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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陶恭祖荏不可輕 荀友若敢問爭徐

  初平元年,臘月底。

  荀貞從潁川回到廣陵已有數月,樂進雖早被孫堅表為下邳相,而荀貞在這幾個月里卻一直按兵不動,把部分軍卒裁撤、改為屯田后,他每日所做者,無非勤修內政、督糧重農、禮賢下士、廣納良才,同時擴展外交,如秦松、陳端等廣陵名士并及程嘉諸輩之屬,幾乎日夜不停,不斷地奔波於徐州各地,代表荀貞結交各地吏員、名士,便是在聞知陶謙暗結袁術,潛往魯陽運送糧秣、軍械,明顯是欲以此來借袁術之實勢而自固后,他也仍是不以為意,并不理會。

  這日,又接到孫堅來信。

  孫堅信中言道:由五日前始,郯縣往魯陽之輜車,衛士加倍,除徐州旗號,頗有丹陽、泰山勁卒,日行夜宿,戒御森嚴,沿途并有當地豪強接應,已無可趁之機。

  荀貞得孫堅信時,夜色方至,他剛與戲志才、荀攸、荀彧、荀諶、荀衍等人吃過家飯,正在后宅室內和諸人閑談,看罷孫堅此信,他把信遞給戲志才等人傳觀,笑道:“被文臺劫了幾次道,陶恭祖卻是學聰明了。”

  諸人看罷,荀諶笑道:“陶恭祖內荏之徒。豫州境內,能劫其糧秣、軍械者,唯孫府君一人,我料之,他必是已知劫他之人乃是孫府君,而卻竟不敢發一詞,唯加派衛士而已,可笑可笑。”

  荀衍亦嗤笑說道:“真不知當年黃巾作亂,陶恭祖是怎么平定徐州的。”

  荀諶從袁紹那里出來,到了荀貞這里后就沒有再回去,留了下來。

  荀衍則是在荀貞從潁川回廣陵時,跟著荀貞一起來的。

  他兩人因目下尚無軍功,故而雖是荀貞親族,但現在荀貞帳下并沒有什么任職,只是常從荀貞左右,獻計呈策,備位咨詢。

  荀貞現下的地位不比往日,名聲也遠勝往昔,早在他起兵之初,從其左右的荀氏族人實是不多,其中能為其股肱的唯荀攸、荀成兩人罷了,現下不但跟從他的族人多了不少,素為州郡所重、身是荀家俊杰的荀彧、荀諶、荀衍兄弟也都入了他的府內帳中。

  荀氏族中,荀貞、荀彧這一輩,除了荀彧兄弟外,還有一人,亦是名聲在外,此人不是別人,便正是荀彧兄弟的從兄、“荀氏八龍”里“大龍”荀儉的兒子荀悅。

  荀貞早時也是想請他來入自家府中帳下的,只是荀悅此人和荀彧、荀攸等人不同,他的長處在治學,他的興趣也主要是在治學,換言之,他是一個搞學問的人,對政治、軍事的興趣不大,當此天下亂兆已起、群雄各據地紛爭之際,與其和荀彧、荀攸等人一樣跟從荀貞,他更愿意閉門讀書、研習經典,因而雖得荀貞再請,他仍是婉拒,沒有跟荀貞一起來廣陵。

  荀貞之所以兩次邀請荀悅來入自家帳下,看重的其實也正是荀悅在治學上的能力和名聲,但荀悅既然清潔高志,不肯前來,也就罷了,有荀彧、荀諶、荀衍兄弟愿從,荀貞已是頗為滿意了。

  當下從荀貞的荀氏族人有數十,多是此次荀貞從潁川歸廣陵時跟荀貞一道前來的,荀貞按其能力、所長,或置之軍中,有的為部校尉、曲軍侯之輔,有的分擔一點輜重、后勤之事;或放之府內,有的分掌部分日常文牘之事,有的分掌一些書信文辭之事,也有學問不錯,被荀貞任為郡學經師的,亦有頗通農事、律法,有治民實干之才者,被荀貞下派到各縣,以郡府吏員的名義,監督諸縣事的。

