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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懸首暹利圣心快(上)

  作為劉協多年來朝夕相伴的近臣,而且於近期的這場李傕、郭汜內斗之亂中越發得到劉協信任的鐘繇,想要離開劉協身邊一會兒,著實不太容易。

  直等到下午,鐘繇才來到荀貞營中,與荀貞相見。

  荀貞至營外,把他迎住,把臂言歡,攬住他的胳臂,請他入營。

  到了帳中,彼此坐下,荀貞說道:“元常,我到長安,今日已是第四天了,可除了覲見圣上那日,與卿在董將軍營中見了一回,竟是一直都未曾得有再見,……不是你忙,就是我忙。總算今日乃得與卿見!”關切地再次仔細打量鐘繇,頗是感嘆,語氣里又帶著佩服,說道,“元常,這幾年卿從侍於圣上左右,值此危難之局,料定是險象環生,為難卿了,辛苦卿了!”

  鐘繇笑道:“身為人臣,為天子盡忠,此本分是也,談不上辛苦,也談不上為難,倒是將軍,這幾年先剿黃巾,復與曹操、袁術、呂布等戰,親冒矢石,才是真正的辛苦和危險。”

  荀貞不快說道:“元常,你我鄉里故交,今日重見,理當以舊友相待,卿卻又為何以官職相稱?仍如以往,直呼我字可也!”

  鐘繇笑著應了聲諾。

  敘話數句,鐘繇說道:“今天上午曹孟德給圣上上了一道請辭之表,說是他得到軍報,太原郡中有賊生事,他需要立即趕回,以討賊平亂,竟是來不及向陛下面辭,而就離開長安,北還太原去了。……貞之,我聽說曹孟德昨天來你營中與你相見了,是不是?”

  荀貞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與孟德也有好多年沒見,聞他到了長安,昨天就請他到我營中相會。”

  鐘繇說道:“昨天曹孟德與王文都面圣之時,圣上與他兩人說,且過幾日,等到收拾好宮城以后,將會在宮中設宴,以慶破賊,要曹孟德和王文都到時都參宴,曹孟德當時可是恭謹應諾,并無推脫之言,卻怎么轉眼之間,他就急匆匆的還太原而去?其上表中‘有賊生事’之語,顯是借口。”問荀貞,說道,“貞之,我有句不當問的,……是不是你昨天見他時,與他說什么了?”

  荀貞笑道:“元常,我什么也沒對他說,我只是說打算上表朝中,表他為并州或幽州刺史,以酬他此番勤王之功。舍此以外,別無它言。”

  鐘繇何等聰明,想都不去想,即辨出了荀貞此話背后隱藏的殺機,然卻是稍有不解,他撫須沉吟了片刻,說道:“貞之,此回除賊勤王,曹孟德雖然提前亦得了密旨,并亦立下了功勞,然其功小,斷然是不能與你相比的,況且他現依附袁本初,於今不過是個太原郡守罷了,……繇之愚見,似乎是不值得你這般用心啊?”

  “元常,在你面前,我就不說假話了。於今李傕、郭汜被我大敗,今此二賊雖尚未獲擒,已不足為慮,方今如欲輔佐圣上,澄清海內,在我看來,若袁公路、袁本初兄弟者,不值一提,卻唯孟德也許會成為將來的一個阻力。”

  鐘繇訝然,說道:“曹孟德在公心中,居然如此重要!”

  一句前世聽過的話,驀然浮上荀貞心頭,他便略帶俏皮地把此話引出,笑與鐘繇說道:“非也,非也,元常,不是孟德在我心中重要,是沒有他,很重要。”

  “沒有他很重要。”鐘繇品之再三,不禁稱贊,說道,“公之此語甚妙!”問荀貞,說道,“既然公這般重視曹孟德,趁其入朝覲見,何不順勢把他留在朝中?而又為何任其離去?”

  荀貞笑道:“元常,縱我想留,能留得住么?”

  “……公此話也是,要想盡遂公意,把他留在朝中,現下而言之,是不太能辦到。”

  荀貞剛剛到朝中,才得錄尚書事之任,還遠沒有到權傾朝野,一手遮天的程度,他現在要想辦成一件事,必須得看楊彪等人的意見何如,如果他們大部分反對,這事兒就辦不成。

  荀貞看了一眼戲志才。

  戲志才領會荀貞之意,開口與鐘繇說道:“鐘君,今日將軍請君來營中相會,不只是為了敘說別情,還有一件關系重大之事,想要與君商議,問問君的意見。”

  鐘繇問道:“是何事也?”

