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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公誠徐州領袖士

  這件重要的政治決策,就是荀貞想要把他的鎮東將幕府從徐州郯縣遷出去,換言之,即遷治。

  遷移幕府治所,毋庸置言,當然是大事,尤其是在荀貞目前已經統轄徐州、青州、兗州三州之地,其勢力范圍并已進入揚州九江郡、豫州潁川郡、司州河南尹這種情況下,他的鎮東將幕府就等於是這些地方的首腦之地,靈魂之所在,如果遷移,勢必關系重大,牽涉眾多。

  這般舉足輕重的決策,自非是荀貞一拍腦袋,就想出來的。

  卻是早在數月以前,其州府之中,就有人向他建議遷治此事。

  首先提出建議的是張纮。

  事實上,在張纮提出此條建議之前,荀貞便已經有這方面的心思了。

  聽過張纮的建議后,荀貞找來戲志才、荀彧、陳群等人,和他們細細商議,眾人一致同意張纮的意見;荀貞又去信荀攸、荀成、荀諶等,詢問他們的意見,荀攸等亦皆贊成。

  於是,遂於今日,荀貞把凡在郯縣的州府中從事以上吏員、幕府中曹掾以上吏員,還有在郯的校尉以上文武諸吏悉數召來,算是舉行一個擴大會議,正式地就此事討論一下,聽聽這些本軍政集團里中堅力量們的意見。

  諸吏絡繹到至,未久,荀貞亦到。

  卻見地鋪厚厚的灰毯,高大的紅柱繪圖,寬闊莊嚴的大堂左右,東西兩列,此時此刻坐了足足數十個文臣武吏,其中年長者已過五旬,年少者方弱冠之齡,長者儀態莊嚴,少者鋒芒畢露。荀貞裹幘黑袍,革帶佩劍,從他們中間的過道上緩緩穿行而過,眾吏紛紛起身下揖行禮。

  忽有一句話,浮上荀貞的心頭。

  來到案后,荀貞轉過身來,面朝諸吏,請眾人坐下,自按劍而立,顧盼笑道:“自我領徐州牧、出任鎮東將軍,把我州府、幕府俱設於郯至今,軍政諸務一直繁忙,兩府諸吏、在座諸君,很少有能如今日一般聚齊的!今觀諸位,或威儀,或敦儒,或晏然,或英氣逼人,當真是芝蘭玉樹,盡生於吾庭矣,……諸君,這讓我不由想起了一句話。”

  坐在左邊上手的戲志才笑問說道:“敢問明公,想起了哪一句話?”

  荀貞笑道:“朝暉夕陰,氣象萬千。”

  戲志才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八個字,說道:“此佳句也。”開玩笑似地與荀貞說道,“明公不僅政略超凡,用兵如神,卻想不到明公,文思亦如神也。”

  眼看著堂中戲志才、荀彧、張昭、張纮、陳群、程嘉、簡雍、劉謙、陳儀、文直、孫乾、袁綏、宣康、郭嘉、魯肅、毛玠等等這些籍貫不一,分別來自豫、徐、冀、兗、青、揚等州,或於原本時空中有名於后世,或系是被自己拔擢於鄉野,而俱各有才干,無不才華橫溢的諸人,回顧這些年來的艱苦創業,篳路藍縷,遂有現下,荀貞當下的心情甚佳,哈哈大笑。

  他坐將下來,手撫案幾,心道:“此八個字固佳,可是后頭還有更佳的!”

  “朝暉夕陰,氣象萬千”八字,乃是出自后世名篇《岳陽樓記》,而荀貞所想之“后頭還有更佳的”,指的自然就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荀貞已然決定,等治所遷到了新的地方,安置下來以后,他就要把這兩句“更佳的”話,手書下來,掛到議事堂上,以表他忠君、愛民的情懷。

  卻是說了,那荀貞為何不現在就寫?或說,在他把設治於郯的時候就寫?