  數十荀氏族人中,以荀攸、荀彧、荀成、荀諶、荀衍五人最得荀貞器重,較之能力才干,也是以此五人最優,當下軍中已有傳言,將此五人并稱,呼為“五荀”。

  因是家宴,故而諸人座次不以地位高低,唯按年歲、輩分,荀攸在荀氏諸人中的輩分最低,座次最靠后,他是最后一個看信的,看完之后,他把信奉還給荀貞,自歸席上落座,拈須沉吟片刻,說道:“昔在洛陽,陶恭祖嘗面辱故太尉張公,其人性實剛強,今雖迫於時勢,不得不忍氣吞聲,可細究之,仍是實不可輕覷也。”

  戲志才同意荀攸的話,說道:“而今天子西遷,山東紛亂,陶恭祖位臨徐州,手握雄兵,雖無州牧之名,而久有州牧之實,除掉廣陵、彭城,他猶有三郡之地,地廣民眾,械精糧足,此三郡中的杰士、大豪多為其用,丹陽、泰山素產精兵,曹豹、臧霸皆有勇名,他誠為山東之強雄也,孫府君劫其糧械,而他之所以隱忍不發者,在我看來,不過是顧慮二事罷了。”

  荀諶問道:“哪兩件事?”

  “明公、孫侯各擁精卒,有善戰之名,一旦聯手,南、東夾擊,丹陽、泰山之兵亦難敵也,此陶恭祖所慮之一;當山東討董之時,諸路兵馬多不敢動,唯明公、孫侯盡忠忘死,兩出潁川,與董卓先后數戰,終光復洛陽,逐走董卓,名滿天下,為四方敬頌,此陶恭祖所慮之二。”

  戲志才分析得很對。

  陶謙之所以而今陷入目前這個局勢,說到底,錯還是在他自己。

  他總共錯在兩個地方。

  一個地方是:如果在荀貞剛到廣陵上任時,他不顧忌荀貞的武功、家聲和“靠山”,強硬到底,荀貞是很難發展起來的,那會兒兩邊要是開戰,荀貞很可能就會落敗,可陶謙當時卻顧忌了,當荀貞驅逐他在廣陵的影響力時,他默認了,這就給了荀貞做大發展的機會。

  他另一個錯的地方是:當荀貞響應袁紹,起兵討董時,他因為覺得袁紹斷難成事,故而沒有接受荀貞的“邀請”,沒有跟著一起起兵,結果卻沒料到,袁紹等人固然是沒有“成事”,可荀貞、孫堅兩人卻竟擊敗了董卓,光復了洛陽,這就造成了荀貞、孫堅一下名動海內,被四方士人敬頌的結果。

  現今荀貞挾大勝之威歸來,不但通過戰爭增強了實力、得到了更大的盛名,而且又與搖身一變,成了豫州刺史的孫堅結下了盟約,面對這出乎意料的變局,實力上沒了必生的把握,名望上也落在了荀貞之后,那么陶謙進退失措,即使在被孫堅打劫后也只能忍氣吞聲,不得不保持隱忍亦是在所難免。

  不過,正如戲志才所說,要是因為就低估了陶謙,卻也是不行的。

  荀貞以為然,說道:“陶恭祖畢竟經營徐州日久,今他雖忍讓,我等卻不能因之輕視。”

  荀貞欲得徐州的心思,如今便是軍中的中高級軍官亦已大多皆知,在座的荀家諸人更是對此清楚,見話題說到此處,荀諶因出言問道:“陶恭祖連月募兵操訓,復潛結袁公路,縱是新募之兵不足戰,袁公路或不會出兵助他,然吾聞之,‘遲則生變’。今將軍歸廣陵已數月,軍政諸事皆諧,糧秣亦得足備,敢問將軍,不知打算何時出兵爭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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