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71 呂布三打江夏郡(上)

  卻那陳宮到得呂布帳中,問呂布說道:“孫伯符兵馬未到,君侯緣何就撤?”

  呂布正在看從吏把其帳中的文牘、衣袍等物,分門別類的收入藤箱之中,先沒有回答陳宮,而是指揮從吏,說道:“輕著點,輕著點!別把那文卷給弄折了!……哎喲、哎喲,你慢些,我那袍子上綴的有金絲邊,你別我的金絲邊給整斷了!”

  “君侯?”

  呂布這才回頭去看陳宮,說道:“啊?陳君何時來的?”

  “……在下剛到,在下剛才問明公的話,明公沒有聽到么?”

  呂布問道:“君適才問我什么了?”

  “在下剛才請問君侯,孫伯符的援兵尚未到對岸,君侯緣何就撤?”

  呂布拍了拍額頭,說道:“哦,陳君問的這個啊,我這忙壞了,適才沒注意到陳君過來,也沒聽到陳君的此問。陳君,孫策小兒的援軍雖然還沒有到汝水北岸,可是已過襄城縣,從襄城縣城往西南不過再行四五十里,就是郟縣縣城了,今天孫策的援兵還沒到,明天、后天,至遲后天他的援兵肯定就會到達了,所以我便決定今日撤兵。”

  “君侯,孫伯符的援兵就算來到,君侯帶來潁川的部曲足有萬眾,亦不是不能與之一戰的,且如君侯所言,嵩高山那邊還有雷簿、陳蘭所部能為君侯配合,在下端得不解,君侯緣何不戰而走?”陳宮祭出了激將之法,說道,“難不成,是君侯怕了孫伯符么?”

  呂布笑道:“孫策小兒也,其父孫堅都被我殺了,我又豈會懼他?”

  “那君侯緣何撤軍?”

  呂布態度真誠地說道:“陳君,我撤軍主要不是因為孫策的援兵來了,而是因為我攻入潁川至今,已有多日,隨軍帶來的糧秣消耗得差不多了,前日我遣吏回宛縣,催促袁公路給我運輸軍糧過來,可是直到現下,還無他的一斗半石糧秣送到我軍中。而今我軍中糧秣消耗殆盡,后續的補給卻等不來,而孫策援兵將至,當此之際,我若不撤,又能奈何?如強與之戰,軍糧不繼,此愚者之為,非善戰者之為也,是以不得不撤。”

  呂布前天派人去問袁術索要軍糧這事,陳宮是知道的,至今無有袁術軍糧從宛縣運來的消息傳到呂布軍中,這件事,陳宮也是知道的。

  ——卻那袁術手底下只有南陽一郡,他在南陽盤踞多年,民間早被他搜刮一空,百姓十分貧瘠,對於呂布的請求,實事求是地講,他卻也不是呂布有所求,他就必能有所應的,換言之,就算他有心,他其實也不見得會有力,何況就在呂布出兵之前,他剛給呂布了一批糧秣?因此,對於呂布這回的再次索糧,袁術只能遲遲不作回答,沒有動靜。

  當下聽了呂布這話,聯系到前幾天呂布進戰不力,以及這兩天呂布對他避而不見等事,陳宮如何還不能猜出,“缺糧”云云,實只是呂布為他的撤兵找的一個借口?

  卻陳宮智遲,盡管瞧出了這只是呂布的一個借口,然而一時間,也無言以對,唯含怒出帳。

  出到帳外,陳宮心中想道:“我棄張孟卓,數百里來投他呂奉先,本指望他能為我打回兗州,卻不意其雖武夫,亦這般狡詐!於今觀之,其所言之‘先打潁川,后打汝南’,無非是敷衍我罷了,其之本意,定是借此向袁公路討要些好處罷了!當真無志小兒,枉我贊他英雄。”

  然亦無法,只好任由呂布撤軍。

  呂布當日從汝水南岸撤退,數日后,回到宛縣。

  呂布撤軍不久,袁術就接到了軍報,聞呂布歸來,就請他相見。

  州府堂上兩人見面。

  袁術面色不善,抬眼瞅下呂布,垂目看看案幾,沉吟良久,舉目視之,開口說道:“奉先,卿不是說要去救雷簿、陳蘭么?現在雷簿、陳蘭未有救得,卿為何就撤軍而還?”