  戲志才說道:“李傕、郭汜等賊本就禍亂長安已久,去年復長安大旱,民相食,數十萬口幾乎啖盡!前日我與奉孝等到長安城里轉了一轉,看了一看,親眼所見,城中當真是殘破不堪,民口十不存一,白骨皚皚,遍布街、里,哪里還是王都,鬼蜮也似!方才聽君說,圣上似有修繕宮室,仍居長安之意,卻忠等愚以為,這長安怕是不宜圣上再居了。因將軍的意思是,可否向圣上進言,建議暫先移駕別處?”

  “長安如今的情況確是不宜再為都城,……移駕別處的話,不知欲進言圣上,移駕何處?”

  戲志才說道:“潁川。”

  “潁川?”

  戲志才說道:“正是,君意何如?”

  鐘繇舉起臉來,摸著胡須,細細思索。荀貞等人不打擾他,給他充分考慮的時間。

  等了多時,鐘繇想定,他落目下來,與荀貞說道:“貞之,若遷都潁川,有三個利處。”

  荀貞饒有興趣地問道:“元常以為,有何三利?”

  鐘繇說道:“雖然董卓亂時,潁川受過兵災,又后來袁術、呂布侵擾,然這幾年大致可稱太平,固不及當年繁華,較與長安等地,亦足稱富庶,可暫為都也,此一之利也。”

  “二利呢?”

  鐘繇答道:“潁川處天下之中,距四方州郡之遠近相當,若圣上暫移駕至此,可起集重居中,以御四方之作用。此利之二也。”

  “三利呢?”

鐘繇說道:“公雄才大略,袁公路、袁本初兄弟自是非公之敵,然而今南北割據,聲勢最大、名聲最高者,便是袁公路、袁本初兄弟,若移駕到潁川,北至冀州才數百里,可起到就近制衡袁本初之用,又潁川南與南陽接壤,時機成熟  ,亦可便先討定袁公路,此利之三也。”

  荀貞拊掌贊嘆,說道:“元常,英雄所見略同!卿所提之此三利,正是我想請圣上移駕潁川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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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道荀貞既已提出遷都潁川此議,那么遷都潁川的好處,包括自己所說的這“三利”在內,荀貞必然是早就考慮清楚,則鐘繇又為何不厭其煩地再將之向荀貞備述?無它緣故,他這是在借機向荀貞展現他於政治、戰略上的眼光。鐘繇是個慎重、思慮周全的人,荀貞眼見就要成為漢室的新一個權臣,他深深地知道,以后要想繼續保持與荀貞密切的關系,只靠之前的交情,那是不足夠的,他還得讓荀貞知道,他能有更大的作用才行,因此,他乃才有此一舉。

  三個利處之外,當然還有荀貞、戲志才、鐘繇等皆是潁川人的這個地主之利,不過此利,大家心領神會就好,無須直白道出。

  鐘繇說道:“公之此議,繇深表贊成。”

  荀貞說道:“圣上那里,元常,你覺得會同意么?還有朝中諸公,都會同意么?”

  “圣上那邊,公不必擔心,自有繇去說之,至於朝中諸公,太仆韓公等定然不會反對,唯太尉楊公也許會有不同意見。”

  荀貞微微皺眉,說道:“我亦有此慮。元常,我初到朝中,與諸公不熟,你久在朝廷,卻與諸公俱熟,若是楊公果然反對,你可有說服他的把握?”

  鐘繇摸著濃黑的長須,想了一會兒,回答荀貞,說道:“縱無說服楊公之把握,然繇有說服司徒趙公、司空張公等的把握,……只要說服了趙公、張公等,就算楊公依然反對,其一人之言有何用?何能抗諸公之共議?公請勿憂,建言圣上移駕潁川此事,必能得以實行!”

  荀貞大喜,舉起案上的水碗,示與鐘繇,說道:“就且以茶代酒,先與卿共飲此杯,待遷都此事塵埃落定,等到了潁川以后,我再與卿痛飲家鄉美酒!……卿已有多年未嘗還鄉了吧?”

  鐘繇拽住寬大的袖袍,亦把案上茶碗端起,遙遙與荀貞相碰,笑道:“繇思鄉久矣!思家鄉美酒,思家鄉甘水!”

  二人相視一笑,同把碗中茶水飲下。

  便就說定,劉協那邊由鐘繇去說服,并在此期間,先試一試楊彪、趙溫、張喜等朝中重臣的意見,趙溫、張喜若是贊成最好,若是有疑,那仍由鐘繇,再加上韓融、皇甫酈,幫助荀貞將他兩人說服,而等到劉協、趙溫、張喜都被說服之后,荀貞就上表朝中,提議移駕潁川。

  事情議定,鐘繇忙得很,不能多待,便告辭還董承營,去陪侍劉協。

  臨別前,他與荀貞說,如果有機會,今天他就可以先把“移駕”拋出,——且先不提移駕何地,試一試劉協之意。

  臨到傍晚時候,轅門將飛奔來稟,辛璦、張飛擒獲李暹、李利凱旋,率騎已還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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