  這是因為,設治在郯時,他手底下只有一個剛得的徐州而已,且此徐州不在中原腹地,而是位屬東海之濱,如果在那個時候,搞這么兩句出來,既與他當時擁有的名望、實力不相匹配,也與他當時重點是在保住徐州、尋機發展實力的目標不合,故此不能寫,也無法寫。

  但,現在不同了。

  現在,不算九江、潁川、河南尹和對豫州的強大影響力,荀貞也已經奄有長江以北、黃河以東的三州之地,放眼於今天下,他已是海內的最強諸侯之一,且他的兵馬剛剛入駐本朝的都城洛陽,則於此際,他再把這兩句話寫出來,掛到他的聽事堂上,便是正當其時。

  ——反正“為天地立心”這樣震古爍今的名句,荀貞都已經盜竊過,那么再盜竊一下范仲淹此句振聾發聵的名言,他也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坐定以后,荀貞說道:“今日把諸位請來,是有一件事,想聽聽君等的意見。此事,便是幾個月前,從事祭酒張公向我提出的一個建議。張公建議我把幕府西遷入兗。我這些時,先后已問過治中、監軍、軍師、贊軍等人對此的意見,俱表贊成。不知諸位,都是何高見?”

  “從事祭酒”是張纮現下的任職;“治中從事”是張昭的任職;“監軍中郎將”是戲志才的任職;“軍師校尉”是荀彧的任職;“贊軍校尉”是陳群的任職,陳群還兼領著幕府的軍資祭酒。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幕府遷治這么大的事情,又堂中諸吏都是州府、幕府的大吏,消息俱皆靈通,他們其實也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并且私下里,交好者之間,就此也已經有過熱烈的議論。有些之前可能反對此或者不理解張纮此議的,現在也都已經贊成和理解。

  右邊上首一人,撫摸胡須,徐徐說道:“此前明公之所以把幕府治所放在郯縣,主要是因為那時明公轄下僅尚徐州一地,經明公勵精圖治,應邀剿賊,現明公已治徐、兗、青三州,及揚州之九江。值此之時,如果還把幕府的治所放在郯縣,的確是已很不合適。

  “經過明公這些年的悉心治理,徐州諸郡早已安定,民樂其業,盜賊不生,較以中原、南北諸州的現仍群雄割據,混戰不已,今我徐州可說是一方之樂土也!而接下來,為勤王救駕,消滅李傕諸賊,迎天子還於舊都,成就再度中興我漢室之偉業,明公的主要用兵方向將會逐漸西移,遷治之后,也方便明公接下來的軍事部署。故我以為,於此際遷治,正合宜也!”

  說話此人是張昭。

  ——張昭述及荀貞轄境的時候,沒有提潁川、河南尹。不提潁川,是因為潁川屬豫州,荀貞再是實際掌控,畢竟與孫策盟友,不好公然稱是自己的領土;不提河南尹,是因為徐榮等雖兵馬已經入駐洛陽,可在名義上,此郡的長吏是駱業,駱業不是荀貞的屬下。

  戲志才補充說道:“遷治的好處不但是張公說的這兩個,還有一個好處,便是袁本初與公孫伯圭現正交戰於涿郡,如在這時,把幕府治所西遷到兗,這對我軍在適當之時,從中取利也是大有好處的。”

  兗州西與冀州接壤;兗北與平原郡接壤,平原郡再往北,入冀州界,緣漳水而上四百里,就是幽州和冀州的交界所在,涿郡便在那里。

  公孫瓚和袁本初現已經又一次地開戰,盡管荀貞等已經判定公孫瓚早晚必敗,可荀貞等同樣也判斷其雙方之勝負短期內是分不出來的,那么如果在這個時候把幕府治所遷到兗州,也的確如戲戲志才所說,在時機到來的時候,就可以及時地抓住戰機,有可能從中取得好處。

  ——卻幕府治所之遷移,并非只是幕府這些吏員們的遷移,隨之而遷的,肯定還有大批的部隊,至少現駐郯縣周邊的步騎重兵,是要跟著荀貞、跟著幕府一起遷移的。更多的部隊到了兗州,則在合適之時,於調遣兵馬、插手幽冀之戰上自也就會便利、迅捷許多。

  除了張昭、戲志才說的這三個好處以外,把治所遷到兗州還有一個更大的好處。

  這個好處,表面上是張昭剛才講的兩個好處之一,即“明公的主要用兵方向將會逐漸西移,遷治之后,也方便明公接下來的軍事部署”,直白點說,亦即方便荀貞接下來對河南尹這塊兒的用兵。

  軍事地理角度講,兗州不僅鄰冀州,較以徐州到河南尹的距離,兗州距離河南尹也更近。

  兗州最西南的陳留郡,西邊與河南尹的東界接壤。

  自徐榮入駐洛陽那一刻起,洛陽、河南尹就已成為荀貞下一步的重要攻略方向,也因此,可以說,河南尹即將成為,或言之,甚至已經成為荀貞、袁紹、李傕這三方展開角逐的戰場。

  之前令徐榮兵入河南尹的時候,荀貞就考慮過鞭長莫及,如果發生大戰,

  他可能會反應較慢、馳援也許不能及時等的問題,現若把幕府治所遷到兗州,此類問題就不復存在了。

  荀貞占取洛陽,入據河南尹,是為了什么?