  呂布把說與陳宮的借口,又說與了一遍給袁術,說道:“袁公,非我不欲救雷簿、陳蘭,奈何軍中乏糧,我遣吏問公討要,公不與回復,我不得已,唯有撤軍。”說完,語帶埋怨,與袁術又說道,“袁公,劉玄德非我敵手也,我本來就快要把他打敗了,可是袁公你的軍糧遲遲沒有消息,我軍中將士的士氣低落,我深恐生變,沒的辦法,只好遺憾而退。袁公,你要能及時給我回信,你的軍糧要能不斷送到,雷簿、陳蘭,我現在早把他倆給接回了!”

  說來說去,錯到在了袁術身上。

  袁術聞言恚怒,然再三望呂布健碩的身軀,究竟是敢怒,未曾有言。

  呂布見袁術沒別的話說了,自於席上坐了會兒,覺得無趣,就起身告辭,揚長去了。

  等呂布走后,袁術起身,獨在堂中來回踱步,悶悶不樂。

  這時堂外有人求見,袁術叫他進來。

  這人入到堂中,只見其所著之衣袍甚是華美,頷下懸了個錦繡須囊,可不就是李業?

  李業此來求見袁術,是有公務稟報,稟報完后,他察看袁術神色,說道:“明公,業觀明公好像郁郁寡歡,斗膽敢請問之,明公可是有何心事?”

  袁術顯出怒容,說道:“呂奉先率兵從潁川撤回這件事,你已知道,適才我召他府中來見,我質問他,為何不把雷簿、陳蘭救回?他反而責備於我,說是因我未把軍糧及時給他運到,他軍中乏糧,因是不得不退。他率軍離宛之前,我給他的那批糧秣,已夠他全軍三月之食,這才過去了多久?他軍中上下的兵士都是豬么?就是一萬頭豬也吃不了這么多糧食啊!這明顯是他撤軍的借口罷了!……於今想來,他當時對我說,他愿去救雷簿、陳蘭還宛,看來竟然只是他用來哄騙我給他錢糧的話語!欺瞞於我,視為我何人哉?簡直豈有此理!”

  李業聽了,登亦色變而怒,氣憤憤地與袁術說道:“呂奉先這個小兒,自從他敗於汝南,遁回南陽以后,日漸驕橫不已,明公供其軍糧,賞其金帛,他不知感恩,反而卻對明公是越來越不恭敬,總是背后充滿怨言,說明公待他刻薄!實在是條喂不熟的狗!明公,呂奉先勇悍之徒也,今其既對明公深存怨意,業深憂之,恐其早晚成為明公的大患!”

  袁術踱了兩步,頓下腳來,說道:“子務,我也有此憂。”懊悔說道,“只恨早前他來投我時,我尚未能察其心性,而因重其驍勇之故,把他收容了下來!沒有想到,竟成我今日之憂。”

  李業說道:“下吏今有一計,敢獻於明公,可為明公除此憂也!”

  袁術聽了李業此話,喜道:“卿有為我除此憂之策?”

  “正是。”

  “是何策也?”

  堂中無人,李業卻仍是湊到袁術身邊,放低聲音,說道:“呂奉先固然勇士,可民間諺云:‘雙拳難敵四手’,明公何不找一天,有機會把他請來府中,說是為他擺酒設宴,待其酒酣無力的時候,趁機甲士殺出,把他一刀兩斷,豈不便能就此解了明公的這個心頭之憂?”

  李業這計策,一聽就不行。

  袁術連連搖頭,說道:“子午,卿此策不可!卿豈不見:呂奉先在其宅外、宅內日常布置精卒數百,又其凡是出行,身邊都帶甲士隨護,并常有高順、氾嶷、宋憲等斗將相從,顯然他也是害怕我對他動手!卿此策,實不易行之。……即便卿此策可行,呂布得殺,然其帳下張遼、高順諸將俱皆勇悍,呂布一死,彼輩必然作亂,又該如何應對?卿此策,萬萬不可行之。”

  李業被袁術拒絕,并不氣餒,便又給袁術獻上一策,說道:“如此,業還有一策,亦可為明公除呂布此憂。”

  袁術問道:“何策也?”

  李業說道:“業此策便是,明公,何不令呂奉先為明公去取江夏郡?”

