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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公路送糧惹呂怨

  南陽郡,郡府堂中。

  南陽乃是大郡,太平年代時,一郡之人口,可比偏州小半之民,郡中富裕,民力充足,故是郡府本就富麗堂皇,而袁術到了此地后,他家四世三公,打自出生,他便鐘鳴鼎食,衣紈飾玉,豪奢慣了的,因竟覺南陽郡府寒酸,配不上他的身價與體面,故遂把那住在郡府附近的里中百姓悉數逐走,以擴充郡府的面積,用那從民間掠來的珠寶裝點內外,重新對之做了裝潢,於今南陽郡府卻是占地百余畝,府中亭臺樓榭,苑林池水,處處可見,搜羅而來的珍禽異獸,遍布園囿,服飾於內的婢女、小奴,皆是美女俊男,著實賞心悅目,與其說是一座郡府,不如說是一座宮城,誠然比不上皇宮禁內,但比尋常的王府亦還要氣派許多。

  袁術穿著花色的繡衣,衣服既寬而輕,腰纏玉帶,雍然地斜依靠幾,坐在席上,一手拿著剛被送到的呂布來書,一手撫須,漫不經心地瀏覽。

  看沒幾行,袁術的神色微變,坐直了身子,皺起眉頭,目光落於信紙上,面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看罷了信,袁術惱怒地將之摔在案上,罵道:“果如卿等所言,這呂奉先果然是條養不熟的狗!”

  陪坐左右的諸人,悉是袁術的心腹。

  一人問道:“明公,怎么了?呂布在信中說什么了?”

  袁術怒道:“說什么張孟卓答應表他為豫州刺史,又什么他非無義之輩!并又問我要糧、要兵,又說等打下豫州,便以十倍還我!……這個兵子,說的好聽,莫不是欺我無知,以為我看不出他是在拿改投張孟卓威脅於我么?”

  他頓了下,復恚怒地說道,“呂布初投我之時,猶如喪家之犬,要非是我鼎力扶持,他豈會能有今日?想當初,他口口聲聲呼我明公,每謁見於我,膝行下拜,恭謹如奴!而今有了汝南半郡,自以為翅膀硬了,便連‘明公’也改了口,叫我將軍起來!真是豈有此理!”

  說著,怒不可遏,袁術把呂布的信拿起,再次重重地摔在案上。

  方才問話之人名叫李業,是袁術帳下的謀士。

  李業離席,半彎著腰,到袁術案前,說道:“敢請明公示呂布之信,與下官一讀。”

  袁術就把信給了他。

  李業讀罷,知道了前因后果,思忖片刻,問袁術,說道:“呂布信中向明公討糧、討兵,敢問明公,這糧、這兵,明公打不打算給他?”

  袁術怒道:“呂奉先不過才得了汝南半郡,就敢這等不恭於我,我還給他糧、給他兵?怎么,讓他好打下豫州,然后與我為敵么!此養虎為患,我自然是一粒糧,一個兵,都不會再給他!”

  李業沉吟說道:“明公,以下官愚見,這個糧、這個兵,還是多多少少給他一些的為好。”

  袁術知李業頗有智謀,素來對他甚是看重,聽了他這話,姑且按住怒火,問道:“為何?”

  李業五短身材,長著一張圓臉,小眼睛,胡須稀疏,其貌不揚,然而卻是透出了一股精明之氣,他摸著胡子,說道:“明公,我軍數攻襄陽,皆不能克。劉景升得蔡、蒯、黃等大姓相助,收攬士心,小得地方民意,端得是明公的勁敵也。於今我軍局促於南陽之地,南陽固然大郡,民口多,且富實,可是南有劉景升,北有孫文臺,卻是兩面大敵。

  “呂布盡管貪婪,無有道義,然其到底壯士也,其帳下諸將多并州人,亦皆悍勇,有他在汝南,至少可暫為明公擋住孫文臺,使明公能夠從容用兵於荊。若是因為這點糧、兵沒有給他,萬一真叫他投了張孟卓,是我北邊,非但僅有孫文臺矣,且多呂布一賊也!將會不利於明公與劉景升爭荊!因是下官以為,可順其意,稍與糧、兵給他,以安其心。

  “張孟卓不是許愿,肯表他為豫州刺史么?上次明公表了他呂布為汝南太守以后,下官聞之,呂布很有些微詞,似是不滿,并可趁此機會,明公干脆也許諾於他,只要能為明公打下豫州,就以豫州刺史表他!”

  袁術說道:“給他兵、糧也就算了,還以豫州刺史許他?現他不過只有汝南半郡,已是露出叛我之意,我再把他表為豫州刺史,料他必會自此不從我之令矣!這難道不是白白的把豫州便宜給他了么?卿之此策,太不高明!”

  李業耐心地說道:“明公,現今豫州在孫文臺的治下,明公如果許諾呂布,愿以豫州刺史表他,那么料他一定就會拼力與孫文臺爭豫,而孫文臺亦猛將也,是兩虎相爭,必定雙傷。且不說呂布不一定能打得過孫文臺,就算他真把孫文臺攻滅了,但他自身勢必也會損失慘重,到的那時,明公只需擇一上將,往去攻之,即可將他生擒、斬獲,此坐收漁利也,豈不樂哉!”

  袁術想了一會兒,頷首說道:“卿此言倒是不差。”遲疑說道,“那,……我就給他些兵、糧?”

  “給他些吧!”

  “你說給他多少合適?”

  “明公,我軍也不寬裕,擠出三萬石糧、兩千兵卒與之,以下官之間,便即足矣!”