  軍事是為政治服務的,當然是為了達成他下一步“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政治目的,所以說,這其實是個政治目標,遷治到兗州,與其說有助於軍事,不如說有助於他此政治目標的實現。

  只不過,這一層意思,沒辦法在堂上,當著這么多吏員的面公開去講;能說的,也只有張昭說的那個“勤王救駕,消滅李傕諸賊,迎天子還於舊都,成就再度中興我漢室之偉業”而已。

  除掉這一層最根本的好處,還有一個不能為外人道的好處。

  便是,如果把治所遷到兗州,荀貞對豫州的控制會變得更強。

  徐州在豫州的東邊,雖然兩州也接壤,可是一則,郯縣距離豫州遠些,二來,徐、豫是東西并列,并無地勢上的優勢;若遷治到兗,就不但距離豫州的距離更近,且兗州在豫州之北,在地勢上也有居高臨下、如劍臨頭的優勢。

  荀貞問道:“遷治的好處,張公、志才已經說了,我也是這般認為;君等都是什么意見?”

  堂上諸吏,一個一個地起來,發表自己的意見。

  盡皆贊成,無有反對之聲。

  諸人贊成遷移幕府治所到兗的理由中,不少人提到了“徐州偏遠”這一條。

  “偏遠”此詞聽得多了,也許是因荀貞今天心情不錯,——遷治看起來只是把治所從一個地方遷到另一個地方,但其背后代表的意義卻是十分重大的,這代表著荀貞現在的軍事、政治兩方面的實力和地位,比之往日,都上到了一個新的臺階,代表他的事業將要開始一個新的階段,他的這個軍政集團將要面臨一個新的未來,所以他的心情屬實不錯,倒還真是如戲志才所贊,文思如神起來,忽又由此兩個字,想到了一句話,“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

  荀貞一邊聽著堂中諸吏相繼發表個人的意見,一邊手指輕輕扣著案幾,心中想道:“把治所遷到兗州之后,‘先天下之憂而憂’,可表我處江湖之遠,憂心朝廷的忠誠,‘漢賊不兩立’,此五字則就可做我成功實現下步目標后的政治號召。”

  下一步,說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以后。

  到那個時候,把“漢賊不兩立”這五個字提出來,不從天子令旨的,統統是賊,而他作為輔佐天子的大忠臣,自然就代表著漢。——“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這兩句話只有前句適用於荀貞,后一句不適用,首先,荀貞的地盤不算偏安,其次,“王業”只有帝王可稱。

  堂中諸吏一一發表完意見。

  荀貞說道:“卿等之意,我盡知矣。既然卿等都不反對,遷治此事,今日就正式定下。張公、志才等在與我討論此事之時,曾提出過兩個問題,今日我也想問一下卿等對此兩問的意見。”

  幕府司馬宣康問道:“敢問明公,是哪兩個問題?”

  荀貞說道:“這兩個可能因為遷治而產生的問題,一個是青州,一個是揚州。”

  堂上諸吏都是聰穎絕倫之人,不用荀貞細說,聽得“青州”、“九江”這兩個詞,便都明白了荀貞說的問題指的是什么。

  便有一吏起身,說道:“下吏竊以為,這兩個問題可能會成為問題,但絕不會成為大問題。”

  正是適才發問的宣康。

  荀貞問道:“為何?”

