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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劉備計解孫郎憂(下)

  呂布看去,說話之人乃是高順。

  高順說道:“明公,末將以為宋校尉‘若打下召陵,兵攻平輿,則褒信之圍不救自解’此言,所說甚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應該打下召陵,召陵打下,平輿震動,那么孫策自然就會放棄圍攻褒信,回師平輿了。如果現下我軍撤圍褒信,回援褒信的話,只怕大好局面,將前功盡棄!”

  呂布說道:“子向,你且觀此軍報。”把那信使送到的軍報給高順去看,一邊說道,“軍報中言,現下圍攻褒信之敵,非只孫伯符部,且有李通、劉備所率之徐州兵,合計不下兩萬余眾。我褒信守卒才三千余,以此守御,斷非其敵,所以宋憲、侯成乃才會早時未向我求援,而現在向我告急,不必說,這自定是因為現下褒信已經快守不住了。

  “你方才說的那些,我豈會不知?然事有輕重緩急,褒信如能守住,那咱們當然以攻召陵為要,而現在褒信守不住了,還怎么能在召陵這里久圍呢?”

  高順猶苦諫不止。

  呂布是個輕俠的出身,輕俠講究的是“尚氣重義”,故他對其部中的諸將一貫都是非常的寬厚,所以說雖因高順“清白不飲酒”,性子不類尋常輕俠之故,他對高順并非十分親近,然此時他亦不愿訓斥高順,聽了高順這話,他略做忖思,做了點妥協,對高順說道:“那這樣吧,子向,我留一部兵馬給你,你繼續此圍攻召陵,我則即刻率兵返回褒信。”

  高順說道:“明公,召陵城中本有程普等部守御,前些日子又從平輿來了援軍,城防嚴禁,明公在此,尚至今沒把此城攻下,明公若率主力而走,只留一部兵馬與末將,那這召陵城,恐怕是更難打下!”

  呂布說道:“子向,你也知這召陵城堅,不易攻下么?既然如此,我軍如何還能在這里延擱時日,坐視褒信被孫策攻占?你不要多說了,就這么定下,我分兵與你,你於此接著打召陵,明日我就領兵急返褒信。”

  於是,就這么定下,由高順繼續攻打召陵,呂布自率兵返回褒信援助。

  卻說次日上午,呂布率兵出營,南去褒信,召陵城上的守卒見到此狀,急忙去報城中的程普等將知曉。程普、孫輔、韓當等將以及公仇稱等聞報之后,趕忙登上城頭,遠遠眺望之,看到果是呂布的將旗招展,其領著城外營中的大部分兵馬向南去了。

  孫策奇襲褒信的這個軍事行動,他在實施之前就已經派人通知了召陵城中的程普等人,因此一見呂布領兵出營,程普等人馬上就猜到了,他這一定是去回援褒信的。諸將俱皆大喜,呂布這一帶兵回撤褒信,別的不說,這召陵、平輿之圍,暫時就算是得到緩解了。

  公仇稱贊道:“孫郎當真計策高明,略施小計,就解了我召陵之圍!”贊罷,見程普若有所思的樣子,就問他,說道,“程公在想什么?”

  程普說道:“我在想,呂布此率兵南下褒信,孫郎那邊會否能夠敵住?”

  公仇稱說道:“呂奉先若率全師而還,孫郎或非其敵,然今其自分兵兩部,是分散了他自己的兵力,我料其此去援褒信,孫郎有劉備、李通之援,縱不易速勝之,亦不會為其所敗。”

  程普望向城外,看向遠去的呂布兵馬和場外的呂布大營,說道:“呂布既率兵已去,那咱們要不要出城去,和他留下的賊兵打上一仗?若能敗之,則我部即可亦往褒信去,也算是助孫郎一臂之力。”

  公仇稱說道:“不可。”

  程普問道:“為何不可?”