  袁術說道:“去取江夏郡?”

  李業說道:“正是!明公,今所以我軍數攻劉景升於襄陽而皆不獲克者,一個緣故是因為襄陽此地易守難攻,再一個緣故,就是因為江夏郡在我南陽之東翼,每當明公用兵於襄陽之際,江夏黃祖就會攻我南陽的東境,以策應劉景升,由是我軍屢攻襄陽,俱不得勝。

  “今如把呂布遣去攻打江夏,他如不能斗敗黃祖,則其損兵折將,有利於公;其若能戰敗黃祖,奪下江夏,則等於是斷了劉表一臂,對明公日后再攻襄陽亦有大助。”

  袁術聽了,不覺意動,沉吟再三,說道:“卿此策,雖是好策,然若呂奉先不肯聽調,該當如何?”

  李業一副把握十足的樣子,云淡風輕地笑道:“此有何愁?業更有一策,必能使那呂奉先聽從明公的這個調令。”

  袁術問道:“是何策也?”

  李業說道:“業觀呂奉先,他也是好像早就有不想在南陽繼續呆著的念頭,如有自立之意。這樣,明公何不借力打力,便就索性以江夏太守許他?他如打下江夏,江夏郡就是他的了,呂奉先聞此,業料之,他必定就會欣然接受明公的調令,為明公去打江夏。”

  袁術說道:“許他為江夏太守?”

  李業說道:“正是。”

  袁術拈著胡須,猶猶豫豫地說道:“可萬一他把江夏打下,那這江夏郡就真的給他么?現在他寄我籬下,猶為我之所患,他若再得江夏,豈非更加成為我的禍患?”

  李業去摸胡須,摸著了他的須囊,這才想起須囊未取,也就不取了,摸了兩下須囊,權當算是撫須了,滿臉的“明公無須為此擔憂”之狀,輕松地笑著說道:“明公,江夏豈是那般易得?江夏此地,江水貫流,諸水匯聚,且境內之云夢諸澤,方圓數百里也,誠然易守難攻之所!呂奉先所部,盡步騎而無舟師,業料呂奉先往攻江夏,至多能打下幾座江北之城,占其半郡而已,至若黃祖所在之夏口等地,他斷難克取。這場仗打到最后,最大的可能性是,呂奉先與黃祖各占江夏之半,對峙江之兩岸,……明公,業之此策,驅狼吞虎之計也。”

  袁術猶豫盡去,大喜說道:“子務,卿此策上佳!”

  雖是得了袁術的稱贊,李業卻無驕傲姿態,一副謙虛的模樣。

  他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明公令呂奉先去打江夏之前,明公最好不要直接對他說,叫他去打江夏,可以先與他說,明公準備攻打襄陽,叫他帶兵為先鋒,料那呂奉先必然會拒絕明公的此令,然后明公再說請他去打江夏,為明公阻黃祖來犯,他那時無言推辭,此事就可成矣!”

  袁術不住點頭,說道:“卿此言正是。”

  就按李業之策,袁術與兩日后召集帳下諸僚商議軍事,把呂布也請了去。

  就在會議之中,袁術提出他要再打襄陽,正式向呂布提出來,叫他來做先鋒。

  果如李業所料,呂布拒絕了袁術的這個請求。

  袁術於是退而求其次,就又請呂布改而去打江夏,以為他攻襄陽的策應。

  呂布仍不愿應,袁術拿出李業的話,說道:“奉先,前吾表君汝南太守,今汝南得而復失,君若能取下江夏,我將上表朝中,表君江夏太守。”

  “表我江夏太守?”

  “江夏重鎮,非得名將不可鎮御,此任非君侯不可。”

  呂布低頭想了一想,心道:“我在南陽待得憋屈,若能得占江夏,不僅可以從此無須再寄食於袁公路這個吝嗇之人,且他占南陽、我占江夏,我亦可與他平起平坐,稍一展眉了!再則,我畢竟是寄食於他,軍糧供給都得靠他,他要打襄陽,我已拒為先鋒,要再拒打江夏,未免也不合適。”想定,便說道,“我只聽說過荀貞之、公孫伯圭、劉景升、曹孟德、張孟卓之名,黃祖算個什么?明公放心,布此取江夏,易如反掌!”

  “君侯這是同意為我進擊黃祖了?”