  宣康侃侃而談,說道:“先說青州,荀使君有理政之能,嫻熟兵事,其在青州,禮賢下士,安撫百姓,招徠流民,剿滅賊寇,種種施策,士民為之歌,有荀使君在,青州必不致生亂。兗州與青州之西段接壤,退一步說,青州即便真的有事,幕府援兵朝發夕可至,亦不足為憂。

  “再說揚州,遷治入兗后,幕府離揚州會稍遠,故揚州刺史陳溫病故后,二袁與朝廷爭揚,各表刺史以圖繼之,復荊州而下袁術、劉表又起戰端,倒的確是可能會出現問題,但也不打緊。九江荀公德高望重,治政之能臣也,現又有冠軍等將相助於他,冠軍諸將皆猛將也,且九江北鄰我廣陵郡,有事,廣陵可先援之,那么只要能夠穩住半個月,明公的后續援兵自然也就到了。明公援兵一到,還有什么麻煩不能解決!是揚州也不足為為大憂也。”

  “冠軍”,指的是冠軍校尉劉鄧。

  ——“二袁與朝廷爭揚,各表刺史以圖繼之”,宣康這句話說的是,陳溫病故后,朝廷拜劉繇為揚州刺史,而袁術欲圖揚州,表了惠衢為揚州刺史,袁紹聞之,也表了袁遺為揚州刺史。

  如上文所述,幕府治所一遷,現駐郯縣等地的大部兵馬就會也遷入兗州,這樣一來,兗州等地的軍事實力固然是得到了充實,然徐州不免就會出現兵力不如以前這種情況,而這種情況之下,確如荀貞提到的這兩個擔憂,有可能青州東部,也即與徐州接壤的、本就是青州境內之前黃巾最為肆虐的北海等郡,以及長江對岸現內不穩、外又有敵的揚州就會出現問題。

  聽完宣康的分析,荀貞頗是欣慰,頷首笑道:“你之此論,正與監軍意同。”

  宣康是荀貞一手帶出來的,經過這么些年的鍛煉,他現能有這個見識,荀貞很滿意。

  遷治本是件大事,可是因為堂中諸吏提前得知,都已經私下里討論過了,所以卻是今日正式討論,不到一個時辰,就議出結果,以大家全部同意為結束。

  荀貞不是個磨磨蹭蹭的人,就打算準備宣布散會,卻於此時,一人起身說道:“敢問明公,不知打算遷治何處?”

  這話問的沒有由頭,方才荀貞、張昭、戲志才等說遷治此事的時候,雖然沒有直接說打算把治所遷到哪里,可都提到了兗州,而兗州最適合做遷治之地的,只有山陽郡的郡治昌邑,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卻此吏突兀地道出此問,荀貞一下子也沒搞明白其是何意思。

  這吏年歲不大,是幕府舍人之一。舍人,類似私吏。幕府此職,荀貞多任給了功勛舊臣家中尚未成年的兒子,如張昭、張纮等的兒子就都曾任、或現在還是舍人。出於鍛煉年輕人的目的,此回議事,荀貞叫他們也都來參與了。問話的此個吏員名叫薛茂,是故彭城相薛禮之子。荀貞和陶謙爭徐州時,薛禮站隊有功,其子因后得為舍人。

  荀貞回答他,說道:“山陽昌邑。”

  薛茂說道:“下吏以為,若遷治昌邑,將會有一大弊。”

  荀貞問道:“是何弊也?”

  薛茂回答說道:“昌邑離冀州太近,如果東郡有事,昌邑必然震動。”

  昌邑西過濟陰、東郡,便是黃河,過了黃河,就是冀州,離冀州邊境只有三百里遠。

  荀貞問他,說道:“如卿此言,應該遷到何地為宜?”

  “下吏愚見,何不遷至沛縣?”

  聽完薛茂此話,荀貞頓時面現不悅。

  堂中又一吏急忙起身,說道:“沛縣是豫州之土,明公的幕府治所豈可遷入沛縣?萬萬不可!”

  薛茂昂首而立,大聲說道:“設若無明公,豫州今早為袁公路、呂奉先所占矣,且孫伯符,明公之弟子也,今明公如果有意把幕府治所遷到沛縣,一封檄文到處,下吏料孫伯符必欣喜歡迎,斷然不會拒絕。明公,沛縣處青、兗、豫、揚四州之中,用為治所,最合適不過!”

  荀貞怒道:“什么叫‘四州之中’?豫州,伯符地也!我與文臺情若兄弟,文臺不幸為賊所害,我自當全力相助伯符,我之治所怎能遷到沛縣?你勿要多言,不許再說!”

