“將軍自出郡,數日連戰,捷報頻頻,勢如破竹,不過五六日,已圍太谷,逆戰守軍,大勝之,又戰呂布,復勝之,威名遠揚,震動四州!”
“四州”,說的是司隸、豫州、荊州和冀州。
除司隸外,豫、冀、荊三州都離太谷不是太遠,同時,豫州不用說,潁川是荀貞和孫堅的大后方,河內的袁紹與曹操等、冀州的韓馥、荊州魯陽的袁術、荊州宜城的劉表這幾個人,因為切身利害的關系,定然是時刻都在關注荀貞、孫堅的這次討董之戰,所以孫堅之前的戰果現在應該已經傳到了這三州內,已為袁紹、曹操、韓馥、袁術、劉表諸人知,而孫堅昨天激戰呂布的戰果,想來至多一兩日內,也應會就傳入這三個州,傳入袁紹等人的耳中了。
孫堅說道:“捷報頻頻、逆戰太谷守軍,這些的確都是我獲勝了,可‘又戰呂布’,哪里敢稱‘勝’也?……貞之啊!當初我應該聽你的,應該等你到了,再聯兵共擊呂布!實未料到,呂布竟如此驍悍,我兩次與戰,頭次大敗,二次勉強算個平手,卻是沒撈著半點便宜!”
“頭次何來大敗?頭次與呂布戰,又非是卿親與其戰,只不過是因不知他已到,而吃了暗虧罷了;至若這二次,呂布所部之并州騎兵天下稱精,卿能與他打個平手,已是不易,換了我來,怕是會連卿都不如啊!”
“雖說沒能在呂布手上撈著便宜,可昨日一戰,戰后檢點戰果,呂布那三千騎卻也傷亡不小,他先是疾馳來援太谷,繼而未經多少休整,又與我連戰兩場,想來此時定然早已是將疲兵憊,……貞之!”孫堅雙目炯炯,氣概振奮,按著劍說道,“此你我聯兵,滅他之時也!”
荀貞也真是服了孫堅了。
昨天才打過一場惡戰,今天等來了荀貞,也根本就不問荀貞要不要休整一下,便急燎燎地就邀請他一起再來與呂布戰。
不過,孫堅說得很對。
呂布從來到太谷到今天,一直沒得到足夠的時間休整,先是和程普打了一仗,接著昨天又是一場惡戰,昨天那一戰中,他又損失不小,而反過來看荀貞、孫堅這邊,孫堅雖也是傷亡不少,可荀貞這支生力軍現今來了,卻就頓時使得敵我雙方的力量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荀貞略作沉吟,說道:“呂布雖勇,已是疲師,不足憂也,我所憂者,是徐榮、胡軫,如他兩人統兵至,則董軍之勢將振,而呂布之勢亦將復振矣!文臺,你說得不錯,你我確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啊!”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孫堅吟了兩遍這一句詩,覺得不錯,但一來他是武人,對詩賦不感興趣,二來現下他只想滅掉呂布,故而也只是吟了兩遍,便就罷了,喜對荀貞說道,“如此,卿是同意我的意見了?”
“正是!”
“好,你我這就入我帳中,商議進擊之事。”
進擊之事沒有什么可過多商議的,荀貞現下到了,荀貞、孫堅這邊多了兩萬多步騎,合兵五萬余眾,打呂布那現今只有兩千多的騎兵,綽綽有余,什么計謀都不需用,只要碾壓過去就行,——而至若呂布的駐兵地,也壓根不是什么秘密,早就被孫堅探知得清清楚楚了。
在孫堅的帳中,荀貞、孫堅略略商議了幾句,便就定下:明日一早,即出兵直撲呂布駐地。
次日一早,荀貞、孫堅聚集兩人本部騎兵,選出精騎三千,又選精卒萬人,荀貞部下的悍將如劉鄧、關羽、張飛、辛璦等皆在其中,積極求戰立功的甘寧、潘璋、凌操等亦在其列。兩軍直撲呂布屯兵之地。至,呂布已去。轅門上扯了個豎幅,荀貞命人取下觀之,見上寫著:乳虎欲奪猛虎功邪?
荀貞哈哈大笑,說道:“呂奉先亦小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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