  呂布說道:“袁公托付,布豈不從?”

  卻不說“之令”,而說“托付”,呂布顯是不以袁術的屬吏自居。

  於是,袁術、呂布兩人議定,十天后,兩路兵馬齊出。

  袁術這廂,張勛、樂就為將,率步騎萬余;呂布這邊,自便是他的本部兵馬,約萬人之數。

  議事到傍晚,袁術留呂布在府中用飯,呂布不肯,辭別而歸。

  回到住處,呂布馬上招來張遼、高順等將,把袁術要他去打江夏這事,說與了諸人。

  張遼問道:“明公可有答允?”

  呂布說道:“我先已拒了袁公路為其先鋒,去打襄陽,若再拒絕他打江夏的話,臉面上未免不太好看,所以就答允了。”頓了一頓,呂布接著說道,“卿等皆知,咱們在南陽呆著實在無趣,我也早就想另尋地方去了。袁公路這次央我去打江夏……”他看向諸人說道:“咱們一起努力,把江夏打下,我得了袁公路江夏太守的上表,那從此之后,我等就不用再瞧他袁公路的臉色做事了,也算是好事一樁!”

  張遼面帶憂慮,說道:“明公,卻那一則,江夏水網密布,我軍沒有水師,二來,袁公路在南陽,數攻襄陽不下,很大的緣故就是在於江夏黃祖,此人頗為能戰,我軍若往攻之,怕不易勝。”

  呂布說道:“文遠,水師此節,我已慮到,我已經向袁公路提出,要他給我撥來舟師若干。”

  “他答應了么?”

  “雖不怎么情愿,可終究還是答應我了,答應給我水師千人。”

  “只此千人水師,恐不足用。”

  呂布自有主意,說道:“江夏郡的諸縣也非全是被江、水環繞,其江北之西陵、西陽、轪(dai)國、鄳(meng)縣、平春等縣,不就都是在平陸之上么?還有云夢諸澤北邊、綠林山南邊的南新、云杜等縣,亦處陸地之上。千人水師,固不足以攻夏口,然我軍卻是可以先把平春等縣拿下,然后再徐徐圖夏口等縣。”說到這里,他笑與諸將說道,“不管夏口,咱們最終能不能打下,只又從袁公路這里得了一批水軍,也算是稍有助於我軍的實力增強了。”

  ——江夏郡即后世之武漢及周邊地區,位處在汝南郡(汝南等地)、南陽郡(南陽等地)、劉表現駐之襄陽所在的南郡(宜昌等地)、長沙郡(長沙等地)和揚州位在九江郡西南邊的廬江郡(桐城等地)之間。汝南郡在其北邊,南陽郡在其西北邊,南郡在其西和西南邊,長沙郡在其南邊,揚州的廬江郡在其東邊。

  此郡的地理狀況,大致可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便是其腹心地帶,后世的武漢三鎮,確如李業、張遼所言,這一帶水網密集,長江的部分江段在此處曲折奔涌,長江的西北部分地域則是云夢諸澤,除此之外,還有漢水等幾條河流匯聚於此;一部分則是郡北諸縣所在的地帶,即呂布提到的西陽、轪國、鄳、平春此四縣,這四個縣所在的地方多是山地、陸地,乃后世之信陽地界。再一個,是仍被呂布提到的南新、云杜等縣,這幾個縣位處在郡之西北位置,北接南陽郡,西接南郡,與南陽郡間以綿延二百來里的綠林山為隔,與南郡以漢水為隔。

  李業、呂布提到的“夏口”,不是一個縣,而是江夏郡的一個軍事重鎮,隸屬於長江南岸的沙羨縣,但位置不在江南,而在江北,即后世武漢三鎮之一的漢陽鎮。

  夏口此地,南邊是長江,北、西、南是云夢諸澤,只有西邊十余里外有塊東西百十里,南北數十里的陸地,而此陸地還是處在云夢諸澤中,等於說這快遞方是被圍繞在群水之間的。江夏郡的郡治本是為長江南岸、沙羨東北邊不到兩百里處的西陵縣,然因此縣不如夏口、沙羨易於守備,是以黃祖任被劉表任為江夏太守后,他就沒在西陵縣,而是去了夏口、沙羨駐守。

  且不必多言。

  只說陳宮也被呂布叫來了堂上。

  呂布回答完張遼,轉而去問陳宮,說道:“陳君,我去打江夏,你覺得能不能成?”