  公仇稱指那呂布營中的將旗,說道:“程公請看,那營中將旗分明是高順之旗,呂布雖走,然其帳下諸將,最善戰者當屬張遼、高順二人也。順部盡皆精卒,號為陷陣,不可小覷,且今呂布既撤,他獨守營中,為防我守卒出擊,他必正是戒備森嚴之時,我部如貿然出城往攻,恐不利也,如果戰敗,反而會拖累於孫郎。”

  程普等所帶回到平輿的兵馬,都是郾縣戰場的敗兵,士氣本就不高,再被呂布圍城多日,如今軍心更是渙散,守城差可,若出而野戰,十之八九斷非高順所部之敵,聞得公仇稱此言,程普以為然,便放棄了趁機出城進戰的念頭,說道:“先生此言甚是!”

  卻這呂布把高順留下,倒是無意之間,使高順給他起到了一個斷后阻敵的作用,如無高順留下,城中的程普、公仇稱說不定就會出城追擊一陣,現在有了高順在這里,等於說是牽制住了召陵城中的守卒。

  呂布雖然說褒信不得不救,可是心中到底難免不甘。

  領兵出營,行未多遠,他回顧召陵城上,見程普等人的將旗招展,他勒馬說道:“伯符小兒,竟敢襲我褒信,今吾親引兵回援,滅之如反掌之易!待敗此小兒,我再回取召陵、平輿就是!”

  他卻是對自己解救褒信之圍,然后再回攻召陵、平輿充滿了信心。

  從召陵南下,行約百里,至定潁,由此渡過汝水,轉而向西南行,沿著汝水復行百余地,過灈陽、吳房、陽安、北宜春等縣,前頭安城在望。

  安城與褒信接壤,兩座縣城相距也就是百多里地。

  卻就在快到安城的縣城時,呂布忽然接報,說是:有一支兵馬從西邊的南陽而來,快到北宜春了,——褒信在安城的東邊偏北位置,北宜春在安城的西邊略南位置,亦與安城接壤。

  呂布說道:“從南陽來的兵馬?”

  那斥候道:“是!”

  呂布問道:“打得何人將旗?”

  斥候說道:“是張勛、樂就兩位將軍。”

  呂布聞言嘿然,說道:“看來袁公路是已知孫文臺被我所殺的消息了,故遣張勛、樂就入我汝南,卻其遣兵進我境中,而不先與我言,其意何為!”

  氾嶷接腔,說道:“明公,此必是袁公路欲趁機與明公爭汝南!”建議說道,“末將愿引本部,至北宜春,將張勛、樂就兵馬擋於其外!”

  呂布想了一想,說道:“袁公路打的好主意,卻張勛、樂就,雖其帳下大將,非我敵也,有我在此,他倆只能白跑一遭!現下解褒信之圍是頭等要緊的大事,這張勛、樂就暫且可以不管,只需傳檄北宜春,不放他兩人所部進城就是。”遂便擇了一吏,去北宜春傳檄,又擇一吏,令去見張勛、樂就,呂布教此吏,命道,“你見到張勛、樂就后,就對他倆說,孫策現正圍我褒信,我要去打他。孫文臺已為我斬,其諸子,孫策最長,待我再把孫策生擒或者斬掉,汝南全境為我有矣!他兩人如肯前來助我,我十分歡迎。”

  兩個軍吏接令,便各自去了。

  如此種種安排布置過后,呂布乃帶兵繼續沿汝河前行。

  行百余里,入到褒信境內,復前行十余里,兩側皆是山巒,正行間,忽聞谷中鼓聲大響,約千許兵馬奔殺而出,呂布等將看去,識得孫策的旗幟,原來是孫策在此安置了一支伏兵。

  呂布不慌不亂,遣氾嶷領兵往去迎戰。

  這支伏兵的戰斗力看起來不怎么樣,被氾嶷率部沖殺一陣,便就一哄而散,潰逃而去。見伏兵潰敗,呂布即鳴金收兵。氾嶷馳馬回來,說道:“明公,看那伏兵將旗分明是孫策,今其既潰,明公為何反而召我回來?不趁勝追之?如能擒殺孫策,褒信之圍豈不便解?”

  呂布騎在馬上,摸著胡須,呵呵笑道:“設伏以待,此我擒殺孫文臺之計也,伯符小兒,學乃公之故計乎?我卻是不會上當的!”