  沛縣是豫州之土,荀貞如把幕府的治所遷到沛縣,說明什么?說明荀貞把豫州看做成了他鎮東將軍的轄地。這么做的話,孫策可能敢怒不敢言,但最終只會破壞兩邊的盟好。眼下來講,這是斷不可取的。

  荀貞卻是也知,近年來,他帳下的文臣武將,頗有人私下議論,想攛掇荀貞把豫州收入直接的控制之下,不管他們是想要升官,——豫州一到荀貞手里,刺史、郡守、

  縣令長與各類武官等大小官職就會多出一批,抑或是出於別的念頭,有這種想法的人,為數不少。

  對這些,荀貞雖知,以前沒有管過,畢竟這東西,拿到明面上來管,反而可能會起到反作用,沒有想到,今日堂上薛禮卻將此類人的這個念頭,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

  薛茂見荀貞大怒,不敢再說,惶恐下拜。

  荀貞拂袖說道:“卿等若再無別議,就請各回,預備遷治此事罷!”

  諸吏辭拜離開,荀貞留下了張昭、張纮、戲志才、荀彧、陳群幾人。

  堂中清靜下來。

  張昭見荀貞依然面帶薄怒,笑道:“明公,可是還在惱怒剛才薛茂的建議么?”

  “張公,孺子欲陷我不仁不義!”

  張昭笑道:“既云孺子,明公又何必與之一般見識?”

  荀貞說道:“他這番話若是傳將出去,被伯符知曉,或就會形成豫州與我之間的隔閡;若再傳將海內,我豈不就要被人指著脊梁骨,說我不顧與文臺的昔日情誼,欺負孤兒寡母了么?”

  張昭笑道:“不至於此!明公,公適才於堂上斥責薛茂的那番話,如果傳入孫豫州耳中,想來孫豫州對明公只會更加感激。”

  荀貞嘆了口氣,說道:“罷了,這件事先不提了。”收起怒色,露出笑容,與張昭說道,“張公,我思來想去,幕府治所遷到兗州以后,徐州刺史此任,非公不可!”

  荀貞現在的主要官職有兩個,一個是鎮東將軍,一個是徐州牧。

  他若把幕府治所遷到兗州,徐州牧這個職位,他自就不能再領了,豈有一州之長吏,而身處外州,不在本州辦公之理?而且,這也不符合漢家的規制。

  同時從另一個層面來講,以荀貞現在的身份,他實際上已經是徐、兗、青諸州之共主了,再領徐州牧此職,也有點名實不符。

  因而,趁著這個機會,他把徐州牧卸任,另表一人接替他來領掌徐州,是在情理之中的。

  當然,接掌徐州之人,肯定不能再用“徐州牧”來任命,“牧”者,軍政兼領,一方諸侯,權力太大,故當與荀攸、荀成一樣,表為刺史即可。

  張昭吃了一驚,說道:“明公,這怎么行?”

  荀貞笑道:“張公,自我任廣陵太守以今,我在徐州已經多年了,我對本州很有感情。為能使我遷治之后,保證本州百姓仍能樂居其業,地方安寧,非得是我信得過的長者領任徐州不可,此其一;張公,就像你說的,記下來咱們的軍事重心將會向西轉移,也就是,徐州將會成為我用兵河南尹、抗衡袁本初的后方,這也非得我信得過的能臣領掌徐州不可,此其二。“條合一,張公,此任非公莫屬。”

  張昭說道:“明公,豈有本州之人,領掌本州之事?”

  莫說本州人領掌本州,按照漢家的三互法,就是如甲州人在乙州為官,乙州人在丙州為官,則丙州人士對甲、乙、丙三州就也均需回避。官員回避之法在當下已經是比較成熟了,甚至因為三互法的禁忌嚴密,有時會出現一些州郡長吏,長期無法挑選到合適之人任命的情況。

  荀貞說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張公,現下海內大亂,群賊并起,諸侯相爭,漢室日衰,天子凌遲,此非常之時也。當此非常之時,需行非常之事,而非常之事,又非常之人不可行也!‘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此前漢武帝之壯語。張公,公誠徐州領袖之士,公就是這個非常之人,我愿以非常之功以望公!