  江夏在汝南郡的南邊,離兗州十萬八千里遠,呂布能不能打下江夏?陳宮一點不感興趣。

  可是,陳宮還指望著能用呂布幫他從荀貞手里搶回兗州,以安兗州士人,又他自知,他投到呂布帳下的時日畢竟還不長,通過上次的潁川之戰,他就能夠覺到,他尚未能得到呂布的信任,故知於此下之時,他如果出言反對,只會適得其反。

  他於是心中想道:“罷了,呂奉先既然要去打江夏,我就盡心竭力地為他出謀劃策就是,望能以此來博得他的信任,隨后,再來促使他繼續北打汝南,救我兗州士民,脫離荀賊殘害罷!”

  想妥,陳宮便就說道,“明公此攻江夏,在下愿竭誠盡能,為明公參佐。”

  呂布大喜,說道:“正要賴君高謀。”

  當日定下,全軍備戰,十日后出宛,東攻江夏。

  張遼、高順等將回去營中,各自整束本部兵士,預備出征,且不多提。

  陳宮果然竭忠盡力,給呂布獻上一策,叫他不妨以兵士不足為由,請袁術同意他招募南陽百姓從軍。呂布從之,百姓死活怎在袁術心上?他自是不會反對。得了袁術允許,數日之間,呂布征得新卒兩千余人。——這些新卒,說是招募,其實都是搶入軍中,逼迫從軍的。

  加上這兩千余人,還有袁術撥給他的水師千人,呂布現之部曲約達到了一萬五千人上下。

  到的十日之期,呂布向袁術辭行,攜袁術又給他的錢糧若干,率軍出宛,西南而行,攻江夏去了。袁紹那邊也裝模作樣,派遣張勛、樂就領兵去打襄陽。

  卻說張勛、樂就領兵出了營后,南下往去襄陽前線的路上,不斷地長吁短嘆。

  樂就忍了他兩天,終是忍不住了,遂於這晚筑營后,問他說道:“將軍,你干嘛嘆息不止?”

  張勛瞧了樂進一眼,想道:“前時呂奉先在汝南時,明公與他便不能相合,孫堅死后,大好局面,就因為明公與呂奉先的不和而導致付與東流!呂奉先從汝南兵敗,回來宛縣,明公又與他勾心斗角,依舊彼此不能相容!現在我南陽北有孫伯符,南有劉景升,皆強敵也!而當此形勢,明公與呂奉先無法攜手對敵,呂奉先反被明公驅往江夏,今之局勢,對我南陽,實在是大不利也!”心中這樣想,這些話卻不能對樂就說。

  他便只淡淡地說道:“襄陽難克,我軍幾次攻打,都不能打下,今次你我二人又奉命往攻,我擔心戰事進會展不利,故此嘆氣。”

  樂就不以為然,說道:“我還以為將軍是為何喟嘆,原來是為了這個。此有何愁?明公不是說了么,咱們這次去打襄陽,只是給呂布做個樣子看看,誘他去打江夏的,我軍到了襄陽地界,佯攻兩場,權且算是把任務完成,就可搬師回宛,將軍又何必多愁嘆氣?”

  張勛說道:“君言甚是。”也就不再多說。

  兩人自領兵朝襄陽去了。

  如前所述,韓暨在南陽發展了不少眼線,呂布率兵去打江夏的此訊,韓暨很快得知,得悉之后,他沒有耽擱,立即告知劉備。劉備遣信使兩隊,一隊去把此訊報與孫策,一隊去把此訊稟給荀貞。

  孫策那邊不提。

  從潁川到徐州七八百里地,信使晝夜兼馳,數日后,到了郯縣,將劉備的這道軍報呈給了荀貞。此道軍報中,述說呂布去攻江夏之外,還向荀貞稟報了另外一事,即韓暨才從南陽眼線哪里得知的,發現陳宮出現在了呂布帳下,似乎是成為了呂布的謀士。

  荀貞看完軍報,甚是感嘆,先未說呂布攻江夏此事,顧與堂中在座的戲志才、荀彧等人,笑道:“陳公臺此君,鍥而不舍也。”