  “乃公”二字,你爸爸的意思,此詞說出,呂布頓覺不妥,孫策的父親孫堅,那可是已經戰死的了,還是被他所殺的,他若是自稱孫策的父親,那這兆頭好像有點不太吉利。

  不過呂布征戰已久,血海尸山里出來的,倒也不是十分迷信之人,這念頭也就是在他腦中一轉,便就過了。

  且說呂布不理會孫策的伏兵,將之殺散后,再行半日,到了褒信城下,遂於城西駐扎下來。

  孫策、劉備、李通等接報,出觀呂布軍容。

  諸人登高而望,見其軍容甚盛,步騎揚塵,甲械耀日。

  卻那呂布此前曾經多次向袁術索要軍械,其部本來的裝備就不錯,郾縣一戰,他大敗孫堅,又得到了大量的繳獲,故此而下呂布所部將士的鎧甲、軍械,自然而然的就更加好了。

  且呂布所部,騎兵較多,騎兵本就比步卒更震人耳目,成群結隊地驅騎馳於原野之上,卷起塵土滾滾,配上側邊明盔亮甲,隊列整齊的步卒部隊,此時觀之,當真給人以相當震撼之感。

  觀看軍容多時,心中大概有數,孫策、劉備、李通等還入營中。

  李通自歸本營去了,劉備跟著孫策一起,去了他的帳中。

  兩人在帳中坐下,劉備對孫策說道:“孫郎,我見你適才觀望呂布軍容時,面上似現憂色,敢問之,君可是在擔憂呂布所部兵強馬壯么?”

  孫策說道:“前得程公等急報,知呂布來援褒信,故我遂設伏兵於途以待之,望能先挫其銳,卻呂布未中我計,今其已到褒信城外,誠如劉公所言,的確軍容頗盛,這倒也就罷了,關鍵是昨日咱們不是得到軍報,說張勛、樂就已率南陽兵,到了北宜春一帶么?若其二部合為一處,共來解褒信之圍,而召陵軍外被高順所迫,不能前來助我,劉公,我恐你我不能勝之。”

  孫堅與荀貞同輩,孫策對荀貞執弟子禮,是荀貞的晚輩,而劉備與荀貞“情同兄弟”,等於是孫策的長輩,是以孫策對劉備甚是敬重,稱他以“公”。“前得程公等急報”云云,呂布撤圍南下,程普等雖因士氣關系和高順在外阻擋之故,沒法追擊,但卻當然是會將此情況急報給孫策知曉的,因是,孫策於前幾天,就已知了呂布率兵來褒信并及高順尚在召陵外此二事。

  劉備笑道:“孫郎,此有何憂!”

  孫策聽劉備這話意思不對,心中想道:“莫非劉公有計?”便就問他,說道,“公此話怎講?”

  劉備說道:“孫郎,我有一計,足可保你能勝呂布,且能為孫豫州報仇雪恨。”

  孫策問道:“敢問公是何計也?”

  劉備便如此這般,對孫策講說了一番。

  孫策聽了,大喜說道:“公此計妙也,若按公此策,我確實無憂了!”

  當日不提。

  次日孫策傳下令去,令從營中選出精卒兩千,配上劉備自選出的本部精卒千人,總共三千兵,於這天入夜之后,悄悄出了軍營,往西北而去。疾行一夜,天亮略作休息,隨之繼續西北行。

  卻原來,劉備獻給孫策的計謀是:留下主力,繼續駐於褒信城北,與城中守卒及呂布所部對壘,然后他兩人則趁呂布兵馬初到,前幾天肯定主要會是筑營,而不會搦戰的機會,引精卒悄悄出營,奔襲召陵,先敗高順,隨后合召陵守卒、平輿部隊,傾師南下,再來與呂布決戰。

  不得不說,劉備此策,的確不錯。

  孫策、劉備兩人聯兵,倍道兼行,行軍神速,兩百多里地,用了不到兩天即至召陵城外。

  兵到召陵,孫策、劉備當天發起進攻。

  城內程普、孫輔、韓當等將遙指孫策、劉備將旗,鼓勵士氣,與軍士們說道:“孫郎親領精卒來救吾等,劉玄德,荀鎮東之愛將也,徐州精銳亦皆到也!今我內外夾擊,高順孤軍而已?勝之何難?生擒高順者,賞百金!陷陣者,亦同賞!”守卒士氣大振。