  “表舉公領徐州刺史的表文,我已經寫好,并已遣人送往長安了,公請勿再辭。”

  張昭推辭不得,只好接受。

  荀貞下席,起身到堂中,行至張纮身前,握住張纮的手,笑道:“祭酒公!我將不再領徐州牧,公再接著任州府此從事祭酒也就不太合適了。我亦已上表天子,表公為中郎將,此番遷治兗州,就請公隨我一起到兗州去罷。”

  張昭、張纮都是徐州士人的領袖,兩人名望相當,荀貞辭了徐州牧此職,那么張纮當然也就不適合還留在徐州,在新的徐州刺史張昭手下為吏,所以荀貞打算把他帶到兗州去。

  這是張纮早就料到的,并不推辭,便即應諾。

  荀貞轉回坐上,對戲志才、荀彧、陳群說道:“遷治兗州,涉及到的軍政諸務繁多,這些事情,就煩勞卿等多多費心,務必要都布置妥當。”

  戲志才、荀彧、陳群恭聲應令。

  遷治涉及到的事情的確很多。吏員、部隊的跟著遷徙以外,比如說還有幕府這些吏員中,很多人的家眷要跟著一起遷過去,又比如說部隊將士的家眷,很多也要跟著遷過去,又比如幕府的各類檔案、文牘也要跟著搬過去,幕府庫存的糧秣,可以留在徐州一部分,但不能全留,因為很多部隊跟著過去了,也要轉輸過去,還有軍械等等。

  再一個還有像張纮這樣,本來是州府吏員,可現在荀貞要卸任徐州牧,那他們許多就得轉到幕府中來,需要重新任命給他們合適的職位。

  再有就是兗州那邊要把新的幕府給荀貞建立起來。

  林林總總,各類事務相當之多。

  入暮,荀貞還至后宅。

  陳芷等人知道荀貞今日在堂上召集群吏議論遷治此事,聞得荀貞回來,陳芷與諸女迎接。

  陳芷問荀貞,說道:“夫君,今日議事如何?”

  荀貞說道:“州、幕兩府諸君,無人反對,遷治此事已定。”

  陳芷問道:“打算何時遷?”

  荀貞說道:“前期各項準備,怎么也得一個月到兩個月,暫定在明年春后。”笑與陳芷說道,“少君,你現在就可以著手收拾行裝了。”瞥見遲婢、唐兒兩女的眉眼間似有遙思,便扭臉向之,笑問道,“你倆在想什么?”

  唐兒說道:“不知不覺,在郯縣也住了好些年了,忽然要搬,還真有點舍不得。”庭院中的草木花卉,不少是唐兒平時親手照養、修剪的,說著,她的目光不由就轉顧看去。

  荀貞笑道:“你看哪株花草你不舍得,就把它搬到兗州去。”

  遲婢幽幽說道:“卻也不知何日能夠得以返鄉,見一見家中的親戚。”

  聽她這么一說,荀貞掐指一算,說道:“說起來你跟我離開潁川到現在,真是有不少年了。這樣吧,等到我幕府治所遷到昌邑以后,那里離豫州也近,到時,我遣人送你回鄉去看看!”

  諸女之中,吳妦性子最為外露,嘴角登時就撇了起來。

  荀貞笑道:“你也別撇嘴,我現在是還沒法讓你回鄉去看看,但早早晚晚,也定會解解你的思鄉之渴!”

  吳妦家在冀州,荀貞現下是沒辦法派人護送她還鄉去看其親戚,卻如荀貞這番自信的話語,不代表他以后不能做到。

  荀貞興致很不錯,與陳芷諸女吃飯時,飲了幾杯酒。

  酒后,遲婢、吳妦又伺候荀貞沐浴。沐浴之時,自有香艷之情,無需多言。

  沐浴罷了,荀貞來到陳芷房中,要來紙筆,寫下了兩幅字。

  一幅是“漢賊不兩立”,一幅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寫畢,玄貞執筆在手,叫婢女把這兩幅字掛在墻上,呼陳芷觀賞,笑與她說道:“少君,我這兩幅字寫的如何?”

  荀貞平時雖軍政忙碌,也有抽出時間來,專門練字的,這兩幅字寫的近代萌芽才興的楷書,觀之似模似樣,還挺像回事。

  陳芷把兩幅字各默念了幾遍,指著“漢賊不兩立”問荀貞,說道:“夫君,這是你的志向么?”問罷,也不等荀貞回答,陳芷指著“先天下之憂而憂”,說道,“夫君,我相信這是你的志向。”

  幾天后,一道急報從洛陽傳來。

  急報是徐榮所寫,報中寫道:張揚和袁紹帳下將張郃率部萬余渡過黃河,將攻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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