  這句話也不知是稱贊,還是嘲笑。

  荀彧、戲志才問荀貞此話之故。

  荀貞說道:“玄德此報中言,在呂布帳下發現了陳宮。前時呂布忽然又犯我潁川,當時軍報傳來,我與卿等盡皆疑惑,他才大敗而逃,就算再犯我境,少說也得等個三五月后,他元氣略微恢復之后才有可能,卻怎么此時就又來犯?現在看來,說不得,應就是陳公臺的攛掇了。打我潁川,呵呵,此醉翁之意也,陳公臺想要的,還是把兗州從我手中奪走啊。

  “他先從孟德,復從張孟卓,今又投呂布,輾轉三主,志氣不變,因是我說他鍥而不舍。”

  荀彧、戲志才乃知莘邇“鍥而不舍”四字之由,聽了相顧一笑,沒有多說。

  戲志才問道:“玄德此報,信使是星夜兼行,明公,應該不是只為了陳公臺吧?”

  “不錯,玄德報稱,呂布率軍攻江夏去了。”

  荀彧眉頭皺起,說道:“才打過我潁川,這又去打江夏?”

  荀貞說道:“南陽區區一郡之地,焉能容得虎狼并存?若我所料不差,呂奉先此去攻打江夏,必應是他不愿受袁公路的氣,或應是袁公路為把他趕出南陽,哄他去的。”

  一語道破,正是猜對。

  時當夏季,天氣酷熱,戲志才搖著羽扇,以作取涼,說道:“明公,江夏扼江之上游,懸揚州之上,順江而下,揚州無險,亦即揚州之命脈在彼也,此其一;揚州刺史陳溫日前病故,現下揚州無主,此其二;綜此兩條,今呂布往攻江夏,忠憂之,會不會因此惹起揚州不安?揚州若不安,勢必便會影響到我九江郡,此須得妥善應對,不知明公打算如何應付?”

  呂布到底是海內飛將,殺董卓、敵李傕和郭汜、助袁紹擊黑山軍,等等他此前的諸般之事,件件都是震動遠近,如今他攻江夏,的確是有可能會引得而今無主的揚州動蕩。

  荀貞沉吟,問道:“志才,你覺得該怎樣應對?”

  戲志才說道:“江夏多水,呂布少舟師,又黃祖此前曾經數次幫助劉景升擊退袁公路,也算是個能戰之士,兼其族為江夏冠姓,頗具當地民望,此亦非呂布所能比,因是忠料之,呂布頂多能夠打下平春等縣,他必定是無法占據江夏全郡的,所以呂布此攻江夏,對我九江實質性的威脅大概是沒有的。

  “唯一需慮者,便還是忠適才所說的,‘會不會因此惹起揚州不安’?我九江郡的巢湖諸賊,至今猶未真服,也許他們會趁機搞些事端出來,故是忠之愚見,應對之策,宜為明公傳檄九江,令荀府君、劉鄧諸將一邊密切關注江夏的戰況,隨時給明公稟報呂布和黃祖交戰的經過與結果,同時,一邊鎮壓郡內,以防止巢湖賊於此時生亂。”

  荀貞聽了,表示同意,說道:“卿言正我意也。”

  就按照戲志才的這條建議,荀貞傳檄江夏的劉鄧等人,叫他們關注呂布與黃祖的戰事進展,同時鎮壓郡內。

  把這件事處理完后,荀貞還是把他的重點放在了安定、治理兗州上,并及對新卒的訓練等事上,——這些新卒主要是從豫州回來徐州時,在潁川、汝南召到的,共有四五千人。

  多半個月后,也就是入夏之后的四月底,一道軍報從九江郡送來。

  荀貞收到軍報,打開觀看。

  軍報中所言正是呂布與黃祖初戰的經過。

  卻呂布出南陽,入到江夏郡后,已是與黃祖打過一場較為激烈的戰斗了。

  那軍報中寫道:四月初三,呂布兵入江夏郡,其自統兵屯平春縣西,筑營不前,日日飲宴,而遣張遼率部繞平春,東襲鄳縣、轪國、西陽縣等地。平春守軍不敢出。黃祖將張碩領兵往救西陽等,十五日,先敗於西陽,二十四日,復敗於平春。張碩軍撤還西陵。平春、鄳、轪國、西陽四縣已為呂布得。呂布引兵而下,將攻西陵。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