  於是,程普等將親自率領守兵,從城中殺出。

  高順雖善戰,擋不了兩面的夾攻,其部剩存的陷陣營兵士縱勇,而韓當及劉備帳下的成定、石關等也是勇士,鏖戰半日,高順部不敵,遂乃大敗。

  ——不過,雖是大敗,“生擒高順者,賞百金”的這個賞格,豫州兵中,卻到底是無人能領,高順畢竟勇武,如上次一般,這次又被他廝殺得脫。

  然高順雖然逃掉,其所部之兵卻損失泰半,除掉陣亡和跟高順逃掉的的部分之外,被劉備、孫策的聯兵俘獲了近千。

  孫策卻是大方,與劉備把這些兵馬兩下平分,并把繳獲到了的甲械輜重一樣也是與劉備平分。

  激戰剛畢,劉備是親自上了陣的,身上衣甲多染血污,他也沒有換衣服,便就穿著這么一身,正帶著卓膺、成定、石關等軍吏,在巡視撫慰本部受傷和立功的將士們,被孫策的部吏找到,聽說孫策請他相見,就去到孫策軍中,卻一聽是孫策要與他平分繳獲,趕忙推辭,說道:“我今前來相助郎君,既是奉鎮東之令,也是為義而來,豈為貪圖繳獲?萬不敢受!”

  孫策心道:“劉公果如我之前所聞,仁義長者也!”誠心實意地說道,“鎮東之恩,我自感念,公之仁義,我亦知也!唯此敗高順,一則,悉賴公之妙策,二來,亦有公帳下將士浴血之大功,些許俘獲所贈,并非單只是為謝公,也是為酬公帳下將士,敢請公切莫推辭!”

  劉備猶豫了會兒,說道:“也罷,我部下將士確是有些傷亡,那就拿這些俘獲賞給他們吧!我會給他們說,這都是孫郎賞給他們的!”以此為由,開心地接受了分給他的俘虜、繳獲。

  是夜,休整一晚。

  雖然呂布才是強敵、仇人,但擊敗高順,解了召陵之圍,好歹算是一場勝利,這天晚上,孫策擺酒置宴。酒宴之上,孫策、程普等將,無不給劉備端酒。劉備酒量倒是不錯,喝了不少,然未喝醉。因為明天就要返回褒信,酒宴沒有進行到太晚,二更散了,劉備回到帳中。

  卻有一人在他帳中等候多時,乃是孫敏。

  “孫君,你怎么在?”

  “下吏已經恭候明公多時了。”孫敏行禮罷了,看向劉備,見他臉上的氣色相當不錯,料其心情必然愉悅,便笑道,“今敗高順,多賴明公之力,下吏恭喜明公,自今名揚豫州!”

  劉備的心情確實很好,誠如此前孫策、這時孫敏所言,今日所以能打敗高順,解了召陵之圍,多是他的功勞,而且得到的俘虜和輜重等繳獲,孫策還分給了他半數,收獲也很不錯,剛才宴上,孫策等人對他又是十分的尊重,多重的歡喜之下,饒以他之城府,也不禁面現愉快。

  劉備喚小吏取了涼水來,就著涼水,洗了把臉,振作了一下精神,請孫敏坐下,自己亦落座,問孫敏,說道:“孫君,夜已深矣,明日還要行軍,回攻褒信,君緣何尚未睡也?”

  孫敏說道:“明公,下吏是有一事,想請問明公。”

  “何事?”

  “便是敢問明公,召陵之圍今既已解,不知明公底下是何計議?”

  劉備聽了孫敏這話,略微愕然,說道:“底下自然是與孫郎、程公等一起聯兵,再去褒信,與呂布決戰”。

  孫敏說道:“以下吏愚見,與其去打褒信,何不如明公向孫郎建議,由明公率本部兵馬西解潁川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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