  袁術的起居、飲食十分奢侈,但放到他的軍中而言,他的手頭的確是很不寬裕。

  南陽究竟只是一郡,糧秣也好、兵源也好,都有限,養不了太多的兵馬。他現今對外號稱步騎十萬,實際上能戰的兵士只有萬余罷了,——這也是他數攻劉表而下所在之襄陽,卻皆不能克之的一個緣故。

  袁術接受了李業的建議,就說道:“那便取糧三萬石,兵卒兩千,給呂布送去!”

  把這件任務交給了李業辦理。

  因被李業提起了蔡、蒯、黃等荊州大族相助劉表的話題,袁術把對呂布的惱怒,不由轉到了蔡、蒯、黃等家的頭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案幾,說道:“我就想不明白,潁川的辛評、郭圖諸人,冀州的審配、沮授之流,還有那逢紀等等,卻怎么甘愿從我家的家奴,而不肯從我!蔡瑁、蒯越、蒯良、黃祖等徒,亦寧肯阿附劉表,也不愿受我招攬!”

  李業安慰袁術,說道:“明公,辛評、審配、蔡瑁、蒯越諸輩,無非浪得虛名而已,皆是有眼無珠的小人,他們不識明公乃才是海內英雄,也不足為奇。請明公息怒,待安撫住了呂布,使我南陽北邊無憂,明公便可擇機,再向襄陽用兵,候至打下襄陽之日,擒下了蔡瑁等人,明公自可令他們科頭跣足,跪拜堂外,以作羞辱,出了這口惡氣!”

  袁術氣哼哼地說道:“只作些羞辱,不免太過便宜他們!”

  李業賠笑說道:“是,是。若是實在氣不過,就砍了他們的人頭,懸於城門,叫他們成為天下人的笑話!”

  袁術擺了擺手,叫他去辦給呂布送糧、送兵的事兒,說道:“你去罷!”

  李業應諾而出。

  他卻是個麻利的人,出了郡府,沒做停留,當即趕去糧倉,出示了袁術的命令,叫糧倉的官員拿出了三萬大石的糧,并親自檢查,不要陳糧,只要去年的新糧。整整用了大半天的功夫,才算把糧食挑好,裝滿了百余輛車。

  李業親自押送糧車出城。

  但出了城后,沒有直接北上,去汝南縣,而是先拉到了他在縣外的莊子中。

  李業和袁術一樣,不是本地人,這莊子,是他跟著袁術到了南陽以后,從本地的豪強那里得來的。

  莊子不小,外接良田,內有菜畦,泉水、井水,無有缺乏,各種作坊一應俱全,且養了家禽千余,不管是飲食,還是日用的器具,都可自給自足。

  院墻高大,繞著院墻,挖掘出了一道寬深的溝渠,墻壁的四角各建了一座望樓,莊中有徒附近千,徒附負責日常的勞作,另有負責莊子安全的壯丁二百余,或是從鄰近鄉野召來的輕俠、惡少年,或是從軍中私自調來的精卒,他們使用的武器,不僅有刀、矛等物,還有強弩硬弓,如有強敵,徒附也能上陣,從安全上講,不能說金湯之固,此莊也是同類莊園中的佼佼者了。

  到了莊中,李業叫來徒附的幾個頭領,叫他們取來量器,召集人手,卻是把那三萬大石的新糧,盡數拉到了自家莊中的糧倉,又糧倉中取出了一萬八千大石的陳糧,重新裝車。

  重新裝車的,是他準備送去給呂布的,拉到自家糧倉的,當然就是他干這一趟活的油水了。

  卻為何以陳糧換新糧,也就罷了,還把三萬大石,換成了一萬八千大石?

  難道李業就不怕被呂布發現,告他的狀給袁術么?

  要知,袁術既然給呂布送糧了,那么自然會隨著糧食,有袁術的回信一并給呂布送到。信中,袁術可是講明了,給呂布的糧有三萬石之多的。

  李業還真是不怕,因為雖然換成了一萬八千大石,但這一萬八千大石,卻也算是三萬石,只不過,這個“石”,是“小石”。——袁術的信中只是說了三萬石,可是沒有說大石、小石。

  大石、小石,都是當下常用的計重單位。一大石,重為一百二十斤,約為后世的六十斤;一小石,重為七十二斤,約為后世的三十六斤;兩者之比約為五比三。——之所以會有兩種計重單位通行,這是為了方便計算農業的產出,通常來說,一大石的粟,能夠舂出一小石的米。

  三萬大石,便是三百六十萬斤;三萬小石,是二百一十六萬斤。

  大石換小石,也就是說,李業這回不但把自家倉中的陳糧換成了新糧,還從中額外撈到了一百四十四萬斤糧,折合一萬兩千大石。

  海內未亂之時,漢家每個兵卒的每月供糧,多是兩大石,一萬兩千大石,夠六千兵卒食用一月;夠給呂布的那兩千兵卒食用三個月,而事實上,現下戰亂已久,很多地方軍閥的部隊,根本不能做到每月每兵供糧兩大石,省著點用,這些糧,足夠兩千兵卒吃上四五個月的。

  忙乎了整晚。

  第二天,李業雖是一夜沒睡,倒是精神煥發,又去營中,選了兩千兵卒,照換糧的成例,把那兵卒中的精壯,自留莊中,換上徒附中的羸弱充當兵士,然后這才心滿意足地將兵與糧,一道交給他的兩個親信,命之代替他,送去汝南,給呂布。

  數日后,呂布收到了袁術送來的糧、兵和信。

  看信中說,給他了糧三萬石,兵兩千人,呂布本來還挺高興,不料在親眼見到了糧、兵以后,卻是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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